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是……睡着了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鹤乃定神看了她许久,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她才将嘴唇的弧度又提高了些,语气如同最初时一般,诚恳而温柔:“抚子酱醒过来啦,昨天你看书看太晚了,没想到今天和我一起喝茶,喝着喝着就倒了下去。我还以为你是得了什么病,结果走近了些,满耳都是呼噜声!”
抚子将对方的话含在嘴里咀嚼了一遍,然后眼中的迷茫之色慢慢消失,她就像是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一脸羞恼地解释道:“我我下次绝不会看这么晚了……”
鹤乃闻言笑意深了深,她搀扶着对方站了起来,然后帮抚子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发丝:“我觉得呢,抚子酱既然这么喜欢书,平时总是呆在房间里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个人的兴趣爱好……只是……”
抚子将“喜欢书”“喜欢呆在房间里”重复了一遍,然后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道:“只是什么”
鹤乃有些为难,支吾了一会才面露尴尬地道:“只是大人非常讨厌看书,所以喜欢看书的抚子如果出现在他面前的话,说不定会被讨厌呢……”
“那我就少出现在他的面前吧。”抚子十分自然地接下了话。
☆、第54章九
九、
其后的半个月里,抚子似乎真的是忘掉了前尘事,每天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间里看书,半步不出房门。而她所看的书都由鹤乃提供,大都是一些看上去非常复杂,满页文绉绉词语的大部书。可抚子就像是一个合格的书呆子,对于这些艰涩的书籍就如同看到宝藏的海盗一般,每日每夜如饥似渴地研读着这些东西,经常xing的,她还会挑灯夜读,摘录一些句子下来。
就在我快放弃信心,担忧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回去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那人怀里抱着本足有巴掌那么厚的书,还未等抚子开口询问,就先一步翻开了书页,大声念道:“关关句久,在河子舟,压台书女,菌自好秋!”
……
可怕……
我觉得我尴尬综合症快要犯了。
可抚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牛bī的人物一样,眼睛“腾”的亮了起来。她以一种带着浓厚崇拜意味的语气,开口问道:“这是东国的语言吗?”
来者努力压制住想要上挑的嘴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这是一首诗,来自于东国一个非常有名的书——《诗经》。”
“我刚才用了华国的语言来念的,因为这样会比较有韵(bi)味(ge)一点。”
“您真是博学多才啊!”抚子闪着星星眼,全然忘记了询问他为何突然闯入。她一边合上书,一边站了起来向他走去,“山下大人。”
山下闻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轻咳一声:“说大人太见外了,既然你也是这里的一份子,那和大家一样,都叫我崇就好了。”
“诶?可是大家不都是叫您大人吗?”
“呃……那是因为人多的时候必须要有威信一点,私底下大家都直接叫我崇的。”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原来是这样啊……”抚子点了点头,那副深信不疑的小模样,让山下微微红了脸。
“嗯……听说你挺喜欢看书的。”山下说着瞥了眼她的身后,见到一摞摞堆起有半人高的书,他的嘴角非常隐晦地抽了抽,“好巧啊!这本书我也有呢!”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挂着一脸夸张的兴奋,向那摞书走了过去。
但是有趣的是,他埋头搜寻了好一会儿,才从中找出了他口中的那本“有缘之书”:“看,这是《本糙纲目》,也是东国的一本巨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顿了顿,嘴角挂上了一丝儒(er)雅(bi)的笑意,“这里面细数了各种种植糙木的技术。”
“……”摇头。
“……修剪糙木的技术?”
“……”摇头。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刚才把它和其它几本书弄混了,这是一本传记,讲的是一个叫做本糙的人的一生。”
“……”
你bào露了……
我扶额叹息。这个山下,chuī牛的水平太次了,就算要chuī,也先做好功课再来啊。不行,我尴尬症快要犯了。
抚子也似有些尴尬,她迟疑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嗯……其实,《本糙纲目》是一本记载了各式糙药的书,属于医学类的书籍。”
山下的帅脸僵住了,他下意识地翻了翻书,见上面虽然画着的是各种植物,可下面的标示都是一些药材的名字。
装bī……失败惹……
抚子见他一副几yù羞死的模样,踌躇了几秒,非常贴心地替他找了一个台阶:“我想……嗯,崇君一定是涉猎了太多东西,所以难免有些记错了。”
山下闻言,一扫之前的灰败,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他一脸严肃地又低头看了一眼《本糙纲目》的封面,半晌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呦!还真是!我把它和《本糙记》、《本糙种植》以及《修本糙》搞混了。”
泥垢了……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几乎是掩面溃逃。这种为了炫耀自己博览群书,而顺便编几个名字来充作书名的行为,李时珍知道了会打你的哦!
我本来以为是个人都不会信他的鬼话,可没想到,抚子却恢复了最初时那种含有崇拜和敬意的语气,开始向他问东问西起来。其内容,无非是“哇~你真博学”“你读的书真多”,但是到了后来,问题也开始具体了起来,诸如询问他那些书是谁写的,他觉得最可读的哪部分,对于这些书他有什么看法云云。直bī得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绿。
“真是奇怪呢。”抚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语气十分困惑地道,“雅乃酱还告诉我说,你最讨厌读书了,让我还是少出现在你的面前比较好。”
山下的眼睛闪了闪,显然有些心虚:“雅乃那是逗你玩呢!我我最喜欢看书啦!”说着,他拍了拍身侧的书堆,语气有些微妙地道,“而且页数越多,我我……我越喜欢。”他讲最后那个“我越喜欢”的时候,脸都快绿了。
抚子见他爱好与自己相同,又兼得学识渊博(?),所以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与他相谈甚欢起来。
虽然每次都是抚子说一个书名,问他看法,然后被对方扯到其它一些远得不着边际的地方。
所以我不是很搞得懂,他们为什么还能聊得这么高兴。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之时,山下才一脸不舍地提出了告辞,并与抚子约定,明日再叙。
直到山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抚子才露出多日以来,第一个不傻白甜的笑容。
“有趣,这味道……是半妖?还没有转换完全的半妖?”她蓄着一抹让我莫名发凉的笑意,几不可闻地说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抚子并没有被格式化,她一直装作一副已经被洗脑成功的模样,只是为了打入敌人的内部。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成功,还被套上书呆子的设定,每天半软禁式的被关在房间里看书。
但是起码,她最开始的美人计还是很成功的嘛!不然怎么饵都还没下,鱼就先自己上钩了。
不过……半妖……
我有些不太明白,这半妖以及完全转化是指什么意思。
我感觉那本我最近一直没空去看的怪书里,应该会有详细的记载,只可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撅起“屁股”,在抚子的头上烦躁地滚了好几圈,结果一时没抓稳,从她的脑袋上掉了下来。我本以为这么高的高度,从上面落下来,不死也惨。不过显然,我低估了那个幕后cao作者的技术水平。
总之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飘浮在空气中。
原来我现在不是棉花糖,是云朵啊……
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像远离抚子的方向动了动。连试了几次后,我才得出结论——我不能离开她太远的距离,一旦超过这个距离,我会摸到类似于墙壁,但是却看不见的某种屏障。这个屏障将抚子整个人都包裹住了,所以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是徒劳。
看来真的得等到抚子将这件事解决之后,我才有可能回去。
想到这,我本来非常消极地打算飘回了雅子的头发上,然后窝在那里睡觉的,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让我浑身发凉的事——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和人jiāo谈过了。
人都是群居动物,没有哪个人类可以在一种绝对孤立的环境下生活太久的。
我之所以把这个道理记得这么熟,是因为在我非常小的时候,我曾经听过一个很毁三观的故事。其内容大抵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一天捡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金属制品,然后那个金属制品其实是某个世界意识的产物,因为那个世界太过荒凉,除了它,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所以它一直都很想为这个世界添加一些色彩。
总之捡到了这个金属的人,就被带到了那个世界。对于造物主这个新职业,他显得非常痴迷。毕竟很少有人能禁得起这种可以左右他人生死的能力,所带来的巨大诱惑。
他非常努力,也非常富有激qíng,他经常与世界意识讨论要创造的物种。渐渐的,他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可以容纳任何物种,却唯独创造不出“人类”。
就在他即将完成所有工作,功成身退的时候,世界意识突然与他失去了联系。他被困在那个空间整整一百年。
在这一百年内,他看尽了cháo起cháo落,各式风景,他看尽了各种物种一代代的弱ròuqiáng食,栖息繁衍,看尽了一些物种有点锐减和繁盛。
可他却不能说出任何话,以为听不见,也听不懂。
因为这里没有他的同类……1。
对了,这个故事我并没有听到结局,或者说结局根本就不重要。
我已经许久没与人jiāo谈,但是我却不觉得孤独,或者难受。我就像是缺失掉了这种qíng感一样,每日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过活。
那等我可以回去的那一天,我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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