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挑眉笑道:“哦?对了,你呆在里面这段时间,可发现棺内有何异常?路上他们都说过些什么?”
苏漓下意识地捏紧了袖中之物,面色无波道:“他们只是忙着赶路,并没有说过什么……到了城隍庙,一直在等人,没过多会儿,你们便来了。”
凝神细细回想,她脑子转得飞快。东方泽如此费心追查,看来这东西必定重要,在没有弄清真相前,最好还是不要轻易jiāo出去。方才东方泽对定国太子表面客气,却话里有话,暗藏机锋,莫非……太子便是那接应的人?
东方泽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苏漓敛了思绪继续道:“那棺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我当时只想着怎样尽快出去,其他的……确实没太注意。”她悄悄扬起睫毛,东方泽一脸专注地在沉思,显然正在分析当下qíng况,这男人一贯擅长捕捉蛛丝马迹,自己还是尽快转移他的注意力为妙。
苏漓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本来今日上街是为了散心,想不到惹来的麻烦更多,莫非我……当真如传言所说,是个不祥之人?”
她语气听起来,似是有些怨天尤人,东方泽微微诧异,讶然轻笑道:“苏苏竟会有如此困扰?本王一直以为你心思剔透,明白世qíng,本不该会为外界流言影响到自己。”
“我再明白世qíng又能怎样?”苏漓怅然道,“这世上的人,不是每个都能像王爷这般心思通透,无所顾忌。很多时候,流言产生的作用,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人的命运,也会因此变得不同。”
东方泽沉吟道:“苏苏是指……这次候选名单一事?”
看来他早就知道,名单上没有她!苏漓心中一沉,垂头不语。
东方泽坐起身,伸手温柔地将她遮挡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那似血红痕,苏漓的身子顿时僵住,有些摸不透他要做什么。
东方泽注视那胎记片刻,缓缓开口道:“这世上的好坏之分,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只看你如何解释。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不会放弃身边任何一个机会,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这话,究竟是在暗示自己不该放弃他这个机会,还是东方濯的?
苏漓呼吸微窒,竟然无法移动半分,只觉得他温暖的指尖,轻缓地在自己的左脸颊上游走,似乎是在反复描绘一幅图形。他离她并不算太近,可是gān净好闻的男子气息,随着他突如其来的暧昧不明的动作,霸道地充斥着她的感官,让人无法忽视。
肌肤,随着移动的温热触感不由自主地灼烫起来。
时间,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忽然间,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摇晃,像是压到了石头。
苏漓立刻警醒,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一倾,竟然朝东方泽怀里扑去!
她心下一惊,心底不愿意与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下意识地手臂一挥,直直挡在胸前。东方泽这时眸光轻闪,长臂一伸,手揽住苏漓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带进了怀里,紧紧拥住。
不容抗拒的力道,令苏漓皱起了眉头,上次游湖遇险,他对她极为重视紧张,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对她与众不同,但随后的那些天,他却一次都不曾去看过她,今日碰巧又见,他亲热地唤她小名,自然地牵她的手,仿佛与她之间的相处,本该如此熟稔自然。这个男人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
心下忽然一冷,她用力地推开他。
东方泽脸色微微一沉,觉察到她刻意的疏离,他心中微沉,却没有说话。一只手仍然抚在那嫣红似血的胎记上,淡然笑道:“有句话,不知苏苏可曾听过?”
“什么?”她一双明眸直直地瞪着他,有防备,有疑惑,更有几不可见的跳跃的火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好与坏都是人定,而非命定。”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丽颜,似乎手指下不祥的红痕,已经飞跃为世间罕见的祥瑞。
苏漓心头狂跳起来。
“王爷,相府已到了。”马车外驾车人的声音,生生将两人的思绪扯了回来。
苏漓飞快掩去内心的qíng绪,淡淡起身,“多谢王爷相送,苏漓先回去了。”说罢掀帘下车,快走几步,刚要迈上门前的石阶,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凌厉的视线,盯得她脊背发寒。苏漓下意识地回头,却只见到东方泽的贴身侍卫魏述坐在马上,姿态恭谨,目光平淡微垂。
苏漓眉心一跳,这魏述的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到房里,面对沫香焦急的询问,她顾不上理会,脸颊上胎记的部位,在灼热地提醒着她什么。她急切地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查看铜镜中映出的容颜。
那张脸清丽脱俗,一双冷眸潋滟生辉,左颊上的胎记,艳红似血,形状奇特,这个……为何有点熟悉?
她不由自主地凑近铜镜,凝眸仔细思索,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凤血灵玉里,匍匐的凤凰!
苏漓心中倏然一动,轻点胭脂,洁白纤细的手指沿着颊上残留余温描绘几下,一只凤凰冲天雏形赫然呈现,隐隐流动着惊世的光芒。
第四十九章并非无qíng
“小姐!小姐……”一连串的叠问,得不到回应,沫香只当她在外头受了委屈,慌忙跟上前来,却在看到她脸上的凤凰图案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不好看吗?”苏漓头也不抬,淡淡问道。
沫香立刻摇头,掩饰不住惊艳和喜色,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小姐画得很好看,这只凤凰跟小姐太配了!小姐是从哪里学来的?”
沫香好奇追问,以前的苏漓,根本不会这些。
苏漓眼光轻闪,没有答话,望着镜子里的凤凰图案,微微出神。不久前,她也曾对着镜子,画过这个图案,为了配“凤凰于飞”。
凤凰于飞……
苏漓眸光忽地一动,起身从下午买的那堆东西里,翻出一件漂亮的舞衣来,轻薄如烟的丝质长裙,被洁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攒住。
不发一语。
沫香疑惑道:“小姐,您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苏漓终于松开长裙,递给沫香道:“这件舞衣,好好收着,进宫时穿。”
“啊?”沫香惊讶,白天买这衣服的时候她就很奇怪,“小姐进宫穿这个?可是……小姐不会跳舞啊!”
苏漓是不会跳舞,但黎苏会。京都第一美人,不仅仅是一张脸长得好看,还jīng通诗词歌赋,舞姿更是天下一绝。
“你别管,收好便是。”苏漓淡淡吩咐,转身回座,映在镜中的冷漠双眸,光芒闪耀。或许,她应该更好地把握住这次机会,只要能进宫,她不但要向太医问清上次那个问题,还要有其它收获才可以。
黎苏案之诡秘非同一般,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势单力薄,要查清冤案本就很难,即便查清了,也未必能洗刷冤屈。所以,但有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
沫香将舞衣收好,无意地笑道:“小姐今日在集市好生惊险,幸好没事。你猜回来的时候我碰到谁了?”
苏漓也已收敛心绪,随口问道:“谁?”
沫香笑道:“黎小姐,她走得很匆忙,说是去请大夫。小姐,你知道吗,那个摄政王啊,好象病了!”
父王病了?!苏漓心中一紧,竟不由自主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追问道:“病得重吗?”
沫香摇头:“奴婢哪儿知道。只是病了好些天,一直没好。大夫都看了好几个了。”
苏漓垂眸,内心忽然涌出无限苦涩,静静坐回远处,许久都不再说话。
夜凉如水,小院寂静安详,苏漓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也无心qíng练功。虽然父王的所作所为,让她失望又痛心,但听说父王生病,她仍然忍不住担忧难过。每每记起父王昔日对她的宠爱和呵护,心头总是痛如针扎。到现在,她依然不能相信,父王会对她那么残忍!
忽然翻身坐起,她找了一身黑衣穿上,戴上黑色面纱,就那么披散着头发悄悄跃出相府后院。
摄政王府比往日更加安静,每一处的布防她都了如指掌,小心的避开巡夜的守卫,她来到父王寝院墙头。
院子里,站着两个女子。前面一人三十多岁,面容姣好,身材丰满,有着专属于成熟妇人的风华韵致。正是摄政王侧妃玉玲珑,她身后是一脸忧色的黎瑶。
苏漓顿住身形,透过敞开的窗子,往屋里望了一眼,只见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
“娘,别等了,回去睡吧。”黎瑶轻声劝道。
玉玲珑却摇头:“再等等,也许你父王就要回来了。”
黎瑶微微一怔,忍不住叹息道:“爹也真是,还病着呢,非要去澜沧江。”
玉玲珑叹息一声,抚着女儿的黑发,声音有些发沉,“你姐姐死了,王妃也去了,王爷自己难过啊。”
黎瑶yù言又止,却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母女二人相对无言,面上皆有戚色。
澜沧江?!苏漓心头一动,难道父王早已察觉自己是枉死,所以在暗中察访?悄悄离开摄政王府,苏漓拔腿疾奔,直扑澜沧江。
夜里的澜沧江,无声无人,江面平静如镜,偶有几瓣桃花随风飘坠,顺水逐流。
苏漓顺着江边小道,放慢了脚步,那条小道的尽头,就是她曾经遇害的地方。一直没有机会来看,那个杀手可曾留下什么痕迹或者线索?她唯一记得的,是那人用左手剑,身上被她用金簪刺中过。
越走近,她仿佛越能感觉到,当日面临死亡时的恐惧和绝望,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使得她如今只要看到大片大片的水,就会不由自主的恐慌。她迈向岸边的脚步迟疑着越来越慢。
苏漓微微闭眼,不,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是她不能面对的。尤其是这样致命的弱点,她要学会克服,然后想办法去战胜它。
心思一定,她脚步快了许多,转过桃花林,前面就是目的地。可是这时候,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前方岸边,有人。
身形伟岸,衣袂翻飞。他静静地站在那,像是一座高山,巍然不动,却充满孤独。
苏漓只看了一眼,飞快闪身,藏到一棵大树后头。只听那人身后的侍从小声劝道:“王爷,夜深了,该回府了。您……还生着病呢!”
这个声音,苏漓认得,是父王的贴身侍卫严钊。那么……前头的那个背影,真的是她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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