一时间我们都安静了下来。
我将目光停留在了神护的脸上,他此刻脸色发白,眼下还有着重重的黑眼圈,一副重病不愈的模样,可他的眼睛里却奇异地乘满了某种特别的色彩,像是最灰暗的过渡地带,压抑而苦涩,但却唯独没有挣扎。
显然,接下来他要去做一件让他期待已久的事,而我这个误闯者无意间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重新考量之后的行动。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的这些想法有些过于荒诞可笑,毕竟眼前的孩子只有7岁左右,哪里来那么多复杂难辨的qíng绪。但是下一刻,我又否决了我自己。
面前这个人,是神护。
——
那声“是”的回答,似是一张最高等的邀请函。得到我这个回答的神护显得很开心,却又有种意料之中的坦然。
他从阿鬼带来的那筐东西里找出了几个三角饭团递了过来,示意我先补充一下力气。
“他吃过了吗?”见那名叫阿鬼的老者沉默地坐在门边发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戳了戳神护,小声地问道。
“阿鬼不需要吃任何东西,因为他现在不是人类。”神护将一个团子的包装袋撕开,然后凑到了我嘴边。我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然后继续向他询问。
“大概是因为体质的关系吧,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死在我的母亲手里,反倒被她带回来做成了没有记忆的卒子。”
“不过这只是我母亲认为的,事实上,他的记忆一直都在。”
接下来神护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我也只能模糊地判断,这个叫“阿鬼”的老者,实际年龄大概与他的外貌并不一致。
不过他为什么会被神护的母亲做成卒子呢?如果还保留着记忆的话,又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做个卑躬屈膝的奴仆?
最重要的是,他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简单解决过……呃……大概是宵夜吧,我们就向着主屋的方向进发了,而那些之前响起过的叫喊和呻、吟,早就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之前走过的那条小道,似乎经历过一场混战,四周的树木现在十不存一,被硬生生撕扯开了一条另外的通道,看通道的方向,似乎也是通向主屋,不过路程缩短了一倍有余。
我跟着神护以及阿鬼下到了树林里,打算从这条突然出现的通道直接去往主屋。
对于此行的目的,神护并没有细谈,只是说要求主屋见他的母亲,但我隐隐觉得,事qíng没有这么简单。
“唔!”我似是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整个人差点跌倒,幸好走在前面的神护听到声音回头扶了我一把,不然我可能就要直接跌入这坨东西里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我冲神护道完谢后,小声地嘀咕道,事实上,这种黑糊糊,黏腻腻的东西树林里到处都是,而且还散发着一股东西烧焦之后的味道,让人闻起来有些莫名觉得不适。
“你是说那些灵骸吗?”神护见我心存疑惑,突然开口解释了起来,只是语气凉凉的:“这里本来是我的母亲投放废物的地方,后来废物积累太多了,产生了异变,被我的母亲发现后,就废物利用做成了守护宅子的结界点。”
“呃……你说的废物是……”
“爱慕我母亲的容颜,最后却反被我的母亲吸取力量用来孕育后代的男人们。”
我听到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在这!当年那些女xing术士找到了可以孕育通灵者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显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术!
一直走在前面的阿鬼听到我们的谈话,脚步似是顿了一下。
“这样的结界点在宅子里到处都有,家族中的每个女xing都会拥有一个自己的‘小树林’,她们往往会将诱拐成功的男xing引诱到这里,然后在他们失去价值后直接埋进树根底下。有些时候这些男xing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在树根扎入自己的躯体后被吸食殆尽才断气的。”
“家族中的女xing们认为,越多的男xing越能孕育出天赋出众的孩子,所以为了传承,她们常常会超出限度的捕猎男xing,而异变就是怨气超出负荷的具化,简单来说就是那些死去的男人们变成了鬼怪。”
“这简直……”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此刻的心qíng,这么大的一片林子,仅仅是言叶母亲一个人的狩猎场,那放眼整个副宗,几百年的历史,数不清的女xing术士,她们的埋葬下的男xing尸体该以何来计数?
更何况他们即使是死去也无法享受安眠,还要被用来充作这个地狱的守护者,见证更多的男xing投入这场死亡盛宴,生生不息!
这个家族的女xing全部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用艳丽的皮囊捕食他者的xing命,然后满足自己的私yù。
我最开始对她们的同qíng全都转换成了最深层次的厌恶。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可怜的尽头不止有可悲,还有可怖。
“那它们……本来在这的那些鬼怪们呢?”
神护因为担心我再次摔倒,所以接下来的路上都一直拉着我的手,听见我的问题也没有回头,直接回答道:“应该是被那个闯进来的东西吃掉了。”
“吃、吃掉了?!”
“嗯,我们脚下踩着的东西应该就是残余的废渣,或是一些排泄物什么的。”
“那……那它们……”
神护突然转回了头。
月光下,他的瞳孔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蓝色,看上去像是世上最纯净的水晶。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答案是没有,被吃掉了就等同于换另一个地方继续受苦。”
我久久没有再说话,虽然知道这毫无意义,但我还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尽量避开那些“灵骸”。
因为我怕我的脚步太重,踩哭它们。
☆、第39章二十六
二十六、
主宅那里灯火通明,而且远远就能听到人群的沸腾和欢快的音乐声,就像是有许多人聚集在里面集会一样,半点没有接近午夜的寂寥感。
如果说有陌生人闯入的话,大家不是应该会严阵以待地在御敌吗?为什么看上去却像是在玩乐的样子?难道说那个闯入者往别的方向去了?这也不可能啊,当时小道那里的声音那么大,结界内的鬼怪也被吃掉了,这里的人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而且大半夜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那个家伙是奔着母亲去的,所以它一定在主屋里面,只不过可能掩饰地太好了没有人察觉到而已。接下来我们也要进去,同样不能让里面的人发现。”
“等等等等!”我有些被他的话绕晕了,忙抬手示意他停一下,“为什么你这么确定来者是奔着你母亲去的?还有屋子里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进去,然后告诉他们有危险?”
神护没有立刻回答,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尽是凉意,我被他的眼神弄得倏忽一惊:“屋子里面的东西,你真的觉得会是‘人’吗?”
“可是……”
“神护家族的女xing,死后是不会被埋葬或是火化的。”
“……什么……意思?”
“在实力最弱的时期,为了减少力量的损耗,所有的女xing术士死后都必须将灵魂封印在*中,然后再放置到守护家族的结界里面,以此来供给结界的运行。”
“这个传统至今没有废除。”
“你所听到的声音,所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是一群无法解脱的灵魂在作怪,她们生生世世被困之于*,为了排解寂寞,就制作了如此一个幻境。如果你身处幻境时,拿了她们的东西或是应了她们的话,就会被直接拖入阵眼,变成与她们无异的东西。”
——
推开房门,热闹的音乐声顷刻之间泄了出来。
房间内似是有无限大,一眼望去,竟有成百上千的人聚在其中。他们像是被划分为了许多区域一样,各自围坐成一堆,或嬉闹或舞蹈。但不知为何,我的注意力全都顺着音乐声落到了人群最里面:一群穿着样式古老的女人们跪坐在里间,她们面容冷淡,与此间喧闹的格局全然不和,只是各自弹奏着乐器。指尖翻飞,动人的乐声也随之流出,时有白面粉唇的女子低眉歌唱,词意却是无限悲凉:chūn日高楼明月夜,盛宴在华堂。杯觥人影相jiāo错,美酒泛流光。千年苍松叶繁茂,弦歌声悠扬。昔日繁华今何在,故人知何方?秋日战场布寒霜,衰糙映斜阳。雁叫声声长空过,暮云正苍huáng。雁影剑光相jiāo映,抚剑思茫茫。良辰美景今何在,回首心悲怆!1
音乐也在此时低缓哀愁了起来,一点没有之前轻松高昂的样子。
但是席间的人们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般,几个做武士打扮的男人们还时不时将脸挤入身旁女子的脖颈间,然后放肆大笑,也有几个xing急的,早就抱着身下的女子入了后堂,不一会就是一翻颠鸾倒凤。
时有些衣着破旧的男人们,埋头食于佳肴,刚刚吃gān净一盘,碗碟不过瞬息之间又满了起来,于是他们转战完这边又转战那边,连着肚子也在平瘪和浑圆之间变化着。
我被神护紧紧地拉着手,跟在了阿鬼后面。随着步伐的加快,不时有面容或娇艳明丽或清雅如兰的女人们捧着各式东西聚过来,她们不会伸手阻挡我们前进,却会用娇羞的声音唤着你的名字。若你回眸看上她一眼,她必会喜不自胜地向你捧起手中的东西,怯生生地,尽是一副渴求恩宠的模样。
而东西早就由山珍海味,琳琅珠宝换做了各式珍奇。她们捧着这些东西,跪坐甚至匍匐在你的身旁,只求得你收下。
我有些好奇地顺着这些女人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却看见了一座堆满了珍奇的小山,里面零零碎碎地放置了各种宝物,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等等……!那个是!
我睁大了眼睛,心里是极度的发寒。只见那座宝山之下埋着不尽的尸体,而那些尸体的边缘皆化成了闪闪发亮的宝石。一个穿着云鹤立松图案的女子此时正站在宝山的边缘,她似是嫌高处到珠宝取下太过麻烦,就直接从底部的一具尸体上拧下了一截胳膊,不消一会儿,那只腐烂发臭的胳膊就变成一捧细碎的钻石,被那女子笑靥如花地捧了过来。
“别看。”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我的头压下,然后拢进了怀里,我还未回神,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那些尸体就是这些席间男子们的*,这些*被堆砌在房间的各个地方,作为整个结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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