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秀chūn想去地里转转,准备打点野味,她刚跟钱寡妇说去地里,钱寡妇不赞同道,“大冷的天,去地里gān啥?哪儿也别去,在家陪奶唠唠嗑。”
秀chūn不由心烦,拔高了声音,“奶,我是你孙女,不是你的阿猫阿狗。”
啥事都要管,烦!
不理会钱寡妇,秀chūn把从宋家穿回来的新衣裳换下,仔细的叠好搁在大木箱里。对襟红棉袄是陈秋娟在兰州买了带回来的,黑色土布棉裤是秀chūn外婆做的,里面的棉花芯子是今年的新棉花,棉鞋是二舅妈给做的,二舅妈还做了双拖鞋…
秀chūn穿上她原来的破棉袄,拎上小篾篮子,从自家土坯房后的斜坡下去。
泽阳市位于中原地带,山少平原广,整个芦汪北合作社范围内,没有一座山,哪怕小山包都没有,一望无际全是麦田,沿着田间小梗,秀chūn连走带跑了很长时间,原本还想打点野味,结果连个野jī毛、兔子尾巴都没看见。
三年自然灾害刚过,地里但凡能吃的东西,哪样不被人惦记上,别说野jī野兔了,田埂上一溜烟光秃秃,糙都给人拔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吃的。
两手空空从地里回来,秀chūn坐在自家的两分自留地上,老气横秋的叹口气,空有一身力无处使呐!
“chūn儿,gān啥呢,跟咱们一块玩去。”
郑二婶家的小二在喊她。
秀chūn不想动摊。
小二从他家自留地跑了过来,催促秀chūn,“走,咱们去整点好吃的回来!”
听到好吃的,秀chūn顿时两眼放光,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跟小二一溜烟跑了,一块的还有大妮子。小二拿了家里的洗脸盆,大妮子钻进厨房,一阵窸窸窣窣,再出来时顺手递给秀chūn一个小篾篮,两人跟着小二直奔田间地头。
秀chūn疑惑道,“小二,地里能有啥好吃的。”
她刚才在地里转了一圈,可是啥都没看到。
小二神神秘秘的,“哎呀,带你去了就知道。”
小二专挑那种带一汪水的田间地头,过完年之后泽阳市就算回chūn了,远没有年前那般冷,小二甩了脚上的解放鞋,挽上破棉裤先下泥坑里,专朝有泥dòng的地方摸,一阵摸摸掏掏,甩上来个龙虾,又一阵摸摸掏掏甩上来个泥鳅。
大妮子在田埂上慌忙捡了,扔进小篾篮里。
生怕秀chūn跟别人说,大妮子小声叮嘱道,“我听我奶说,龙虾是小鬼子派来入侵咱们国家的,还有泥鳅,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放到咱们农村,专门破坏咱们的土地,指导员不准咱们吃这些东西…咱们就偷偷的吃。”
秀chūn听不懂啥小鬼子啥资本主义,但看大妮子整得这么神秘,还是重重点头。
捉了资本主义国家的东西,三人不敢明目张胆拿家去,小二去拾掇了gān柴,秀chūn蹲在水汪旁边杀泥鳅掏内脏,龙虾取了肠,大妮子在生火,把从家里偷带出来的盐还有花椒拿了出来…
直到天将黑了,三人才从地里回来,秀chūn满足的打着饱嗝,同样寡油少盐,沾了ròu末星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吃了ròu人都jīng神许多,如果不是大妮子不准带回来,秀chūn真想捉点回来让她奶也开开荤…
“chūn儿,你哪去了?咋现在才回来?”
钱寡妇坐在炉膛口热中午的剩饭,听见动静,焦急的喊秀chūn。
秀chūn道,“我跟大妮子还有小二一块出去玩了。”
钱寡妇略放心了些,从口袋里掏出破手帕,递给秀chūn,“chūn儿,你快看,你开chūn的学费有着落啦,钱你收好了。”
秀chūn接了过来,疑惑道,“奶,你哪来的钱?”
钱寡妇笑了笑,对秀chūn道,“管你大伯和三叔要的生活费。”
第9章要房子
破手帕里包着两张五分面值的,四张两分,两张一分,加起来统共就两毛钱。
钱寡妇快活的对秀chūn道,“chūn儿,我管你大伯和三叔各要一块钱,你数一数,是不是两块?”
秀chūn拿着破手帕,有点哭笑不得,孙有银和孙有粮也真能蒙人,亏得孙有银还是生产队一把手,就这品行,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一把手的!
秀chūn实话实说道,“奶,我数来数去,就只有两毛钱,到底是大伯还是三叔,哪个给错了钱?”
钱寡妇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连拍大腿,骂了声‘娘的’,杵拐棍起身要去找他们。
秀chūn忙道,“奶,算了,你去了也讨不着啥好处,我有缴学费的钱,你就甭cao心了。”
闻言,钱寡妇复又坐了下来,呐呐问道,“是不是你外家人给的?”
秀chūn嗯了一声,蹲下来挽着钱寡妇的胳膊,劝慰她,“奶,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以后不管到哪儿都带着你,我外家人他们没坏心,都是为我好,你难道就不想我好?”
秀chūn这番带了稚气的反问,无疑是在打钱寡妇的脸,令钱寡妇为她那点自私心感到羞愧无比,抬手摸摸秀chūn的头发,钱寡妇直叹气,“好,我也想chūn儿好。”
秀chūn转转眼珠子,换了个商量的语气,“奶,三叔住的房子是我爹的吧,咱们啥时候要过来呐?还有三叔的工作,也是顶我爹的吧。”
钱寡妇猛地变了脸色,“哪个跟你说的?”
秀chūn只当没看见钱寡妇的变脸,不答反道,“甭管哪个跟我说,那房子我得要回来。”
钱寡妇犹疑道,“要回来你三叔他们一家五口住哪儿呀。”
秀chūn笑了笑,“奶,不要回来,我往后住哪儿呀?不是我爹的东西就算了,既然是我爹的,我为啥不能要回来?”
钱寡妇不吱声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这孙女已经这般牙尖嘴利了呐…
秀chūn打定了主意,要在她开蒙上学前把属于原身的房子要回来,蜷在炕上琢磨了一夜,隔日大早,秀chūn连早饭都没烧,就先去了郑二婶家,拜托郑二婶帮忙当一回恶人。
娘两个嘀嘀咕咕一阵,郑二婶拍胸脯保证给她办好。
于是,当天中午秀chūn就和郑二婶掐了一架。
起因是钱寡妇养的那只老母jī跑到郑二婶家的自留地里啄菜叶,郑二婶瞧见了,把老母jī撵了回来,逮着秀chūn说了几句,语气有些冲,秀chūn不乐意,就跟郑二婶顶了几句嘴。
郑二婶是个pào仗脾气,当即扯开了嗓子骂人,正赶着做晌午饭的时段,左邻右舍听见声,纷纷出来了。
外边郑二婶正两手掐腰,怒气冲冲的要撵秀chūn和钱寡妇走。
“冬梅她奶奶,你来给我评评理,我家就指望那点大白菜过活呢,还能白白让jī给糟践了?我就说她两句,她还跟我犟嘴,臭丫头和她奶住的可是我公公的地方,占着我家的地盘,还反过来说我小气,我的老天爷,我这图的是啥呀!”
“走,走,走,赶紧收拾了东西走人,臭丫头你不是挺能耐吗,有本事去把你爹的房子管你三叔要回来!”
“他孙有粮占了臭丫头的房子,关我啥事,怪我当初心软要把这间房收拾出来给这祖孙两住,出力不讨好呐!”
郑二婶这番话等于是把陈年旧事翻了出来,孙家那点破事,生产队里的社员们基本都清楚,生产队年纪大点长辈的就劝秀chūn,赶紧跟郑二婶赔个不是。
在郑二婶扬言要撵她们走的时候,钱寡妇就慌神了,忙斥秀chūn不懂事,也让她赶紧跟郑二婶道歉。
秀chūn死固执,硬是挤了几滴泪,大声道,“不住就不住,我找大伯去,奶,咱们以后住大伯家!”
说完,秀chūn迈开腿就往孙有银家跑,郑二婶后脚跟上,摆出一副要闹到指导员家评理的架势,生产队的社员们抱着看好戏,也纷纷跟了去。
快到孙有银家时,秀chūn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上的ròu,力求让自己哭得bī真点,哇哇呜呜冲进了孙有银家堂屋里。
孙有银一家五口正在吃晌饭,冷不丁见秀chūn哭得泪人似的,孙有银吓了一跳,忙从炕上下来,“chūn儿,这是咋了?”
秀chūn不停抹着眼泪,一手胡乱指指外边,哽咽道,“郑二婶要撵我和奶走,我和奶没地方住了咋办,大伯,我和奶搬你家,跟你和大娘一块住吧!”
秀chūn此话一出,吓得高淑芬也从炕上下来了,“咋了咋了?好好的咋还撵人走呢?”
说话间,郑二婶撵过来了,在孙有银家门口吵嚷着。
孙有银掀了麻布帘出来,一看外头,乖乖,生产队里的社员到了泰半,这是要来他家开大会呐!
社员们七嘴八舌,加上郑二婶的吵嚷,孙有银可算把事qíng缘由弄了明白,既气秀chūn不懂事,又恼郑二婶得理不饶人。
想骂秀chūn几句,可一看秀chūn哭得跟泪人似的,孙有银又骂不出口,耳边是郑二婶的大嗓门,吵得孙有银脑瓜子嗡嗡作响,忍无可忍,孙有银拔高了声音冲郑二婶道,“好了付兰芬同志!你的要求我已经收到,会尽快给你处理,你先家去,大家都散了,都家去吧。”
目的没达到,郑二婶不愿走,两手掐腰,扯嗓子道,“指导员,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多给你两天时间,拖一天都没门!她祖孙两要是还没个地方住,别怪我闹到孙有粮家,孙有粮是啥意思?占着人家房,把人撵我家住,算是个事儿吗?指导员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去合作社问问咋回事?!”
“付兰芬说的是,chūn儿她爹的房子,孙有粮一直占着算个啥事呀。”
“指导员,一个是兄弟,另一个是亲侄女,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
合作社下管生产队,对合作社的领导来讲,他孙有银算个毛?这事要真闹到合作社了,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孙有银!
孙有银忍着头疼,忙好声好气的跟郑二婶再三保证,两天之内一定把问题给解决了,劝走郑二婶,围观的社员也各回各家,孙有银一屁股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块上,想抽根烟,烟都叼到嘴里了,摸半天没摸到洋火。
“狗蛋,从炉膛口把洋火给我拿来。”
“抽抽抽,啥时候了还抽,不准拿洋火!”高淑芬直接把孙有银嘴里的烟拽了出来。
不抽就不抽…
孙有银忌惮他婆娘耍yín威,耷拉着脑袋坐大石块上唉声叹气。
“chūn儿人呢?”
高淑芬指指堂屋,“屋里呢,你娘也在里面。”
两口子一前一后进了堂屋,眼前的景象,让高淑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天杀的,簸箕里的窝窝头全给秀chūn造没了,死丫头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啃最后一个窝窝头,还喝她家的面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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