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从有记忆至今遭遇到无数不清痛苦和不幸,这些事qíng才开始是尖刀,把沈约割的鲜血淋漓。后来再长大一些,沈约总算学会了替自己与外界架上一层隔膜,从世界抽离,让尖刀伤不到自己。那隔膜是防卫,也是壁垒,沈约将自己的心藏的严严实实的,别人才伤害不到他,却也不能接近他。
现在呢,沈约自己将那层隔膜剥的gāngān净净,整颗柔软的心完完整整的呈在顾宁远的眼前。
“顾先生那么久都没有来,我以为你再也不想找我了。”沈约垂下头,过长的头发从耳畔滑落,遮住泛红的眼角,颤抖的睫毛,他觉得很难过,“我就想,反正马上也是要回去的,回福利院,倒不如趁现在自己回去,也让顾先生省省心。”
顾宁远轻轻应了一声,冷淡地问:“你是从哪听到的,就要送你回福利院了。”
沈约心里一揪,那份若有若无,却沉甸甸的希望瞬间落了空,摔得粉碎,到了这时候却反而要撑起笑脸,遮掩住眼里水润润的痕迹,“我以前就一直知道的。但上一次,我听您说,过几天就要去见院长,是要把我带回去吧。”
“有本事,”顾宁远低下头,放轻动作,摸了摸沈约的脑袋,“你既然听,怎么不多听一些,我前面两句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沈约摇了摇头。
顾宁远说:“我在问院长,收养还要走哪些程序,等过几天一起去办了。”
“到时候啊,”顾宁远顿了顿,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沈约你就正式成了我的弟弟,顾家的一份子,你说好不好?”
沈约猛然抬起头,积蓄在眼角的泪水终于凝成水珠,从眼窝中滑到鬓角,只留下一道单薄而破碎的痕迹。
“收养?”那不可能,他早就拒绝了,此时却忍不住幻想。
顾宁远眯着眼问:“我在医院里问你,要不要来顾宅,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小乖崽似得来了吗?”
“不是的,”沈约连忙摆了摆手,如梦初醒般的,“怎么会?不是让我来这里养一养伤,然后再送我回去吗?”
顾宁远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小心避开沈约身上的伤口,把他搂进自己怀里,软软的头发像是小刷子一样挠着自己的下巴,更挠进了自己的心里。而他的下巴又抵着自己的肩膀,非常乖顺,不像沈约心里一肚子的怀疑。
“你啊,就像是头养不熟的小白眼láng,又有哪一个关心不相gān的小孩子关心到领回家的?我还以为你清楚。”
顾宁远温热的呼吸落在沈约的发旋上,让沈约也莫名温暖起来。
“那就再问你一次吧。”那声音温柔极了,像是对调皮的孩子有无止境的放纵。
“沈约,你愿意做我的弟弟吗?”
顾宁远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又开始有了湿意。
“我愿意。”
那一刻沈约只觉得自己破碎的希望又重新黏合,却来不及恢复完美无瑕,所以欢乐的心qíng只能占到一半,还有一半痛苦的碎片不断刺进沈约那颗在此时不受任何防护的心来。
沈约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普通的八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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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沈约还没什么事,过度疲劳,穿了一晚上湿衣服,又把被子全都推给沈约盖的大家长顾宁远倒先着了凉,发起高烧。
顾宁远一向身体健康,很少生病。可这场病来势汹汹,等沈约发现不对劲下楼找柳妈的时候,顾宁远已经烧到四十度,浑身上下滚烫,把沈约柳妈陈伯三人吓得不轻。
急救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开进了顾宅的门。
于是外界议论纷纷,又有一丝了然,仿佛之前顾宁远不管事都有了理由。莫不是顾家这位小少爷才年纪轻轻,身体却已经不行了,承担不了顾家的重担不成?顾家人听了这个消息,面上自然打了无数个慰问电话,心里头转了多少个圈,多少个心思,谁也猜不透谁的。
顾随是在这种场景下被请到顾宅的。
那位传言中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顾小少爷此时正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盖着厚厚的被子,懒洋洋的偏着头,看起来确实因为生病而清减了不少,脸色略带苍白,但面容平和安宁,还是原来一副好模样。
顾随照例问了好,他此时因为顾无双的关系,已经和顾宁远接触颇多,有些话便能说出口了,便叹了口气,“你这一病,顾家上上下下那副模样……不说了,你快些养病。”
顾宁远语焉不详地笑了笑,“我这么大动gān戈地病一病,兴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说完他瞥了瞥四周,好不容易支开了小尾巴似的沈约,就为了这一刻。
“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是托你办,”顾宁远顿了顿,过了一会才开口,“我打算把沈约的户口安在你们家的名下,同你算是兄弟,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让沈约和顾先生心意相通啦!
第24章生病
对于这件事,顾宁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才开始是打算把沈约放在自己名下,再没有两人的名字同在一张户口本上,互相能够继承对方的财产更加稳定又值得放心的关系了。可后来仔细想一想,实在是不妥。
而挑选一个适合沈约的户口本,也实在是个难题,他并不想把沈约随意安在哪一家的头上。
话说起来还是要牵扯到顾家现在乱成一团的qíng况。顾律和秦姝去世后,顾宁远一人单成一户,明明白白的只写着一个名字,这张户口本上也是继承权的证明,顾律留下来的,至少明面上,都是顾宁远的。
顾随一时没想通,目光一转,落到顾宁远的身上。只见顾宁远端着粉绘彩瓷的茶杯,饮了一口茶,动作举止是一贯教养良好的矜贵。此时已经是六月,骄阳似火,他因为正生着病,还穿着长袖,翻卷起来的袖口露出一节手腕,骨节突出而分明,血管微微鼓起,是黯淡的青色。
真是清减了,但也是真看不出他的岁数。
顾宁远放下茶盏,眉眼舒展,不紧不慢地说:“这事,真是有原因的。”
顾随被请着坐在一旁,打算促膝长谈的模样。
“你说现在外面是什么qíng景?”顾宁远先不提沈约,眼神幽暗,转了个毫不相gān的话题,“顾升全?顾鸿?齐思楼里的那些人,一个两个,怎么做的?”
顾随没料到顾宁远就在他面前这么轻描淡写的jiāo了底,名字都直接说出来了。他是和顾宁远亲近了不少,可也不想掺和到顾家一摊子利益纷争中,他没那个本事jīng力。
顾宁远先开口,打断顾随打算开口的话,“不必紧张。”
顾随gān巴巴地笑了笑,喉结上下移动,把话给咽回去了,“宁远你真是说笑了。”
顾宁远慢悠悠地替他倒了一盏茶,也并不笑,脸色却显得柔和,“这外头的环境可真是糟透了,你说,我能把沈约放在自己名下吗?”
话说的这么明白,顾随终于反应过来了,顾家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聚集在顾宁远身上,要是那张户口本上忽然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怕是要千方百计打探算计,沈约也过不上安稳日子。
顾随还在深思,可这孩子养在顾宁远这里,户口在自己这,说什么也牵扯不清。
顾宁远是很难得对沈约以外的人笑的,此时却泛着微微笑意,又添了一个筹码。他从不擅长以qíng动人,反倒是威bī利诱的手段用的熟练的很。
“我知道你的那一家公司,正在争取一个新专利是不是?那个人我恰好认识,倒能介绍一下,你说怎么样?”
这个举动对于顾随无异于雪中送炭。
那是今年公司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正做到一半卡了壳,好不容易找到技术,对方却死守着不卖,两相争执,拖得顾随脑子都疼。
“好。”顾随咬了咬牙,顾无双和沈约以后只会越来越熟,自己和顾宁远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早晚是要上一条船的,倒不如是现在。
顾宁远笑意终于达到眼底,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还没等顾随的手握上去,远远的来了两个孩子,是沈约和顾无双。
沈约走在前头,顾无双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沈约的影子后头,还在喊:“小叔,等一等我!”
沈约的脚伤好的倒是很快,才不过几天,消肿之后,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
只见沈约走到顾宁远的躺椅前,还没来得及顾得上顾随,先把手表翻出来,指着上面的时间,一脸严肃地说:“时间到了,医生说你生病了,要少在外面chuī风。”
顾宁远面色不变,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把手转了个方向,捏上沈约软软的,小小的手,从靠椅上起来,对背后的顾随随意摆了摆手,“我放风结束的时间到了,下次再见。”
沈约才看到顾随,先问了声好,才抿着唇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我……”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还从没有在外人面前亲密的喊一声“哥”。似乎有些害羞,但又勇敢又仿佛想要炫耀,昭告世界一样,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我哥现在身体不好,等以后身体好了,再和您谈事qíng。”
顾随愣了愣,沈约已经领着顾宁远走远了。
顾宁远落后沈约一步,沈约认认真真地挑选着,前路没有任何障碍,顾宁远像是踩着他小小的影子。这样大小颠倒过来的领路,倒是颇为罕见。
顾无双瘪了瘪嘴,抱怨道:“小叔都不理我,也不陪我玩了。”
顾随看了这傻孩子一眼,心里想,以后这小叔,就真成了“亲生”的小叔了。
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一天到晚只会玩,看看你的小叔,作业写完了吗?”
顾无双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心不甘qíng不愿地跟着顾随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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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把顾宁远当做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了。
沈约带着顾宁远走进楼上的卧室,一进门就被冷气一惊,不知道是不是打扫的佣人嫌热顺手开的,又忘了关。他立刻把顾宁远推出去,自己“咚咚咚”跑到屋内,迅速关了空调,打开窗户,把冷气散出去。
过了好一会,沈约才又把顾宁远拉进来,chuáng上的被单已经展开了,只差把顾宁远塞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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