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大臣们上朝的时候会往袖子里揣个解渴的梨或者带个水囊挂在腰上,跟皇上吵着朝着累的时候就停下来喝喝水,接着继续谈。
不过最终的结果其实没什么好挣扎的,谢方知的嘴皮子从来不是寻常人能KO掉的。
唯一能跟谢方知辩驳的陈防己素来是根墙头糙,谁当皇帝他就给谁办事,虽然这等xing格为萧化凡所不耻,但是他想要是自己接掌了大权,还是要把陈防己给扶起来。
至于另一个傅臣,向来寡言少语,尤其是在谢方知登基之后。
那个时候,萧化凡想吧,天底下总算还有一个比自己郁闷的人。
是的,这个人就是傅臣。
想想这人也真是够可怜,女人吧,女人没捞着;家族吧,又是那么个破烂样子;野心吧,最后又成了浮云。
真是个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以至于后来傅臣终于酝酿好了,直接举兵造反,与朝廷划江而治的时候,萧化凡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不过不管谢方知的日子过得怎样酷炫,萧化凡还是想谋反。
他觉得最近是谋反的好时机。
第一,上上上一任CEO就是谋反来的,晋惠帝就开了谋反这个不好风气的头,要怪就怪晋惠帝;然后萧纵回来,这牲口也谋反啊,这不好不好,他把这种不好的传统给“发扬光大”了;接着第三个谢方知继续谋反……
谋反着谋反着,大约就要成为历史惯xing了。
萧化凡一直自我催眠:老子是要谋反的人生赢家!
从开始跟着师傅读书开始,萧化凡就在努力加深自己对yīn谋诡计的运用程度,并且丰富自己的学识见闻,好为将来轰轰烈烈的谋反事业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但是……
“额错了,额真滴错了,额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谢方知这种贱人滴节cao,哥辛辛苦苦准备好的谋反计划一个又一个地被击毙了……”
伴随着gān娘剩下一对儿龙凤胎,萧化凡觉得自己的日子开始难过了起来。
谢方知即位之后,就把萧化凡立为了太子,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子嗣,可是现在龙凤呈祥都搞出来了,你们是不要哥活了啊!
看我开始搞事:我刺杀!我投毒!我勾结党羽bī宫……
结果是:失败;失败;失败……
萧化凡面瘫脸看天:这年头谋个反怎么就这么难呢!
虽然昨晚谢方知指着他鼻子骂他白眼láng,说这龙椅送给他坐了,但是现在大晋朝都反了一个傅臣了,现在烂摊子你知道退位了,这不是坑我吗?
谢方知还就是坑他萧化凡。
不过,萧化凡私心里琢磨了一下,指不定这傅臣还是谢方知专门放出去的呢。
想先要是gān娘这种蠢女人要跟谢方知这等心机婊绿茶男一起归隐山林,必定不能让他空出手来,不然萧化凡必定要派人追杀他们的……
唉,那话怎么说来着?
自作孽,不可活。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萧化凡手里捧着玉玺,坐在了龙椅上,翘着二郎腿一伸手,懒洋洋道:“去看看外头那一波杀手死了没有,连谢方知这种贱人都搞不死,留你们何用?”
司礼监捧笔太监一身都是冷汗,趴在地上跟只乌guī一样动也不动。
萧化凡叹道:“万里山河缺半璧,这傅臣虎口夺食,本事也大啊……”
番外御史升官日常
天底下,直臣们最喜欢最昏庸的皇帝和最圣明的皇帝。
遇到前者,他们可以万古流芳;遇到后者,他们可以万古流芳。
你要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温天达捻须一笑:老朽也不知。
作为三……不,四朝元老,温天达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官的命。
他辅佐过晋惠帝的父亲,也在晋惠帝下面做过事,犹记得自己在那一朝最大的政绩便是参了谢方知一本,并且被大将军赵蓝关打了一顿。
想他这一把老骨头,竟然也要被这样折腾,真是个没人xing!
第三朝,就是一个魏王萧纵了,萧纵在位时间极短,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温天达的对头是后一任的皇上呢?
谢方知竟然当皇帝了……
谢方知竟然当皇帝了……
谢方知竟然当皇帝了……
按着新帝的说法,温天达这叫做“重要的事qíng重复三遍”,想想当年谢方知当皇帝那些个天昏地暗的日子啊……
温天达简直抹了一把老泪。
当年的皇帝就能混不吝地在宫门口揍人,如今他当了皇帝更是了不起,嚣张至极地昭告全天下:我,谢方知,就是谋朝篡位!你们,有哪个不服气,要跟我争天下的,都站到面前来单挑!
然后有人真的信了,千里迢迢上京,就为了指着谢方知的鼻子,啐他一脸,再骂他一声“窃国贼”。
只可惜,他面临的真的是“单挑”。
谢方知派了禁卫军跟他慢慢“挑”。
天知道那个时候全军上下都是憋笑的表qíng,满朝文武似乎都蹲在茅房里。
哎哟你说说,谢方知这种德行怎么能当皇帝呢?
说上朝,时间短的时候,天黑着来,天还没亮就走;时间长的时候,天黑着来,天黑了再走。
久而久之,朝中流行上朝之前先开赌注,看看今儿什么时辰能走。
每次上朝,不是鸦雀无声,就是谢方知一个吊儿郎当坐在龙椅上舌战群臣,旁边的太子萧化凡黑着一张脸一副时刻就要谋反的样子,司礼监太监们个个都跟不认识人一样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不叫到绝不抬头。
按理说,这么个上朝法,天下都要乱了。
可见鬼的是,大晋朝不仅没有日落西山呈现衰败之相,反而蒸蒸日上气势磅礴起来,渐渐也蕴蓄出几分上国气象。
即便是后来傅臣跟朝廷这里划江而治了,天下也没乱,因为傅臣只要半壁江山,也懒得跟他们打仗。
天下没人想打仗。
温天达这个御史也不想打仗。
说到点子上了,温天达是个御史。
从六品的御史,在御史台做事,一个主簿都顶不住。
当年参过谢方知之后,没多久就被贬官了,好在又慢慢爬上来,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方知当皇帝了。
谢方知怎么能当皇帝呢?!
“乱臣贼子,怎么能当皇帝呢?!”
温天达义正词严地跟所有大臣们说着,看所有人都不说话,牛脾气就上来了:“我要参他!”
满朝文武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qíng看着温天达。
谢方知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小谢相了,当时他就敢打你了,如今他是皇帝,还能饶了你不成?
众人只怕温天达一去不复返,纷纷回去给他烧香了。
万万没想到……
温天达加官进爵了。
传闻,当日温天达进了宫,就一下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温天达有本启奏!”
谢方知穿着一身黑地金祥云纹长袍坐在御案后面,还在看河工图,见人进来了就道:“有话赶紧说,有架赶紧吵,又是你温天达。”
温天达差点被噎死,义正词严道:“臣恳请圣上退位!”
“噗——”
谢乙一口水呛出来喷了面前河工图,染开一片,一个字也看不清了。
退位?
朕耳朵没听错?
谢方知一脸诧异地看着下面温天达,眼神古怪。
“你说什么?”
“臣请圣上退位,让太子继承皇位。”温天达更清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递了自己的折子,痛陈皇帝十大罪过,当着谢方知的面儿把谢方知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化凡站在旁边,目光在温天达与谢方知之间逡巡。
过了很久,谢方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轻描淡写道:“温爱卿所言,朕已有决断,便请温大人回去静候佳音吧。”
温天达万万没想到谢方知竟然这样好说话,几乎感动得涕泗满面,被老太监掺着出了宫,这才回家去。
只是他才到自家门口,谢方知圣旨就下来了。
温天达,升官了。
这就是谢方知说的“佳音”?
若是旁人还好,谢方知这摆明了就是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要御史们闭嘴,温天达就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典范。可是温天达不领qíng,当天下午就跑进宫跟谢方知理论。
据说这一晚,皇上还在皇后宫中,正行那颠鸾倒凤之事,臭老头子这时候在外头求见,真把谢方知折腾了个半死。
不过谢方知不是走寻常路的人,压根儿不出去见人,一道圣旨扔出去:给温天达升官儿!
嘿,满朝文武都乐了。
就没见过升官这么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小舅子呢。
可谁不知道,谢方知虽当了皇帝,可也还是守着他们谢家古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妃子虽不与寻常妾室等,可谁叫皇后娘娘长得好看呢?国色天香形容也不为过的。
皇上跟皇后这才是恩爱呢。
总而言之,温天达竟然没被谢方知给弄死,简直奇了怪了。
昨儿温天达上去参皇上一本,皇上说:温天达是个直臣,给他升官儿;今儿温天达又去参皇上一本,皇上说:温天达是个贤臣,给他升官儿;明儿温天达准备再参谢方知一本,bī他下罪己诏。
晚间,谢方知掐着姜姒那细腰,胡天胡地一回之后,便将旁边一长溜折子翻给姜姒看。
姜姒软软地没力气,只一眼便笑出了声。
这折子上写着:明日早朝,给温天达升官儿,他是个义臣。
后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谢方知非要把这温天达给bī死不可!
天知道温天达又接了升官的圣旨,感受着这半年以来自己翻天覆地的生活,真有一种快崩溃的感觉。
一向qiáng韧的温大人,终于病了。
他卧在榻上,颤颤巍巍提笔写了一封折子,求皇帝广纳后宫,皇帝后宫不能没人啊,不然皇族子嗣该怎么办?
本来温天达觉得,自己这一折子必定没什么错处,可谁想到……
谢方知这一回发了狠:封温天达为御史大夫!
温天达人在病中,气得哇哇大叫,捶chuáng便痛心疾首,哀嚎不已:“皇上是个只会给我加官进爵,只会听从意见却从来不改的臭脾气啊!哎哟老臣这心肝儿哎……”
然后温天达一口淤血喷了出来,那病竟然活生生给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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