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顾宁远把勺子轻轻塞进沈约嘴里,轻柔地安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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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剪彩过后,顾升全包了一整个酒店,在酒店大厅里举办宴会。
灯火通明,觥筹jiāo错。
“顾先生可真是老当益壮,顾氏jiāo到您的手上,才算是妥当了。”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
顾家上下远亲近戚姓顾的有一百多口人,却只有一个能被称作顾先生。
他们仿佛都忘了,一个月前还这样称呼着另一个人,即便顾律死了,也不该由顾升全继承。
那些或露骨或矜持的谄媚话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香槟红酒,送去顾升全的耳朵里。
顾升全手上端着一杯红酒,各方宾客上前祝贺,他的姿态极高,至多只抿一口酒,笑容得意而克制。
这次的方案并不是第一次提出来的,顾律当权时,顾升全借顾鸿的名义提jiāo过几次,可顾律一直驳回。
现在,顾升全能摆脱年轻气盛以来至今被父亲,哥哥,侄子压制的yīn影,一展宏图抱负。
晚宴的另一边,顾鸿吸引了一群小姐太太们,同她们聊天。
他年近四十,娶过三任妻子,门第品貌一个不如一个。现在这个妻子岳宝琴是一个才毕业的大学生,原来只不过是金屋藏娇,怀孕后却迅速撕下了第二任成功上位。
顾鸿娶了她,可孩子却没了。外面的人窃窃私语,看见夫妻两人都连嘲带讽。
此时岳宝琴咬牙看着顾鸿借着酒劲搂上一个穿粉色礼服的小姐的腰,那小姐含羞带怯,脸色通红,小幅度的挣扎着。
而她这个正经的顾太太却被排斥在外。
岳宝琴生了一头闷气,顾鸿好色且无用,她年纪小的时候被蒙住眼看不见,现在可全明白了。
独自喝了好几杯酒后,一个服务员前来走到她身边,满脸礼貌的歉意问道:“请问您知道哪一位是顾鸿先生吗?”
岳宝琴懒得理他,却又不得不打起jīng神,往女人团成一团的地方指了指。
服务员上前,三两步就走到顾鸿身边,悄悄地同他说了两句。
岳宝琴清楚地看到,顾鸿因为酒意泛着微红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捏着酒杯的手颤了颤,随着那个人出去。
岳宝琴冷笑了两声,半口酒含在嘴里,咽下去的那一刻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这家酒店,每一桌酒席,甚至装饰的灯光花束都是她亲自定下的。出场的服务员每一个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即使她不记得全部服务员的长相,可服务员不该记不住她。
她忽然就生出些不该有的好奇心来,想要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月明星稀,角落里投下三个人的影子。
岳宝琴藏在大理石柱后面,只听到站在服务员前面的人笑了一声,开口道:“您现在可真是贵人了。”
顾鸿沉默不语。
那人接着说:“顾升全先生接手顾家,可谓家财万贯,想必也看不上欠咱们兄弟的这点小钱。”他顿了一下,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咱们赌场不过是小本生意,现在局子里查的又严,您能不能再还上一次债,也叫我们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你!”顾鸿满头冷汗,咬牙把骂人的话憋回去,“我是欠过债,但已经还了远远超过三倍的钱了,你们,你们不能再这样……”
“怎样?”那人冷笑一声,吊梢眉挑起,皮笑ròu不笑,“您要是不还钱,我们只能把您抵押给我的股份再卖出去,您看怎么样?”
顾鸿忍不住发怒,却又极力压制,低声下气,讨好似得说:“再容我一会吧。等我还了这笔钱,你们能不能把那些股份还,还给我?”
“还给你?”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没有丝毫避嫌的意思,“那可是新上任的顾升全先生和他的儿子顾鸿先生在顾家的全部股份,这么点钱,够买的回去吗?”
听到这里,岳宝琴眼前一花。
完了。
她心里想,身体得完全贴在石柱上才能撑得住自己不要倒下。
第10章珍重
自那次出门以后,顾宁远又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状态,每天唯一的事就是陪着沈约。
随着顾升全手上的权势越揽越多,地位越加巩固,渐渐地来找顾宁远的也少多了。
陈伯一大早就处理完所有的事,颇有些失望地叹息:“这些天,连那些活动的邀请都少了许多。”
以往顾律还在的时候,陈伯光每日委婉而有礼地拒绝各种邀请都要花上一整个上午。
一旁的顾宁远开着电脑,现在正是股市开盘的时间,屏幕上红线和绿线jiāo相错杂,忽高忽低。
顾宁远处理完其中几只股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他起身合上电脑,漫不经心对陈伯道:“您工作了这么多年,先歇一歇,以后还有的忙的。”
陈伯心里一定。
顾宁远转身出了书房,让柳妈准备好两人份的早餐,待会再端进卧室。
这时候沈约还在睡觉。
原来沈约都醒的很早,醒来了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在躺在chuáng上。可住院以后,准确来说是被顾宁远接过来养起来后,沈约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阵轻轻的摇晃过后,沈约皱了皱鼻子,翻了个身爬起来。
房间里都铺着厚厚的毛毯,桌椅的边角也用布块包好了。沈约赤脚踩在地上,白生生的小脚丫陷在地毯的绒毛里,顾宁远牵着他的左手腕,走到卫生间。
顾宁远挤好牙膏,把牙刷塞到沈约手里。等牙刷好了,顾宁远把先擦掉沈约脸上的白沫,才又仔细地用湿毛巾替沈约把没被纱布覆盖的脸擦gān净。
经过这么长时间,沈约终于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顾宁远这么对待他。
吃完了饭,沈约抱着一个录音机,音量很低,隐约能听到一个甜美的女声正在讲什么童话故事。
沈约百无聊赖,在chuáng上打了个滚,一不小心凑到顾宁远身边。
顾宁远放下手上的书,偏过头问他:“这个故事讲的什么?”
沈约答不出来。
顾宁远把录音机拿过来放在一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提议道:“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顾家是一个建了许多年的大宅子,样式古朴,三层楼,下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没有现在别墅带着的游泳池之类的现代设施,年轻人自然觉得无趣。
大约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满院子都是花,一年四季,几乎都有鲜花盛开。那是秦姝一株一株种下去的,她在顾家二十余年,终于把花园悉心布置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花园中心有一个亭子,石头做的。绿色的藤蔓从亭子四周垂落,下面的围栏上爬满了蔷薇,含苞待放,清晨的露水沾在花骨朵上,还没散尽。
柳妈端了几盘点心和水果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顾宁远站在不远处,手上搀着沈约。
她远远的能隐约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两个人面前是一丛紫色鸢尾。
沈约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花?”
顾宁远轻声回答了一句,另一只手上拿着水壶,仔仔细细浇起了花。
又过了一会,沈约又问:“这花长什么模样?”
显然依靠顾宁远贫瘠的语言能力,是半点都描述不出鸢尾的美丽的。
顾宁远思考了一会,蹲下来把一朵花轻轻压弯,然后拉过沈约的手,指尖触碰到花瓣。
“能感受到吗?”
紫色的花瓣微颤,沈约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触摸一朵花,如丝绸般的感觉从指尖滑过,非常温柔。
沈约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来,然后点了点头。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离开花,一滴冰冷的露水从顺着花瓣流了下来,沈约一惊,手一躲。
那朵花就生生被打的一偏,掉了好几朵花瓣,在地下打了几个滚,沾满了尘埃。
柳妈吓了一跳,这院子里的话都是顾宁远陪着秦姝种下的,自小照料到大,顾宁远对这些花万分珍惜。而秦姝越发病重后,顾宁远就越在乎这些花,仿佛这些花开的越好,生命力越旺盛,秦姝的身体也会就此好起来一样。
可秦姝最后还是死了,死在chūn天的末尾。
上一辈子秦姝死后,顾宁远养了这些花很多年,可有一次园艺师不小心,也或许是顾家有人诚心找他不痛快,在chūn末的时候死了一大半。
后来顾宁远再也没有养花,顾家的院子里改种树,改种长青的灌木。一年到头,永远郁郁葱葱,林影重重,就像越发成熟内敛的顾宁远,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说起来,顾宁远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花了。
沈约退后一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对气氛的变化颇为敏感,疑惑地问:“怎么了?”
可顾宁远什么也没有说,他眼皮一颤,却把那朵破碎的鸢尾折下来,塞到沈约手里。
“没什么,”顾宁远轻声细语,且十分温柔,“这朵花先送给你了,等你眼睛好了,再下来看吧。”
柳妈颇为吃惊,她虽然知道顾宁远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少爷宠爱的很,却也不知道会到这种地步。
沈约怀里抱着花,贴在心口,顾宁远把他带到亭子里,又开始喂他点心。
其实这时候才吃过早饭不久,沈约也吃不下什么,可顾宁远自从养了他,就存心要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自从上次沈约说点心太甜之后,厨房里做出来的都是咸点心。可这次端上来的又是那种五颜六色的面团子。
顾宁远先尝了一口,依旧是以前甜的发腻的滋味,眉眼却意外的舒展。可等吃完了一个,他又搁下筷子,看向柳妈。
还没等他问出口,柳妈就先一步解释,满脸歉意,“都是我的错,光顾着和厨房说做咸点心,把甜点心少放点糖的事给忘了。”
顾宁远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声音平稳,“没关系,下次再记住。”
等又一盘少糖的点心端进来时,顾宁远已经吃完了先前的那一碟。
这一盘做的很符合沈约的要求,少糖所以不腻,沈约很给顾宁远面子,吃了好几个。最主要的这次的点心不太甜,也不发腻,他就能多吃几个。
可最后还是没吃完一碟。顾宁远尝了一个剩下的,咬到嘴里时愣了一下,慢慢地把这个咽下去,没再吃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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