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他,只是转了转手中的珠子。
我自然知道他提的那个人是谁,现在想来,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他了。
那天他说完分别的话后,我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那夜满目的疮痍也早就变成了惠子小姐关切的脸。
听惠子小姐说,那夜她感觉到我有危险,匆忙赶来时,很多事早已落幕了。
神护没有受伤,他最后跟着黑泽老师离开了。
没错,当时惠子小姐看见黑泽老师的时候也很诧异,见他要将神护带走,也努力争取过。但是神护坚持要跟黑泽老师走,她也不好阻拦,只能顺从了。
临行前,神护还托她给我带了句话。
“等我。”
至于其他人,惠子小姐也不是非常清楚。我醒来之后隔天就生了场大病,病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省的,惠子小姐怕我身体受不住,就按下那些事不表,待我身体好转了才跟我讲了一遍。
神护的母亲和妹妹不知去向,除了我以外,惠子小姐在那里只看见了神护和黑泽,他们还是专门留在那里等她来接我的,所以对于那两个人的事,她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在来的路上,倒是看见一个有点像无脸男的妖怪背着一个老者匆匆离开了。
后来问过神护才知道,那个老者是阿鬼,而那个妖怪正是那个闯入者,同时也是他的女儿,阿樱。
具体的经过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那个叫阿樱的,原本是个人类,后来死后被变成了无脸男。不过似乎是供给她维持形态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她不仅没有成功变成无脸男,还意外拥有了可以吞噬灵魂的能力。
神护的母亲发现后,就把她当成了敛财的工具,不断异化她的能力。最后让她变成一个怪物——在白天,她是正常的灵魂形态,在夜晚,她就会变成只知道吞噬灵魂的机器,一个灵魂的垃圾场。
不过因为阿樱只能吞噬,不能消化,所以那些灵魂聚集在她的身体里,渐渐的,她就失去了理智,只知道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吃到最后,连神护的母亲也无法控制她,想要直接销毁这个由她创造的怪物。
可阿樱已经吃得太多了。
多到那来自于各种灵魂的怨恨,让她也胆寒。
所以最后只能将她暂时封印起来,待日后想到办法再除去。可没料想,结界不知怎么的出了问题,让阿樱跑了出来,这才酿成了这次的闹剧。
我这才明白,那日看见的那个吵吵嚷嚷自称是“阿樱”的小鬼头,原来也是我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巧克力果冻jīng。
同时也是那个吞、吐无数骷髅,嘶鸣吓人的怪物。
初见时是白天,所以她还保持着理智,像个普通的缚地灵一样,只会嘤嘤嘤地哭泣。
那个时候她在哭些什么呢?
孤独害怕之流的吧,她也曾指着那个开门的老者,说自己认识他。
但却最终都没有说出他是谁。
她不知道,面前那个有些面熟的老者,是她的父亲,那个为了她舍弃青chūn的父亲。
而那个老者也不知道,在那扇门外,他一直渴望再见的女儿正在寂寞地哭泣。
对面不相识啊……
而在小树林那次,大概是她难得能在夜晚清醒的一次吧。她吐着黑色的液体难过地问我,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我微微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郁之气,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远处的那棵月桂树苗。
它的长势并不算好,但总能得到惠子小姐jīng心的照料,所以哪怕初时看上去是一副难以存活的模样,留到现在,也早已健康了不少。
所以能在别人的jīng心照顾下长大,该是件多幸福的事啊。风雨有人遮着,困难有人挡着,可这样幸福得像是被神眷顾的人,又有多少?其中能惜福的,又有多少?
更多的是像阿樱一样,甚至像花子一样,早早就失了庇护,必须自己摸索着前进的孩子。
所幸她们都结局都不算太坏。
阿樱最后吐掉了所有曾经吞噬过的灵体,虽然已经被异化过多次,再也不能像福祉妖怪一样,拥有漫长的生命,但是她的寿命却正好可以陪着他的父亲一起离开。
听说他们进了山林,大抵是再不会回归人类社会了。
“喂~我搞定了~”滑瓢“啪”地一声卧倒在榻榻米上,手里最后一块西瓜也没有松手,“我觉得你这个小鬼也不要想太多。”
“说句老实话,我和乌天狗大人都觉得那个神护彼间没那么简单。”
我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
他抬手遮住了眼睛,语气虽然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严肃:“乌天狗大人后来跟我说起那天的事时,提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他动了动身体,用手撑着脑袋,侧躺着开口继续道:“那个神护的身上,似乎不止有一个人的气息。”
“什么意思?”
“他的身上,似乎有3个人的气息,而且应该是血缘非常相近的3个人。”
他说着咬了一口西瓜,表qíng有些冷了下来:“总之你离他远点比较好,那个叫神护彼间的家伙,不是什么善茬。”
我听得是一头雾水,只得继续询问,可滑瓢那家伙却摆起了谱,晃了晃举着西瓜的手,一副“没西瓜免谈”的架势。
我吃了个闷亏,再不理他,只想着待会儿去找惠子小姐问清楚。
滑瓢见我无动于衷,也没有太失望。三口两口地将最后一块西瓜咬掉,然后起身继续去除糙了。
夏风chuī啊chuī,chuī得我头顶的风铃“叮当”作响,最后也不知怎么的,我就睡着了。
梦里有个俊美的青年,正对着我笑……
哈哈哈哈!滑瓢那个傻bī!
我趴在榻榻米上,看着惠子小姐给滑瓢揉肚皮,然后灌糙药。
那家伙今天吃了那么多西瓜,晚上趁着惠子小姐去煮饭的时候,还溜到石井那里,暗搓搓地捞了个西瓜去偷吃了。结果吃到一半的时候,肠胃彻底倒了,肚子疼到跪坐在石井旁边嘤嘤嘤地哭。
为了让滑瓢长长记xing,惠子小姐特别在给他的药里面放了一堆的huáng连。现在别说是嘤嘤嘤了,就是呜呜呜,滑瓢那个家伙都哭不出来。
我想了想自己的暑假作业还剩多少,琢磨着少放一块huáng连,滑瓢能帮我做几份作业。
想着想着,我突然感觉,今年的暑假作业似乎都要包在滑瓢身上了……
☆、第45章一
r1、
前几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倒是翻出的一块绸缎。我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是去课外实践的时候,迷路被一个庙里的妖怪塞进来的。
那时它许诺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就把这块绸缎烧掉,它就会出现,然后实现我的愿望。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一个打火机把那块绸缎烧掉了。
滑瓢那家伙因为冰西瓜吃得太多,被灌了好几次药,都没什么效果。虽然滑瓢在惠子小姐面前总是装作一副身体没什么大碍的模样,但我和惠子小姐又不是傻子,他的脸色那么差,怎么可能是没事的样子。
我想惠子小姐大概和我想得差不多,滑瓢这次病了这么久都没好,大概是……时间有点近了。
上次惠子小姐外出带来的糙药,虽然让滑瓢的头发不再变短,但其根本也只不过是放缓了他的时间。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这次生病大概就是一个信号了。
对于滑瓢的事,我也自觉有一份责任,所以每次看见他脸色苍白地躺着榻榻米上,我都觉得非常难受。
虽然觉得那只小妖怪可能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但是总归都是妖怪,说不定它知道什么方法可以救滑瓢。
就在我的期待之下,绸缎被燃尽了。
一道屎huáng色的烟雾突然从绸缎的碎屑中腾飞起来。待烟雾散尽,一个巴掌大小,穿着和尚服的小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说吧,你有什么愿望要我来……卧槽卧槽!!”
它突然止住了话语,重重地皱了皱鼻子:
“这味道……你家怎么是个妖jīng窝啊!”
我被它的小表qíng逗得一乐,盘腿坐了下来:“你鼻子这么灵,我家里却是有位长辈不是人类,除此之外还有位借居的客人。”
“嗯~”它听完我这话,点了点头,一副老学究的严谨姿态,只是配着它那张稚童的小嫩脸,颇有些不伦不类。
“人类居然能够和妖怪住在一起,也是可怕,可怕。”它小声嘀咕了几句,不过也没太在意,接着之前的话茬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除了把一个愿望变成十个愿望以及世界和平。”
我倒是没想到它居然还记得,更觉这妖怪可爱,若不是时机不对,我还想好好调、戏一下。
“我之前提的那位借居的客人得了重病,久治不愈,想请你帮帮忙。”说着,我朝它伸出了手,示意它跳上来,然后带它过去。
它颇有些鄙夷地看了我的手一眼,然后抖了抖大大长长的袖口,几息之间,那袖口就如同灌了空气一样,摆动了起来,那小妖怪也随之浮了起来。
“带路。”
——
推开纸门,屋内只剩了一个滑瓢,惠子小姐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猜她大概是去找药材了,她这几天除了照顾我的起居,就是外出寻找合适的药材来做成汤剂给滑瓢服用。
我领着小妖怪走到了滑瓢旁边。他似是非常疲惫,平时最是灵敏的他,只要有人靠近他5米以内,他就会立刻察觉到。可现在我已跪坐在他的身侧,也未见他醒来。
他似是睡熟了,连多日来皱紧的眉头也舒缓了一些,只是脸色依然十分苍白。他此刻正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我看了一眼他的头发,长度似乎与往日无异,只是颜色却有些发huáng,看上去黯淡了不少。
“咦?居然是滑瓢……”小妖怪捏了捏自己的小ròu下巴,面色很是迟疑。
“真是许久没有看见啦……也是奇怪,头发怎么这么短?”
我遂将滑瓢自剪下山的事跟它讲了一遍。
它听得有些愣神,似是想起了什么,嚅喏了半天才从嘴里勉qiáng挤一句:“原来如此。”
“所以,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帮他吗?”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滑瓢之后,我整个人也有些焦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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