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砚青本来就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人物,他虽是正道,可是行事并不拘泥,有时候也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并不让人惊诧,可不是每个人都了解林砚青,所以堂上的人立刻就愤怒了。
“这洛痕分明就是邪魔外道,不如就地处决了他!”
“他跟陆苍茫都有jiāoqíng了,还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季公子怕也受了这人的蒙骗了吧?”
“哼,谁知道呢……”
……
这些话,说着说着就都变了味,殷落痕觉得好笑,隔着大半张桌子看着一边的季不寒。
季不寒端坐着,一如既往地严谨,只不过眼眸底下的的确确闪过了一丝寒光。
这个时候,总是搅局的惊风楼楼主终于发话了。
“早就说过了,人心隔肚皮,洛痕公子只是跟陆苍茫说了说话,就被你们说成是邪魔外道,那我这惊风楼楼主总是卖消息个三教九流之人,岂不是连我也成了邪魔外道?”他的口气充满着嘲讽,还有很明显的不屑,“这天下jiāo友广泛的人不少,洛痕公子能够认识陆苍茫也是本事,我也认识几个魔头,难道有一天林某真巧遇上杀人命案,便要立刻说是我杀的吗?现在正道这风气,动不动就把责任推给别人!不杀杀这风气,我看正道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真绝色!
殷落痕都笑了,他摇着头,端了茶,“林楼主,此前对你有颇多误会,不想却也是同道中人,为你我的志同道合来gān了这一杯!”
林惊风收了扇子,端茶站起来,隔着桌子跟殷落痕碰杯,“志同道合,难得难得。”
于是二人一笑,都直接喝gān了杯盏中的茶。
得,殷落痕又吃不下饭了。
他放下了茶盏,看了林砚青一眼,又扫视了这满屋的江湖英豪一眼,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朝后面随意地挥着手:“喝茶都喝饱了,今晨是不想吃饭了,哈哈……”
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都觉得心中复杂。
可是也有人因此暗恨起来,恨林惊风,恨林砚青,恨殷落痕……
季不寒看着这满堂心思不一的众生百态,心中却是方才殷落痕扫视全场时那嘲讽的眼神——这正道,真的已经如林惊风所说的那样不堪了吗?
他忽然之间有些迷惘,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殷落痕又去了那家茶馆,早上的时候清清冷冷,根本找不到几个人。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能够在这里等到陆苍茫。
唉,一时冲动,竟然直接承认了那就是陆苍茫,不知道陆苍茫这杀人狂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会不会连自己一起杀掉?
他要了一两碟茶点,随意填了填肚子。
天诀道:“你终于有点反派的样子了。”
殷落痕翻白眼,哼哼道:“老子天生就是做反派的,看不惯那群鸟人,还敢说老子杀人,简直是作死!”
“一夸你,你就得意忘形。”天诀真想不到殷落痕的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当时如果那林砚青一口咬定就是你杀的人,那你现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还能坐在这里吃茶点?”
殷落痕被他说得脖子一凉,忙摸了摸,发现自己脑袋跟身子还连在一起,顿时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丫的可别吓我啊。其实那林砚青要是说我是邪魔外道,我就会看不起他,他那样说话,才对得起我对他一见面就直接飙升的好感嘛!况且啊,你不觉得我当时很帅吗?”
当时拿碗筷敲桌子还大声喝止满座的江湖英豪,这真的大丈夫吗?
还帅?!
天诀只差没吐血,怎么想象那也只能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啊,根本就没风度也没气势!跟帅根本不沾边好吗?!
“我看你还是以后勤奋练功吧,是我错估了你拉仇恨的功力。”就刚刚那一场闹下来,多少人得恨上他呀?
可惜殷落痕对天诀的话不以为然,“我觉得我现在练功已经很努力了好吗?现在很快就突破第三诀了,你当初练功的时候有我快吗?一共才七诀,我这都快练了一半了。”
“越到后面越难,你就得意吧。再说了,你练得快不代表你天资好。”天诀知道殷落痕,就他那令人捉急的智商,这个xué道记不住,那个手势要摆错,让人恨不得从书上跳出来打死这王八蛋。练功?殷落痕练功那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一天上午,殷落痕在茶馆里坐了很久,南来北往的行客来了又走,这茶馆里有时安静,有时喧闹,有时人少,有时人多……
他没有等来陆苍茫,却等来了林砚青。
林砚青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对面。
殷落痕眼带嘲讽看着他,“砚青少侠来做什么?”
因为五湖庄有三个林少侠,江湖上的人怕喊混了,便称他们的名字。所以林砚青不是“林少侠”,而是“砚青少侠”。
林砚青知道早上的事qíng让这个才见过两面的殷落痕对他很不满,可是他生xing不羁惯了,也不爱顾及别人的想法,当下就道:“只是路过,不想看到个半熟的人。”
“所以你就准备进来叙叙那根本没什么可叙的旧?”殷落痕自动接话。
“我只是奇怪,什么人才能跟陆苍茫这种人有jiāo集。”林砚青坦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的衣袍是深紫色的,倒是看不见有什么绣花,朴素得可以,穿衣的风格倒是跟殷落痕很相似,这也是殷落痕第一眼看到这人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我也很奇怪,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就待在了五湖庄那么龌龊的地方,怎么就甘心屈身正道跟那帮鸟人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殷落痕说话是很不留qíng的,这一说,将林砚青连带着整个五湖庄甚至是整个正道都骂了进去。
林砚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他们说得对,你的确不像是正道。”
“我从未说过自己其实是个真正的正道。”他殷落痕,会是真金白银的邪魔外道。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唇边带笑,斜斜地拿眼睨视着林砚青。
林砚青愕然,之后大笑,那笑声慡朗,他摇着头,“你这人,真是很讨人喜欢啊!”
正在吃绿豆糕的殷落痕想不到听到这样一句话,差点没呛死,只可惜罪魁祸首已经转身离开,那背影真是充满了说不出的潇洒和帅气。
林砚青,这江湖上,殷落痕认识的又一朵奇葩。
天诀倒是很不悦,殷落痕天生是个专门勾引正道的侠客们入魔的吧?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血洗正道了……
第30章夜探密室
入夜的时候,殷落痕换上了下午时候才买回来的一身黑袍,等到敲过了三更就出了门。
小心地避开有人走过的地方,运起轻功,第一次尝试真正的飞檐走壁,本来这家伙看上去像是一名侠盗,可惜——如果不抱着那本书,他会更像。
天诀也知道今夜对他自己而言很重要,武林大会很快就要召开,林雪藏的身体早已经受寒毒之害很深,如果再不找到苍雪,只怕会来不及。
很快便到了林雪藏的院门内,他绕到窗下,轻轻扣了扣窗棂。然后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熄灭掉。
接着殷落痕便看到一个纤弱的黑影从门里出来,他走过去,还隐约能看到是林雪藏。
只是他闻着他身上又没有了脂粉香气,今夜他大约是没出去买欢的。
“你跟着我走,到了我再告诉你。”林雪藏的声音压得很低,更显得柔和。
殷落痕点头,正要走,却不想林雪藏拉住了他,递给他一条面巾,然后笑道:“你这是从没gān过这种事qíng吧?”
殷落痕有些尴尬,接过来蒙上了,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两个人挨着各院的墙根走,穿过密密的树林去了北屋背后。
花厅里点着灯,看样子他们又在议事,那天林雪藏说密室就在花厅背后,可是现在他们要怎么进去。
林雪藏却走过去熟门熟路地拉开了一扇窗,示意殷落痕翻进去。
殷落痕迟疑了一下,还是跳了进去,有轻功施展,那动作看上去是行云流水,即便是穿着他不很喜欢的黑衣,却也潇洒得很。
只是林雪藏翻进来的时候就有些láng狈了,殷落痕想要伸手去拉他,可是手伸出一半又觉得自己是在看不起人,当初林雪藏何曾不是天之骄子?现在……
只是他还没考虑清楚这其中的关窍,林雪藏就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借了一把力,终于算是翻了进来。
怕他落地的声音太响,殷落痕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终于让他稳稳地站住。
林雪藏额头见汗,有些腼腆,因为下半张脸被面巾蒙着,所以声音有些不清晰:“抱歉,我似乎是个拖累,早知道告诉你地方让你一个人来的……”
殷落痕心里早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听他这样说,也不可能让他立刻回去,只好安慰他:“没事的,有你带着我这不是更安全吗?”
“也是。”林雪藏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笑说道,“密室里三步一机关,没我领着,你的确会死无葬身之地。”
殷落痕听得心中发寒,这密室到底是什么龙潭虎xué啊?
只不过,林雪藏怎么知道密室里的机关怎么运作的呢?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林雪藏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解释道:“我小时候来过这里,这里的机关都是死机关,建庄的时候就有,撤换不了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他还是天之骄子。
林雪藏不再多说,再往里走就越接近花厅,他们被发现的可能也就越大。
他们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往前走,林雪藏摸到了固定在雕花隔断旁边的烛台,然后轻轻地在烛台下方敲击了三下,之后扭转烛台,传说中新世界的大门果然打开了——好吧,殷落痕知道这个时候想起这句无厘头的台词实在有些搞笑。
林雪藏当先走了进去,也不知是按下了墙壁上哪个机关,整个通道里都亮堂起来。
这是一条四壁都由石头砌成的通道,四四方方,很是宽阔,能够容下五六人并排行走,脚下铺着的是坚硬的青石板,就像是一块一块拼接起来的地砖,直觉告诉殷落痕,这青石板下面肯定有问题,不过现在还不到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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