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记_晏庄【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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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瑶往合欢身侧就了下风,“二姐姐陆青瑾,三姐姐陆青琪,你单就打的照面,觉得如何?”

  “面儿上瞧着,倒是端庄淑慧的,却不知是不是假把式,肚子里汪着坏水。陆青瑾倒还瞧不出什么来,说话做事十分妥当,许是年岁大些的缘故,她也有十二了。那陆青琪,便不那么伶俐。我不过说了她胖,她回我的话竟把自己亲娘拉下了水,十足有趣儿。”

  陆青瑶接了合欢手里的纨扇来摇,“妹妹瞧得准,陆青琪确实没什么伎俩,瞧体格就知道是个嘴贪管不住的。那陆青瑾却不然,面上端庄大方,yīn险的心思不知有多少。前世她们来家,我受她们拿捏,连苦处都没地儿诉去。陆青瑾又惯常会拿陆青琪做枪使,玩得一手两面三刀的好把戏。”

  “倒是个狠角儿?”合欢看陆青瑶,“兴许是你太面儿了呢?”

  “我是没妹妹伶俐,但也不是面儿人。只是心计上总落下风,但又岂是能随意叫人欺负不言声儿的?”陆青瑶申辩,“我有太太护着,她们有老太太护着,说起来是势均力敌。二太太是老太太的姨侄女儿,遂偏心二房,咱们姐妹间,她也是偏着那两位的。不信你便瞧着,你再是比二姐姐三姐姐好一截儿的,她也觉得是你上不得台面儿。”

  合欢轻移乌目,“这样儿我可忍不得。”又问:“除了这些个日常的,有什么要紧的说没有?jī毛蒜皮的,细说到什么时候?”

  “前世自她们来了后,我这厢三灾五难受了不少,妹妹不想听便不提了。”陆青瑶搁下扇子,“但有两件儿事,定是妹妹说的要紧的。”说着压了声儿,“头一件儿,陆青瑾面上端庄,却是个真下作的,她不顾伦常,称意咱们的四哥哥。四哥哥是五个哥哥里最通体生贵的,生来就比旁人聪明,也最是眼高于顶的。这么些年,与我来往最薄的便是四哥哥。第二件儿,老太太有意把陆青琪许给舅家世子表哥,总要撮合这事儿。”

  合欢好笑,“我舅家的表哥,表亲也是咱们大房的,她与太太并不相好,身份上也不能怎么拿捏太太,真能肖想这个儿?”

  “她娘家并姐妹那边儿没这么高的权势,自然是削尖了脑袋想与忠王府攀亲。太太向来不买她的账,她便从老爷那处施压。前世因我起了绊子,没得如意,这一世你许了靖王,我身份不及,指不定这事儿就成了……”说到这里,陆青瑶有些怏怏,声音越发是听不到了。

  “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合欢伸手推了她一下,“前世不就是忠王府排挤死的,但凡表哥护着你些,也不能是那么个了局。今生你还想着他,就这奏xing,我便一百个瞧不上你。忠王妃那样的婆婆,亏你还想再受一世!”

  “你才多大,你又懂什么?”陆青瑶打了一下扇子,扑得合欢腰间象牙红绦绸乍起,“若是称心一人,俯首称奴、挫骨扬灰又何如?到时你便甘之如饴,岂有后悔的?便是蚀骨□□,也能尝下去。你没经历,自然不知刻骨铭心为何,说起来轻松,岂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到了那一日,便知其中滋味了。”

  “没气xing……”合欢还是仰脖嘟哝了一句,枝头粉绒花早谢了gān净,只剩下密搭搭的叶子,锯齿jiāo错,dàng着她的声线起了空灵虚幻之感。谁说她不懂,她有过齐肃,为他练针功,为他来去羽商阁,最终奉送一场大病,还不是锁了大摆披风,再不提了。

  下晌陆青瑾和陆青琪来正院里寻合欢和陆青瑶,先给陆夫人请了安,绕过青花落地罩去抱厦。抱厦内依窗而设的罗汉榻上设一平头小案几,其上摆着白釉围边儿棋盘,和两桶檀木花枝棋桶。合欢和陆青瑶正在下棋,但见两人来,忙下来行礼厮见。然后引到榻边坐下,观棋说话。

  陆青瑾品格端方,到哪里都是一副三从四德、妇德妇容教科书般的存在。那陆青琪年有九岁,稳重得没那么方正。两边姐妹,除了陆青瑶是有前世记忆的,说起来都是生人见面,说话便都趟着说,各自试底儿。要么说旧时女儿家成熟的早呢,心思都是打小就培养起来的。十四五的嫁了人,就要独自在婆家周旋。

  合欢不大喜欢陆青瑾和陆青琪姐妹两个,因由有几。一来在家惯常听了许多太夫人和二夫人的坏处,对二房自来没好感。二来陆青瑶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她先往脑子里印了,总拿出来套在两人身上。三来,这初初半晌接触,真个儿觉得双方是两路人。

  到了晚上,陆夫人为太夫人和二夫人治席接风。合欢几个在房里听了唤,一道儿往后头花厅里去。除了逢年过节,合欢鲜少见着家里这么多人同聚一堂。大老爷陆平生,三老爷陆瑞生,陆夫人及五位哥哥,现今再加上太夫人和二夫人,余下合欢四姐妹,热闹得很。

  席面吃了一个多时辰,各家奉着太夫人吃酒笑闹,没有早早离席的。合欢是不喜过闹的,却也没使xing子不给太夫人面子。却没想到,席面吃罢,太夫人并不尽兴,当即又叫陆平生拉了家养的戏班子来唱戏,直热闹到夜深才罢。

  合欢累得全身起腻子,回到抱厦那戏台上粉头戏子的尖嚎声儿还在耳边dàng。她一面去到镜前摘发髻上的点花锁青珠步摇,一面说:“舟车劳顿月余,又是那样儿jīng瘦的身板子,却还有这种jīng气神儿,闹了这么些时候不嫌累。jīng神大发了,不知还要活多少年头呢。”

  墨七过来帮她拆发髻,“姑娘少说两句,叫人过了话,生出嫌隙,一家院里住着,还要晨昏定省,面上怎么过得去?再说也是老太太,孝顺是本分,没有背后嚼寿限的道理。”

  “我懒得说她呢。”合欢点着头就要趴下去,“明儿一早还得早起给她请安去,可见没日子过了。都说老年人觉少,指不定怎么折腾呢。我就念着,她早把三叔的婚事料理了,还回江南二叔家里去……”说着忽想到什么,合欢jīng神了眸子,从鼓凳上起来,拂袖就走,“等会子梳洗,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墨七还没来得及言声儿,她便出了抱厦。到了外头,绕过抄手游廊,又直直往陆青瑶厢房里去。陆青瑶已拆了头上钗环,正要梳洗,见她来了,不过问一句:“什么事儿?”

  合欢拉了她到一侧,捏着她的衣袖子,小声相问:“你早前跟我说,老太太是被三叔气死的,因着三叔与爹的一房姨娘混睡被捉了jian,真有此事?那房姨娘,可是……沉姨娘?”

  ☆、第27章白玉蝉戒

  陆青瑶抿声,抬手打了翠色轻纱幔子,拉合欢进里间卧房,回身驻足道:“爹总共就三房姨娘,方姨娘和周姨娘都这么大岁数了,三叔没这么眼拙,自然是那个沉姨娘。她住在府上西南那边儿的角院里,与周姨娘和五哥哥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这老太太不是回来了么?自然就想起来了。”合欢把手从陆青瑶手心儿里抽出来,“那后来呢?被捉了jian,三叔挺护沉姨娘,把老太太气病了,他们结果怎么着?”

  “还是打骂了一通,到底留了条xing命,撵出去了。若不是老太太不依,爹把沉姨娘给了三叔,也没什么要紧的。老太太说她狐媚子,哄得三叔五迷三道的不像个人,自然不留她。据说沉姨娘是家里卖出来的,在京城一人也不识。出去后若无人帮扶,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合欢对这沉姨娘倒没甚兴趣,在羽商阁听了多回墙根也没往心上搁过。但凡是有些兴趣的,以她的xing子早去会会这位美人了。况她信他三叔为人,那么冷漠自持的人,大不会做这些。便是喜欢的,与她爹要了便罢了,哪里需要偷偷摸摸。但陆青瑶现今也不会骗她这些个,说的自然也是实qíng。说起来,这其中便是有因果了。又想,若是遭小人设计,她那不与人往来亲近的三叔,和这家里几乎无人记得的姨娘,会得罪谁?

  合欢原没想这么多,来问陆青瑶,不过是想摸个往后的脉络。太夫人若久住下来,这家里算来个外人做主,总不如往前自在,她和陆夫人心里都不得松快。既然太夫人此番回来只是张罗她三叔的婚事,她就不得不把她三叔的私事往心里搁了。

  陆青瑶看她出神,上手捏了她脸蛋一下,只觉滑嫩称手,羡道:“这么好的皮子。”又问:“怎么的呢?”

  合欢抬袖蹭了一下脸,“你说让三叔早些正经娶房正妻了了老太太的心思,叫她早早回江南去。还是咱们等看着,让他把老太太直接气个病重气绝?”

  陆青瑶幽幽看了她一眼,“到底也是你的亲祖母,羽商阁也是你惯常去的地方,三叔待你那样儿好……但只怕凭你凭咱们,了不了老太太的这桩心思,那便只能是后者了。”

  合欢又敛目想了想,到底没有明晰的眉目。旁人的事儿,她确实很难cha手去管。况且其中到底有什么纠结,她也是不能一一尽知,更是不能贸然。她扬手抬袖,遮面打了个哈欠,困意席卷上来,再不站着与陆青瑶说话。垂袖搭手,撩了幔子回去梳洗睡觉去了。

  陆瑞生与沉姨娘怎么回事儿且搁在心里,眼下最逃不掉的是得所谓尽东道陪陆青瑾和陆青琪闲说逛走,费神费力还不讨好儿的事。事前太夫人出口吩咐,叫她和陆青瑶两个好生招待两位姐姐,同时不忘提点,“事事紧着她们,谦恭礼让的道理要懂。再有,七丫头你忒不稳重,像个市井泼皮,该与你二位姐姐学学,四平八稳才有女儿家的样子。你这样子走出去,糟蹋国公府的面子,也丢你娘的脸!”

  丢你娘的脸!换个语气说法就是骂人的话。

  合欢听不下,脸上笑而疏淡,“那可不敢领着两位姐姐玩了,老太太该问六姐姐。与我在一处的,没有谁能带得我转了xing,多是叫我带偏了的。三五日下来,老太太若发现二姐姐和三姐姐也成了那市井泼皮,岂不怪罪我?”

  “你别说这打岔的话儿,说什么你照听照做便是,还有在我面前打趣儿推诿的?”太夫人颇撑势子,刻薄的话像在嘴里蹦豆子一般,“规矩打小就要学,瞧你什么样子,不及你两个姐姐三分规矩体面。子不教父之过,这女不教,不知谁之过啊……”

  两番话,都分明在毫不遮掩说她没教养,勾带着也骂了陆夫人。合欢收了嘴角残余笑意,冷下脸来,不愠不恼地看着太夫人,慢起樱唇,“老太太怕是老了,不知现今的世道。您是抱陈守旧的,哪里知道什么叫真体面?两位姐姐在你眼里的体面,纯粹是屎壳郎见粪坑,投上了。嘴上再自chuī得如何体面啊,也没有国公爷的亲爹、郡主的亲娘和大权在握的未婚夫,体面可是自醉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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