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最后一种,悠哉游哉,在全校的自行车流之中guī速前进,一般黑色,有老式的铃铛,看上去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与沧桑感——这是清华那些古怪教授们的车,小偷们一般不敢对这些车下手,因为曾经有位专搞电子研究的教授在自己的爱车上安了定位器,就怕自己这古董车被偷,结果后来偷车那小偷——十分凄凉地被抓了——还受到了整个清华学子的同qíng,尼玛的你这个小偷忒没眼力了,教授的车,绝bī不能偷的啊!
——总之,越是名校,其校风与校园怪谈就越是有其jīng彩之处。
记得严明非说自己是清华的,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忽悠他,但是顾之川觉得严明非必定也是名校出身。
这些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剽悍?
顾之川拿出手机,给严明非按了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开完会?”
过了一会儿严明非回了他消息,“我在医院呢,临时有点事,你坐地铁过来。”
然后就是一个地址。
他心沉了一下,医院?
严明非他怎么了?
顾之川觉得心里有些慌,从树荫下走出来,才急急忙忙地踏出来一步,便又停下。
他深呼吸了一下,翻开那短信又看了一遍,忽然就笑了一声,自己低声骂道:“娘的,就会耍老子,故意把短信编得这么含糊不清,骗老子!”
他开始以为是严明非出事了,结果刚刚仔细看了一遍短信之后就觉得不对,他在医院呢,一个“呢”字不是说明严明非这家伙挺闲吗?后面还是临时有点事儿,多半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他还是过去好了。
城市地铁埋在地面之下,少有出露,像是城市皮肤下的血管经脉,时时潜伏跳动。
顾之川是要往城西去,只是到了他才发现那是军区医院。
普通人看病会去军区医院?
顾之川觉得有些离奇了,忽然就想到那天找严明非的男人。
他后来听说那个人今年军训的总教,但是原本不管军训这么小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青州理工大。
顾之川个人觉得,严明非这个人,一眼看上去是挺清楚明了,似乎没什么值得人好奇疑惑的地方,可是一冷静下来想想,却发现这个人身上到处都是谜团。
军区医院的绿化做得挺好,一进去跟走进了公园一样,只不过这里很安静。
树都是比较粗的大树了,这些树年龄应该比他还长,长椅错落地放着,有的落在阳光下面,有的隐在树gān背后,有的就斜斜放在路旁,还有的却是暗在了yīn影里。
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很少看到人走动,顾之川从大门一路进来,只觉得这里根本不像是个医院。
顾之川只是信步,耳边听着清脆悦耳的鸟叫,心qíng忽然很好。
只是毕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跟这位,莫非还真是命定的对手?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姚景生。
姚景生推着轮椅慢慢地走在林间小道上,轮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闭着眼睛,唇边挂着微笑,正跟姚景生说着什么。
再次遇见姚景生不是让他最惊讶的,最惊讶的是姚景生的神qíng。
他竟然看到姚景生在笑——那种极其浅淡的笑,可是却真实而温暖。
他只看到过姚景生脸上那种讽刺的笑,却从来不曾看到过他发自内心的笑。
姚景生正低头跟女人说什么话,乍一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顾之川,也愣了。
“……所以你是很好的——景生,你怎么了?”
轮椅上的女人说了一阵话,却似乎感觉到姚景生没有什么反应,就伸手去摸姚景生的脸。
姚景生的脸色很难看,顾之川被他骤变的表qíng吓住了,擦,尼玛的前面还温柔得跟一往泉水似的,怎么一转眼就给老子摆冰山脸?!尼玛的老子上辈子差你钱不成?!
顾之川森森地郁闷了,也不开口打招呼,兀自也臭了一张脸。
刚刚还给他糖呢,丫一转眼就翻脸不人人。说什么女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他看这才是真正的“翻书”呢!
你见过姚景生这么扭曲极品的人么?都跟傅临夏有得一拼了!
那年长的女人脸上都是皱纹,眼也一直闭着,坐在轮椅上,两条腿有些细得过分。“景生?”
“没事。”姚景生收回目光,低低地应了一声,抓住女人的手,“我们回去吧,天都冷了。”
其实这个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yù出了,顾之川只觉得原来姚景生也有这么温qíng的一面,只是太难得。
难道这个男人平时那冰冷扎人的感觉竟然全部是伪装的效果吗?一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冰冷的世界里?
顾之川看不透,看不明,傅临夏是个怪胎,严明非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这个姚景生,整个人的xing格却是更加扑朔迷离。
姚景生推着轮椅就要走了,哪里知道那女人虽然闭着眼,却像是什么也知道一样,“景生,是谁来了?”
要景生沉默了一阵,心里却是不想欺骗她的,只好握紧了女人的手,“是认识的一个同学。”
那女人一下就微笑起来,顾之川就站在挺近的地方看着,突然觉得那样的笑很刺眼,很温暖,温暖得让人感伤起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顾之川心里一下蹿上来,按也按不下去。
明明只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妇人,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瘦得风也能chuī倒一样。可是笑起来竟然有一种影响人心的力量。
“不给我介绍介绍?”那妇人笑着对姚景生說,而姚景生抬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冷冰冰地看着顾之川,似乎巴不得他立刻就走了。
顾之川一阵火大,娘的,想老子走?老子偏不!他那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会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姚景生跟前,恶作剧一样朝他吐了吐舌头,笑得各种猥琐,然后就正经地转过身,十分有礼貌地道:“伯母你好,我叫顾之川,恩……算是姚景生的同学吧,不过我是考不上那么好的大学的。”
说完,顾之川还自己笑了两声。
姚景生自他吐舌头那一瞬间就觉得烦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起了当初把他当成傅临夏狠狠啃了的那一回,这一次,他依旧想把这个让人厌恶的家伙揍到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女人背后,眼神冰冷,沉默地看着。
“哪儿有你这样说自己的?”那女人笑得格外和蔼,听着他声音的开源方位向他招了招手,温言道,“你过来我看看。”
顾之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蹲下来把脸凑到女人的手边,竟然还笑了笑,“伯母,我觉得我长得其实挺好看的,不过你知道不?姚景生刚刚被人喊成美人哥哥了。”
“噗嗤”一声,那女人的手摸到顾之川脸颊的同时就笑开了,“美人哥哥?景生他还真是——呵呵……”
见女人笑得开心,顾之川特得意地仰了头看着姚景生,看老子不抹黑你!
只是他那眼神一接触到姚景生的,就愣了一下。
姚景生的眼神很深,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跟女人。
他一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读不懂那样的眼神。
“你呀,估计也是看不惯景生那个臭脾气吧?他就是那样,自从天成走了以后——”女人忽然住口不说了,脸上划过几分怀念的感伤,改口道,“孩子,你长得确实不错,xing格这么讨喜,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这一句简直戳到顾之川的痛处,他有些尴尬,gān笑道:“还没有呢。”
“哦,什么时候让景生给你介绍一个吧?我觉得景生从小女生缘就好。”女人依旧笑着,顾之川突然觉得其实这个女人很漂亮。
当然,女人说的话也很漂亮。
女生缘好的姚景生!实在想象不能啊。
顾之川真觉得自己肚子都要笑痛了,暗自抽搐,忍得辛苦极了,偏偏还不敢笑出声来。
尼玛这个幻灭的世界!伯母威武!
姚景生那脸色又黑了一层,跟刚刚从地下挖出来的煤炭一样。
“你这孩子啊,想笑就笑吧——”那女人有些无奈,顺手就掐了掐顾之川的脸,倒是把他当自己的亲人一样的感觉。
于是顾之川一下就笑场了,甚至还差点笑呛了,上气不接下气,辛苦得很。
真是不明白,姚景生这样的男人,女生缘好!
想象一下女生们一个个包围着姚景生,那个左拥右抱,估计比韦小宝还潇洒!
“小心这点儿……”女人也笑,回了一下头,似乎要对姚景生说什么,只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却传了过来。
是皮鞋砸在石板路上的轻响,几分闲散无聊,有奇怪的特殊节奏感。
“严老弟?”
那女人喃喃了一声,忽然就不说话了。
顾之川一惊,回头望去,竟然看到严明非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已经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姚景生往前走了一步,“妈,这里没别人。”
顾之川一头雾水,想要开口说什么,话却被姚景生回头看他时那冰冷幽暗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满腹都是疑惑,却得不到解答,顾之川气闷得很。
严明非是一表人才,随意站在那里,本应该是一道挺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只是顾之川却看出有几分压抑来。
姚景生按住女人的手,见她不说话,又压低声音,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点惶恐,尾音都是颤的,“妈,这儿真的没别人了。”
女人黯然低下头,惨笑了一声,“算了,原是我们家对不起他,他那样做是应该的。应该的——是我听错了,不过他的脚步声,我记得最清的……天冷了,景生,推我回去吧……”
姚景生应了一声,看了严明非一眼,又看了顾之川一眼,然后推着轮椅慢慢地走了。
这时候,顾之川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身黑体恤,整个人瘦长瘦长的。
有无数种想法在顾之川脑海里缠绕起来,丝线一样密密麻麻,乱到极点。
他回头看严明非。
严明非伸手拨了一下自己被风chuī乱的亚麻色头发,看着顾之川,“走吧,你也等久了。”
顾之川满腹的疑问,忽然就全部问不出来了,被他这一句堵死,直到今天晚上办完事回到青州了,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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