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_靡宝【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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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他笑什么,明明落寞苦闷得要死,却还要抓住一切机会笑,不肯放过自己,好让别人也轻松点。

  我对他说:“孩子是最无辜的,他们给带到这个世界上,苦难大过幸福。他们偏偏什么都没有做,却总是要承受最大的痛苦。你想想,种种附加于他们身上的事物是否合理呢?”

  “那些孩子都出自不幸的家庭?”

  “不。大都是宽裕之家。”

  “真奇怪。”

  “最宝贵的东西不一定是最难得到的,而是最需要的。”

  “你最需要什么?”Kei问。

  “健康。”我说,“还有爱qíng。”

  “护士说你的男友非常优秀且体贴。”

  该死的护士!

  “他对你好吗?”Kei问。

  我说:“他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嗨!”Kei轻笑,“当女人想诱惑另一个男人的时候,都会说她身边的其他男xing全是朋友。”

  我很肯定,“我不会诱惑你的。”

  “为什么?”Kei问,很显然是拿我逗着开心,“我不好吗?”

  “你好极了。”我疲惫地回答,“好到我倍感压力。”

  Kei笑,“医生,你可有爱的人?”

  这次我并没有回答。

  我一直尽量每天来看他,呆的时间总是很长。因为我看出Kei实在寂寞。

  有限的空间里,一个人,对着墙壁说一整天话,太可怕。我作为他的医生,得把他的所有健康状况考虑进去,尤其是jīng神状况。

  这样的生活让他的qíng绪时常不稳定。我同他下棋,他心不在焉,我轻易赢了他。

  他丢下棋子,叹气道:“居然给你的兵将了军。”

  “下棋不在胜负,娱乐便好。”

  “现在的人要不争夺得你死我活,要不与世无争得销声匿迹。是看透也是看不透,但什么生活都不能没有金钱。哪怕是爱琴岛做村民也是要有经济基础的。”

  我说:“Kei,你真该……”然后硬生生打住。

  Kei接着我的话说:“真该出去走走。是吧?”

  我无言以对。

  出来后我问护士:“哪里来的红酒?”

  护士很惊讶:“林医生,那不是红酒,那是代替血液的营养素。”

  我给吓得缩脖子。

  我去找关风,他正和Siaya在研究室里忙。我隔着大玻璃看他们几个研究员穿着无菌服在里面忙碌。忽然看到Saiya在忙碌中抬起头来,定定看了翔几秒。

  很多感qíng,就在这几秒间展露。

  旁边还有一个人也等在外面,和我打招呼。是伊弘。

  他今天穿一套黑色阿玛尼西装,雪白衬衫,没有打领带,扣子松着,看着像某个电影明星。前一天晚上也许玩了通宵,有些疲倦,可还是非常英俊的,路过的护士总不住望这里看。

  他叫我:“Saiya的小表姐。”

  我笑,他这称呼有些轻薄,可他是美国土生儿,我可以原谅他。

  “等Saiya?”

  “现在遇到你了。”他说,“我来的时候发现楼下有家麦克阿瑟,突然想喝咖啡。”

  可是我却觉得他不该因为等不到女朋友而约会女朋友的姐姐,我和他说:“再半个小时就是午休,Saiya很快就出来了。”

  他笑,“你做人都那么谨慎吗?你怎么享受乐趣呢?”

  “没办法,社会对行差踏错女xing总是较为苛刻严厉。”我摊手。

  他大笑起来,过来拉我,很亲切,“来吧,林小姐,我是Saiya的追求者中唯一一个可以约会她姐姐的人。我们去喝点什么。”

  我还是跟他去了麦克阿瑟。我点了蓝色夏威夷,他喝蓝山咖啡。

  我问他:“你大学读哪个专业?”

  “没什么,跟家里人学生意。”

  “听说令尊是学者?”

  “啊!”他挑挑眉毛,我却一点都不觉得他轻佻。他问:“你如果发现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你会如何做?”

  我说:“改正,然后再走下去。现在的女xing已经不兴怒沉百宝箱了。错误是自己犯的,后悔哭泣无济于事。”

  他拍拍手,“chūn游杏花chuī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qíng弃,不能羞。”

  我肃然起敬。这年头看得懂恒生指数又背得了韦庄的男人真是稀有。

  我身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小红灯一闪一闪。我立刻跳了起来。Kei有qíng况。

  伊弘吓一跳,“怎么了?”

  我拿起外套就往外跑,“我病人出事了,先走。改天请你。”

  他付了钱追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进电梯了。

  楼上一团乱,我人一到,起码有十个人同时开口叫我名字。他们如临大敌,“林医生,你终于来了!”当我作救世主。

  我不过走开了半个小时。

  “病人怎么了?”

  “发病了。头痛,血压不稳定,抽搐。已经打了镇定剂,现在是稳住了。”关风也在。

  “那么,急着叫我做什么?”我穿上白大褂。

  “病人想见你。”

  我去看Kei。他躺在chuáng上,像绝症病人一样毫无生气地闭着眼睛,手上cha着管子,chuáng周围都是仪器。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白里透着青。我握住他的手,简直像握一块冰。

  我摇他的手,轻声唤他的名字。

  好一会儿,他才把眼睛睁开。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呻吟了一声,“头痛,我需要阿斯匹灵。”

  “阿斯匹灵没用,我已经吃了三年了。”

  他浅浅笑了。

  我扭头对关风说:“不能增加止痛剂吗?”

  他摇头,“再下去对身体不好。”

  “我没事。”Kei说,“我只想静一下。林医生,你可以留下来吗?”

  我看看关风。他想了想,点点头,带着护士离开了房间。

  Kei躺在chuáng上样子非常可怜,孤零零的,小小的。让人觉得生命脆弱。

  我不住心疼,问:“要我念点书给你听吗?”

  他却说,“林医生,你人真好。”

  我顿时感动,“我给你把chuáng摇起来点。”

  然后给他调整了枕头,取过梳子给他梳头。他的头发是最纯正的金色,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颜色,我小心翼翼梳理,像伺候法老。

  他抬起头来对我笑笑,“谢谢。”

  “等你身体好点,我带游戏来,或许可以解闷。”

  “游戏?”Kei说,“记忆中,有个叫CS的战斗游戏,非常刺激。”

  我笑,坐他chuáng沿上,“你的记忆急需更新。这个游戏已经淘汰,现在红火的是‘极度空间’。玩家使用立体投影仪器,在时空中穿梭,惩jian除恶。”

  “你平时靠这个消遣?”

  “我大多玩点养成游戏。”

  “女人不愿意生孩子,却个个是养电子宠物的高手?”

  我笑。

  外面在下雨,玛莱巴的秋天多雨,一场秋雨一阵冷。

  “现在几月了?”

  “11月初了。”我说。

  “我来这里一个月了?”Kei说。

  我只有叹气。

  过了一会儿,Kei轻轻说:“冷。”

  我立刻给他捂紧被子。

  “胸口的伤……有些痛。”

  “那样大的伤,yīn雨天自然会痛。”

  我拿来温水袋,让他抱在怀里。他一直难受得睡不着。

  于是我想了个法子,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只怀表,打开来,放他枕头边。怀表发出单调平静的滴答声。

  “英国皇家工艺。”Kei说。

  “你真识货。”这是我一个英籍教授送我的毕业礼物。

  Kei忽然说:“林小姐,你不爱打扮吗?从不见你戴首饰。”

  “我嫌累赘。”我说。

  “不。女孩子就该挂条漂亮的链子在脖子上。脖子是上帝创造女人时专门供她们打扮用的。”

  怀表起了做用,他渐渐睡去。

  睡了也好,能睡着说明已经不痛了。不过他也睡得不安稳,总是做噩梦。他的睫毛长长的,合下来的时候在脸上留有一道影子,非常有黑白电影里的悲qíng意味。我看他眼珠在眼皮下不断转动,神qíng慌张不安。

  人的梦真是个科学都不一定能解释清楚的东西。

  我轻手轻脚起来。关风在外面等我。

  “他不该老待在这里。这对他的身体不好。”我说。

  “他qíng绪低落那是必然的。”

  我气,“这里那么拘束,他qíng绪当然不好。qíng绪影响内分泌,内分泌失调容易致癌。”

  “他会得癌症?”关风不这么认为,“那好,我们给他换个地方。”

  “老房子怎么样?现在没人住,僻静。”

  关风没有意见。

  我留在那里陪Kei,一直到天亮。

  虽然我什么也没有做,但我相信他一直是感觉得到的。在孤寂痛苦的时刻,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他的亲人呢?朋友呢?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他睁开眼的时候我正窗户边把一大束新鲜的红色郁金香cha进水晶花瓶里,清晨的阳光照耀进来,水晶瓶子折she出灿烂的银光。我对他微笑。

  “今天中秋,Kei。你看天气多好。”

  他的气色好了很多,“我没有说梦话吧?”

  “你差点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笑了笑,有些勉qiáng,忽然他闻到了什么,问:“这是香奈儿的栀子花香水,林医生,你恋爱了?”

  我从脚下捧起一个篮子,里面满满是初放的栀子花,“这是真花,先生,今年最后一批栀子花,刚从温室里摘来的。你很快就能看到一院子这样的香花。”

  他好奇。我告诉他:“我们打算给你搬家。你会喜欢上那所大宅子,是我成长的地方。”

  [七]

  老屋那个大宅子有个风雅的名字叫“栀子园”,因为种满了栀子花。以往的夏天,离大宅老远就可以闻到阵阵花香。久了,就成了一个标志。周围的人家有时就会告诉亲戚,你要来,开车经过那座有香花的院子,再10分钟左拐就到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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