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簇的烟火绚丽得直夺人眼,惋芷开心的笑着,明媚的笑颜落在徐禹谦眼中,只觉得手中的烟火再美好也不及她一分。
院子里欢声笑语的热闹一片,江氏像个局外人似的站在棕树下,冷眼看着。
徐禹谦得道了,宋惋芷就jī犬升天,总想着处处要压她一头让她难看?她那二弟妹也是极好的,怎么以前就不见她伶俐成这样子了,都年近三十的人了还脸都不要了的去拍马屁!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想反了这个家了!
颐鹤院这边一直热闹到近二更天才算散去。
各房的人被簇拥着往自己院子去,待出了院门,落在最后的徐禹谦却看到承恩侯立在不远处,身边只跟了一个小厮。
他扫了眼,不动声色牵着惋芷继续走,连步伐也没有停顿一分。
“四弟。”
承恩侯声音响起。
徐禹谦闻声只得停下来,眸里的笑意暗隐。
“大哥怎么在这。”他侧过身语气淡淡的问。
承恩侯朝他身边的惋芷看了看,yù言又止。
惋芷有所察觉,知道承恩侯是有什么要单独与他说,便轻轻要挣开手:“四爷,我先回去……”
他却握得更用力了,“天黑,路不好走。”说罢看向兄长,“大哥有话就直说吧。”
不曾想弟弟是真的不给一分qíng面,承恩侯心中憋着气,忍了忍才道:“有些事还是想与四弟单独说,不若四弟送了弟妹回去,到为兄的书房一趟?”
“可我今儿累了,如若是张阁老的事明日我再去寻大哥吧。”徐禹谦说着,面上的笑已淡得快要看不见。
夜色已浓,yīn云蔽月,幽暗的月光根本照不亮大地。
承恩侯看不清楚弟弟神色的转变,听着他所讲只是心中一喜,方才对他的不满全然消去。
只要弟弟还愿意与他说张阁老的事,那便说明兄弟俩的关系还是有缓和的余地。
他呵呵的笑道:“是为兄考虑不周,四弟与弟妹快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徐禹谦连话都没有接牵着惋芷拾步继续走,惋芷被他拉得连福礼的时间都没有,跌跌撞撞的跟上…隐隐察觉他好像生气了。
承恩侯也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心qíng愉悦的往回走,路过一片的毛竹林时,突然发现不对猛地停了下来。
跟在后侧给他照亮的小厮险些就撞了上前,奇怪着看向他。
承恩侯在红纱灯笼照映中的脸,居然透出了青色。
他根本没有提张敬的事,四弟怎么就知道他要说的是这件事……
承恩侯想得心惊ròu跳,也想到白日被遗忘在桌几上的信——他是不是被试探了,着套了?!
翌日晨露未散,侯府下人已早早开始洒扫,准备接待即将登门的贵客。
惋芷也起了个大早,徐禹谦看她挽好的发髻,选了点翠攒芯的金步摇cha在她发间。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惋芷也就习惯他总喜欢为自己簪钗环,何况他的眼光确是独道,总能给自己添上亮色。就跟画龙点睛一样。
如常去了颐鹤院请安用早饭,饭后,江氏要到前边迎客去。
徐老夫人笑眯眯的也把惋芷派到垂花门,让许嬷嬷季嬷嬷都跟着,要她趁着这次机会多认认常来往的夫人小姐。
江氏脸上神色便不怎么好看了,惋芷只当没有看见,落后她一步,边走边回想早饭时老夫人说的那些世家。
她在家中时也经常与继母一同接待亲朋友好的,紧张倒是不紧张,不过有些别扭罢了。
她是新妇,站在年龄已是双十五的江氏跟前,实在是娇嫩得如四月盛放的牡丹,那些夫人小姐视线总要在她身上多停留几分。
到了巳中,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到齐,徐老夫人又派了人来要惋芷回院子,要她帮着挑几出好看的戏。
这是在抬举惋芷,江氏却是快怄死了。
往前这些事qíng都是她这贵为侯夫人的体面,如今老太太是一而再的将新进门的惋芷抬高,是谁也受不了这种落差。何况昨日才被她认为养废了的四叔打脸打得生疼!
长辈的吩咐,不管江氏怎么想惋芷面上都是欢欢喜喜的。
被徐老夫人拉着又郑重的在人面前介绍一番,她便端着晚辈该有的姿态征得几位得高望重的夫人意见后,才按着她们的喜好点了戏。
她这样待人接物徐老夫人满意得直点头,知道她在家中应该也是下了功夫,便是江氏当年也没有她端庄大方。
这边戏台上刚咿咿呀呀的唱起玉簪记,玉竹寻了过来,她虽然已尽量让自己神色平和,脚步匆匆的还是让惋芷看出了端倪。
惋芷不动声色打量了眼周围,见徐老夫人与众人都看入戏,便放缓放轻动作离开位置。
来到绿意荣盛的树下,玉竹伏在她耳边低声:“太太,二小姐过来了……”
第41章拿捏
在垂花门边的游廊下,惋芷见着了宋惋芯。
她穿着嫩绿色小袄,月牙白的六幅绣彩蝶湘裙,上边的团花用珍珠做蕊。日头微偏,穿过枝桠的阳光稀疏落在她身上,立在那的她仿若新抽芽的柳枝,娉婷纤柔。
惋芷也有这样一身衣裙,颜色款式都一样,只不过裙子是八幅的。这是在年节前新做的,两人还穿着一起见过客。
“大姐……”宋惋芯发现有人走近,抬头就见着不远处打量自己的惋芷。
知道了二叔对自己做的事,惋芷见着二房的人心qíng也有着转变,可当她看到宋惋芯红肿的双眼时心里还是有着一丝错愕。
一双眼能肿成这样,该是哭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她本不想问,却只能问。
宋惋芯突然到访,家里又是宴客的时候,她离席本就失礼,哪里能不和婆婆jiāo代原因。
婆婆知道后,还很欢喜的要见见她娘家姐妹,宋惋芯如今这个样可见不得人。
宋惋芯也察觉到了她的冷淡,睁着有些酸疼的眼皮看她。
她比在家时更漂亮几分,有着另一种娇媚,穿着华丽,衣裙都用了金银绣线jiāo缠绣花的镶边,裙摆下露出的绣花鞋面上竟坠了三颗手指头大小的米分色珍珠。
人家拿来镶头面都觉得稀罕的,她就那么用来点缀在鞋上。
宋惋芯看着心里闷得很。
“大姐…”她一张嘴,先落了泪来。
惋芷暗皱眉,唤了玉竹:“你把二小姐的帽兜带上,扶好二小姐,我们先回院子。”四爷这会去了见大伯,也算方便。
玉竹叠声应是,挤开了宋惋芯身边丫鬟利落给她带好帽子盖住那双哭红的眼,然后也不管手劲重不重,掐着她胳膊跟上自家太太的脚步。
像是被挟持着,宋惋芯心里是有气的,但走了一路看着侯府jīng致气派的景致,又什么都忘记了。
“二小姐,到了,您小心脚下,门槛有些高。”玉竹在进门前提醒。
宋惋芯暗吃惊,她大姐所住的院子居然还用了道仪门分隔开,这是说徐家四房与长房是分开过的日子?
那宋惋芷一嫁过来便掌了整个四房了?
玉竹又给她介绍着槿阑院。
她看这个小五进的院子,只觉得jīng致又有着世家的庄重气派,一进更有着护卫把守,给人森严肃穆的感觉。走在游廊下的宋惋芯连呼吸都放几分。
秦勇正在院子里给护卫jiāo待什么事,见着惋芷这时候回来有些奇怪,就露一口白牙笑着上前给她问安,想探探是否遇到什么难事了。四爷心尖上的人啊,他可一丁点也不敢有慢待的。
“是我娘家的姐妹来了,秦管事你忙吧,若是四爷回来了你替我先说一声。”惋芷微笑着指了指觉宋惋芯。
秦勇并没有去看宋惋芯,依旧笑着应是,待到她一行人身影拐到二进他就皱了眉。
娘家姐妹,应该是隔房姐妹才会那么介绍,宋家二房的?
秦勇想到宋家作妖的二房神色沉了下去,低头思索着要去寻徐禹谦禀报才是。
将人带到西次间坐下,惋芷就让金钏银钏去打来热水,又唤小丫鬟捧了妆镜,让宋惋芯净面重新梳头。
宋惋芯带着事来的,焦心得很,可见她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只能耐着xing子收拾。
看她用热毛巾敷过眼,不显得那么红肿了,惋芷才抿了口茶慢悠悠开口。“二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大姐…”终于被再问起,宋惋芯才喊一声眼眶又红了。
“你要是再哭,就在这哭够再说,今儿侯府请了宴,我没有办法陪你多待。”惋芷忙打断,心中已经猜着她是为宋家这两天的糟心事而来。
可是二房派了宋惋芯来跟她哭又有什么用?
她当不了宋府的家,也没有以德抱怨的胸襟,能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宋惋芯顿时噎了噎,在眼里包着的泪落下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好半会才掏出帕子擦拭。声音还是那样可怜又无助:“是我来的时机不对,可妹妹若有一丁点的办法,也不会来找大姐的。”
“大姐,我娘亲要与父亲和离!父亲又要到西什么的蛮荒地去,你叫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惋芷神色明显一愣,即刻心里又计较开来。
二婶娘要和二叔父和离?!
她以为宋惋芯是来做说客的,不曾想居然是别的事,可二婶娘昨天为了分家不都又请了娘家人,又撒泼的。不过一晚,说和离就和离?
“我也不清楚大伯为什么就生了父亲的气,连带我们这些侄子侄女也不待见,娘亲又要和离,父亲一到任上我们是连个着落都没有了。”宋惋芯不敢哭,只凄凄的继续说着。
惋芷敛了敛神思,奇怪的道:“虽然我能同qíng你,可我又不能阻止你父亲上任,也不能够劝服你母亲,你找我有何用?”父亲怎么处理她二叔,自己只有支持的,难道听她哭一哭还去拆台不成?
“大姐…连你也跟着恼了我吗?”宋惋芯不可置信的看她,她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了。
惋芷瞥她一眼,手指在小几敲了敲,透过窗扇的阳光映在她侧颜,给神色严肃的多又添一分庄重。好半会她才道:“我想我该恼的,若不然你给我说说玉兰总找你是做什么,我斟酌一下你要不要受这个连坐。”
这话如石头砸落水面,掀起了宋惋芯心里的风bào,惊得她连坐都坐不住,站起来慌乱道:“玉兰做错事与我有什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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