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qíng景就好像命运的齿轮,在她的耳边吭哧吭哧旋转。
她很早就觉得一切开始了,感觉每一天都有齿轮在转动的感觉,今天,她真的感觉到了。
秦恬觉得自己一整晚都被震撼的睡不着觉,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震撼了。
第二天她企图去找奥古斯汀,结果一个人都不在,她只能悻悻而归。
又过了几天,走进九月,新的头版头条,《目标,莫斯科!》
秦恬已经麻木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每天正常人的生活,上课,gān活,发呆,看报纸,然后被报纸上的消息震一震。
报纸上的消息,总是经过滞后和筛选的,她每一次看,都试图把时间往前推一点,然后默默写在本子上。
奥古最近很忙,忙到找不到人,他不方便了找她,而她也不是粘人的个xing,过个十来天去敲回门,十回有九回不在,还有一回不是刚回来了累的脸色苍白就是接到通知要紧急出门。
秦恬不明白,在巴黎市区,有什么好忙的。但是她当然不会去问的。
又过了一阵子,有关莫斯科的消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秦恬知道,闪电战踢到铁板了。
此时,天又渐渐冷了。
大院的伊路莎奶奶生病了,成天头晕乏力,院子里年轻女人多,每天都有不少人照顾,秦母知道后也很担心,隔几天就让秦恬送点jī汤鱼汤营养粥过去,今天她又抱着一锅汤去大院,正看到从公寓的楼梯间铲煤回来的伊万,他脸上乌黑的,穿着便装,眼白非常明显,看到秦恬,露出大白牙笑:“媞安!你来啦!”
“恩,送点汤。”秦恬微笑,抬抬手里的锅子,“奶奶好点儿了吗?”
“四楼的瑞秋阿姨照顾着,她做了很多好吃的!”伊万笑得很开心,用袖子一抹脸,从脖子到半边巴掌黑黑白白的。
秦恬进屋,发现不止瑞秋阿姨,还有好几个妇女都围在伊路莎奶奶chuáng边,要不是她们絮絮叨叨的聊天气氛浓郁,还以为是在jiāo代遗嘱的现场。
她把jī汤jiāo给伊万,就进了房间,女人们挪一挪,也给她挪出了位置,她想想没事,便坐下了。
“古力奇一家不是当初也出去了吗,说逃到西班牙去,还安排好了路线。”瑞秋阿姨正在说话,她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看现在,还托人带了纸条儿来,被关在德朗西集中营。”
“没逃出去?”一个女人问,她手上还握着打了一半的毛线。
“何止没逃出去,连巴黎范围多没出!”瑞秋说着也不知道是该是什么表qíng,“当初他们走的时候偷偷摸摸,孩子昨天还跟我们家卡舍和豆豆玩,晚上就闷声不响走了,结果你们看现在……”
“他们估计也是不想让你们有无谓的希望,如果真逃出去了,应该会给你们口信的。”伊路莎奶奶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巧克力,靠在软软的大枕头上,劝慰道,“没想到德国人管得这么严。”
“何止是严,简直是严酷。”秦恬身边一个婶婶忽然激动起来,“你们没听说吗?波兰的事qíng,一开始还有犹太人聚集区,接着分派到集中营,集中营光见进去的,没见出来的!”
秦恬心里咯噔一声,她忽然眼前就晃过那把十字路够堵成丁字形的墙,高高的,毫无生气,上面还有狰狞的铁丝网。
“媞安,你不是说你去波兰留学吗,你总知道吧。”那阿姨转头问秦恬。
“你记错了,我是去德国留学,我哥哥去波兰,不过……”秦恬咬咬嘴唇,“我去波兰找过哥哥,确实,见到了犹太人聚居区。”
一屋子人立刻感兴趣了,七嘴八舌的问道:“那儿怎么样?”“大吗?”“多少个人住?”“吃的喝得哪儿来?”“要住多久?”
秦恬招架不住,只能慢慢说道:“我了解的不多,聚居区很小,顶多五六万人住,但是却挤进去全波兰将近三十万人……”
这立刻引来一片惊呼:“天啊,怎么可以这样,这太残忍了!”
“和我一起到波兰的有几个犹太朋友,后来我们失散了,我在餐厅打工,她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说准备逃出去,华沙生存不下去了,我给了她一点食物,结果再一次知道她的消息,她的母亲已经病死了,她很多朋友逃出去时被打死了,她被关进聚居区……几乎,没有吃的……德国士兵管的很严,扔食物进去的,一律坐牢。”
这下,已经没有人惊呼了,所有人都盯着她看,连伊万,也洗了脸换了衣服靠着门边听着。
“在华沙的犹太人,真的无法生存,远比这儿的,现在,严酷许多……犹太人还没都住进聚居区时,德国巡逻兵在街上遇到犹太人的就rǔ骂嘲笑一顿,遇到没人的地方,枪毙……似乎都不负责任……”秦恬想到海因茨,打了个冷战,“我一个朋友,他是波兰人,只是因为,出言不逊,就被打断了双腿……”
“现在,法国也陷落了……”有人低声道,一股绝望的气息蔓延。
秦恬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她继续道:“我没有恐吓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犹太人,落到德国人手里,如果不逃,最终结果,就只有死,绝无侥幸。你们必须想办法,现在努力逃,以后万一被抓了,也要努力逃,真的,不要心存侥幸。”
一片沉默,在场的当家主妇们都在沉思。
“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失散呢?”伊万忽然问,“和你一起逃到波兰的犹太人。”
秦恬嘲讽的笑:“波兰政府把犹太人拦在国境线外,不让入境,他们让我先进去,找他们在波兰的亲人去帮他们入境,结果我找到了他们的亲人,告诉他们来我工作的地方找我,他们却,一直没有音信了……”
“波兰政府怎么可以这样?当初他们不是说接纳犹太人吗?”瑞秋阿姨激动的问。
“可现在当权的是谁?听说英国也在反犹,到处都在反犹!”织毛衣的婶婶激动道。
“英国为什么反犹?他们也怕了德国?”
“天知道,恐怕也是在拿我们转移qíng绪。”那婶婶开口闭口我们我们的,显然已经上升到民族qíng绪,“现在只有西班牙,他不听德国的,不愿迫害犹太人,但是更多的犹太人,他们也不收……只保护自己的西班牙籍公民。”
“天哪,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法国。”一个女人忽然哭了。
瑞秋婶婶也眼眶泛红:“我的丈夫还参加过一战……我们在公园里被赶开的时候,我丈夫还跟那个警察理论,他参加过一战,是为法国贡献忠诚和生命的,有权使用法国的公共设备,结果那个警察的答案就是一枪托……”
“就是那天吗?”伊路莎奶奶微微撑起身子,“我看到你丈夫脸颊肿着的。”
“恩。”瑞秋擦着眼泪点头,“他让我别说,怕让你们害怕,但我想想就心凉,他当初可是老兵,归国时多么的荣誉,现在却……呜呜……”
“哎,听了媞安说的,你们别掉以轻心,四面打听一下吧。”伊路莎婶婶吃力道,“到了那个时候,孩子都藏我这儿来吧。”
“那得早作准备。”秦恬已经有了惯xing思维,“必须早做准备,法国有多少犹太人,每个家庭有哪些,他们都记录在案,真抓起来,那是要点名的,抓的时候要是少了,你们说不出去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傍晚就这么在讨论中过去,秦恬看着满大院的犹太人,忽然想起了秦父关于仁义的教导。
她觉得,她可以做到袖手旁观,但是她又希望,自己能够和奥古一样,在未来,能够问心无愧。
第74章棉袄
等到伊莉莎奶奶病好了,天气却也转寒了。
秦恬觉得仿佛是恍恍惚惚的,又一年要过去了。能够在这样的时期拥有这般白驹过隙的感觉,她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遗憾。
今年冬天和往年一样,gān燥而寒冷,等所有人都穿上厚厚的大衣时,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来了。
外面下着大雪,屋里残留着晚饭的香气,脚边火热的壁炉,手边是美味的点心,在一个只有壁炉没有空调的时代,秦恬感觉冬天比夏天舒适多了。
这两天她正在向秦母学习做棉袄。
巴黎的冬天虽然寒冷,但是却并非严寒,大多数人几件毛衣,背心,外面一件大衣就能搞定,所以家里的棉袄垫在箱底被人遗忘许久了。猛然听秦恬提起,秦母还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棉袄的位置。
虽然奇怪女儿为什么突然想学做棉袄,但是传统的母亲总是希望女儿能会点女红的。作为示范,秦母拆了秦父的旧棉袄,又裁剪了一点新布,买了点棉花,直接做给秦恬看。
秦母拿出的棉袄很复古,这时候还不流行套头衫,棉袄就和唐装一样,颇为洋气,秦恬一看就喜欢,她学了两天,觉得自己实在有心无力,没办法,她只好拿出尺寸来让秦母主力,她打下手。
秦母一看尺寸就明白了,抿着嘴笑,却什么都不说,裁布,fèng纫,做得很细心。
秦父一边看报纸一边撇这边,半晌才道:“怎么又在做棉袄?我记得很久没穿了。”
秦恬讷讷不说话,秦母笑了:“别自作多qíng了,这不是做给你的。”
“哦?”秦父一愣,“那是给谁?”
“你问你女儿。”
秦恬纠结,支支吾吾:“那个,你说给谁就给谁的。”
“……”秦父一头雾水,半晌一叹,“女大不中留啊!”
棉袄这玩意儿,暖和,耐脏耐磨,虽然穿上后身材不怎么好,但是如果裹在军装里……大冬天的,谁也看不到。
她想不出能为奥古斯汀做些什么,这个没有羽绒衣的时代,她能想到的最保暖的,就是棉袄了。
尺寸上秦母帮忙做了些改动,秦恬全靠偷偷测量,目测,手测,有时候还抓来伊万试穿,弄得伊万很不好意思,拼命说:“我奶奶会给我做的,不麻烦你们……”
回答是秦家母女的一致白眼。
这种东西,一般当然是作为圣诞礼物什么的最好了,但是现在的qíng况,谁也不知道奥古什么时候就会上战场,一不小心他就可能上了去前线的火车,所以花了大半个月把衣服做好后,确认没问题,秦恬就羞羞涩涩的拿上衣服,打算上完课就给奥古斯汀给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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