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浅眉头身蹙随即松开,点了点头,她要接,就让她接吧。
天近傍晚,huáng婆子寻到枇杷院,二娘子把林大娘子留下陪她。李思浅这回眉梢都没动,留就留吧。
端木莲生直到第二天早朝后才回到府里,刚进了二门,林大娘子不知道从哪儿闪身出来,不等端木莲生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端木莲生面前,连磕了几个头,仰面看着端木莲生,泪如雨下哀声请求:“表哥,求你救救翁翁!求求林家,求您了,表哥,翁翁要是死了,林家……我们……弱女子,只有死路一条,表哥慈悲心肠,求求你,救救翁翁!表哥,明月求你了,只要能救得翁翁xing命,明月……明月愿以身相报,做牛做马报答表哥……表哥,救救你……救救你……”
林明月哭倒在地上,端木莲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林明月膝行跟前一步,哀哀哭求。
“你翁翁xing命无碍。”端木莲生又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淡漠,“这是官家的恩典,除了天恩,你不会谢任何人。”说完,端木莲生侧身从林明月身边径直而去。
“表哥大恩,明月铭记在心,明月愿粉身碎骨报表哥大恩……”
林家被抄,林相囚于大理寺,二皇子的死有了定论,是bào病而亡,可围在俞相公府外的殿前司兵马一直没撤,俞府除了能在殿前司检查后进些菜蔬果米,还是人不能进,也不能出,太子也照样被囚在自己的寝宫。
朝廷和京城都还在一片战战兢兢中。
李思汶头一回到靖海王府来看望姐姐。
李思浅打量着她,跟年初二见她相比,她没怎么胖,可气色却明显好了很多,上回的她兼收并闷沉沉笼在一片灰蒙蒙的绝望中,这一次,她脸上虽满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担忧,可浑身上下,却没了那层闷沉和绝望。
她想开了?若是那样,那倒是福份,可看她急成这样,什么事能让她急的上门来寻她?
“若有事,你直说就是了。”李思浅不想难为她,不等她开口,先温声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姐姐好不好。”李思汶倒拿捏了,李思浅笑着不再多问,只随口问她些家常琐事。
没说几句,李思汶又急了,在椅子上挪了挪,又挪了挪,满脸焦灼却又想摆出一脸随意的扯开了话题,“姐姐听说没有,齐王爷死了!”
“嗯?听说了。”李思浅听到提到二皇子的死,划过丝不妙。果然,李思汶接着问道:“那姐姐有没有听说,为什么俞相公府上还被殿前司重重围着?”
“这是朝廷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知道这个?”李思浅心里一沉,难道她还在关心太子?她疯了?她已经嫁了人了!
“姐姐,你说,齐王爷死了,官家就太子和燕王爷两个儿子了,你说,官家会不会让燕王爷承了大统?太子会不会……”
“这不是咱们该议论的!”李思浅扬声打断了李思汶的话。
“姐姐。”李思汶突然抬手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本来就是个急脾气,从得知俞相公府被围那天起,她就紧张的度日如年、分分煎熬,这几天的变幻一会儿把她抛进地狱,一会儿又扔上天堂,二皇子死了,可太子……她找过不知道多少趟,递了话进去都是泥牛如海,她觉得她的头发在一根接一根的变白,实在熬不住,她才来找李思浅,除了李思浅这里,她没有任何一个能打听消息的去处。
这根弦本来就绷到了极致,这会儿既和李思浅说开了,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求姐姐告诉我,太子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废掉?外面都说大爷好……”
“你?”李思汶这话说明了,李思浅无语之极的看着她,他废不废关你什么事?嗯!不对劲,她对太子的关心如此qiáng烈,若只有那次的没入巷的露水qíng份,肯定不至于才对!
“太子废不废,这是皇家的事,废也罢,不废也好,跟咱们又不相gān,你这是怎么了?郑家把注压到太子身上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要说明了,我才好帮你分析一二。”李思浅dàng开一句。
“不是郑家!我跟郑家……是我!姐姐,太子到底会不会被废掉?他到底……”李思汶只盯着李思浅一句接一句紧问太子。
“到底怎么回事?”李思浅紧盯着李思汶。
李思汶生硬的拧过头,一声不吭,好半天,李思浅以为她不会说了,李思汶却开口了:“我是他的人。”
“什么?”李思浅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他的人?这话什么意……你又见他了?什么时候?”
“上元节。”李思汶拧着头,声音虽小,却没有丝毫羞愧不安。
李思浅呆呆的看着李思汶,“你已经嫁人了,你跟他……”
“嫁人怎么了?嫁了人又入宫的,史不绝书!”李思汶直视着李思浅,一句话堵了回去。
“太子没事,至少现在看,太子不会有事。”沉默半晌,李思浅给出了李思汶想要的答案,李思汶脸上闪过阵狂喜,一下子窜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多谢姐姐,我知道了,多谢姐姐!”
李思汶满身喜悦,连告辞都忘记了,一个旋身,脚下雀跃的一路跳走了。
李思浅呆坐在炕上,两根手指不停的揉着太阳xué,怎么会这样呢?!
第201章靖海王
李思汶的事太让李思浅震惊了,以至于婆子和她说林大娘子跪拦端木莲生的事,她都没怎么往心上去。
朝中动dàng,南周的厉大将军趁机大军压境,官家如今离不得端木莲生,往南边统军的最佳人选,就是大皇子了,大皇子领命连夜疾驰往南边统军迎击。
三月初,林相的案子移jiāo到病qíng好转的王相手里,糊糊涂涂结了。
二皇子是自杀,官家却又下旨重重夸他品行高洁,以亲王礼落葬皇陵。
林相确实收受了南周的厚礼,里通国外这一条铁证如山,论律当斩,可官家却法外开恩,极其宽厚的将林府后园一处幽静小院围墙加高到一丈多,高墙圈禁了林相。
林相公圈进去那天,俞相公府外的殿前司兵士半夜悄然撤去,凌晨早起的打更人又看到了俞相公上早朝的车子。
太子也出宫了,李思汶喜悦不已的往相国寺施舍了一百两银子还愿。
朝廷很快恢复了秩序,二皇子和林相一案,成了没人愿意提起的禁忌话题。
林明月听说林相公圈禁不斩那天傍晚,又迎在二门内,见端木莲生进来就长跪不起,要以身相报,不过没等她说完,端木莲生已经绕过她走远了,林明月扶着丫头,慢慢站起来,目光坚定的直盯着端木莲生的背影,他的大恩,她无论如何也要以身相报!
林相公被圈进高墙那天,林王妃半坐半躺在chuáng上,听张嬷嬷细细说完,目光怔忡的看着帐顶繁华的绣花,好半天,缓缓坐起来吩咐道:“让人准备热水,沐浴,侍候更衣。”
“这天都要黑了,王妃要去哪里?您还病着……”张嬷嬷急忙上前要劝,林王妃厌倦的抬起一只手止住张嬷嬷。张嬷嬷不敢再多说,忙叫人准备热水,亲自扶着林王妃进了净房。
林王妃沐浴出来,细细画了眉眼,又拿胭脂抿了唇,对着镜子转着头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站起来,让人将衣服一件件拿来,挑了件樱糙huáng长袄,白绫长裙穿了,虽说已经三月里,可林王妃病着,张嬷嬷让人取了件猞狸皮大衣过来,林王妃却皱了皱眉头,“换件獭兔的吧,他爱看人穿白。”
张嬷嬷忙换了件月白织锦缎面獭兔皮斗蓬,给林王妃披上系好,林王妃们起斗蓬裹住自己,缓步出了门,跟着一盏琉璃灯,往靖海王端木敬那间常年不开门的院子过去。
张嬷嬷用力拍了半天门,那扇红亮的院门开了条fèng,一个面色微显苍白的清秀小厮探出半个头,一眼看到林王妃,手抖了抖,急忙将门推开,长揖见礼,“王妃来了,王爷已经歇下了,吩咐不许打扰。”
林王妃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抬脚进门,从他身边径直进去。
小厮只看了林王妃一眼,也不多话,只垂手跟在她后面,穿门过院,一径往上房进去。
正院只在上房门口的台阶上放了两盏小小的琉璃灯,除此就只有月光了,上房也是灯火暗淡,细纱窗棂上只有浅浅一薄层晕huáng。
“去跟王爷禀报,就说我有极要紧的事,一定要现在见他。”林王妃站在琉璃灯前,淡淡吩咐小厮。
小厮垂眼答应,几步上了台阶,轻轻扣了扣门环。
好一会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条fèng,一个面容秾丽、唇色红艳的小厮一身雪白绸亵衣零乱不整,从门里探头出来。
“王妃来了,说要极要紧的事,一定要现在见到王爷。”
秾丽小厮漠然看了眼昂然直立在琉璃灯中间的林王妃,一声没吭的关了门。
没多大会儿,上房灯光亮起,房门再次打开,一个接一个身着雪白绸亵衣的柔美小厮走出来,沿着游廊往外走,清泠的月光下,如同一个个艳丽的鬼物。
林王妃垂着眼皮,仿佛没看到那一串出来的小厮们,等最后一个小厮出了垂花门,林王妃提着裙子,抬脚上了台阶,缓慢庄严的踏上台阶,进了上房,反手关上了房门。
“什么事?”东边一张占了半间屋子的巨大炕上,靖海王端木敬也是一身松跨不整的白绸亵衣,其实他整个人就象是用一堆失了光泽、满是折子的旧布折出来的。
“二爷死了,林家被抄,父亲高墙圈禁。”林王妃直直的看着端木敬。
“你找我什么事?”端木敬一双眼睛还是混混沌沌,林王妃的话仿佛没带给他任何冲击。
“立明节为世子。”
端木敬看着林王妃,面无表qíng,目无表qíng。
“莲生爪牙锋利,端木家大约只有那几位先祖有他的本事,他已经是南军大帅、枢密副使,他不需要这个爵位,可明节还小,还没入仕,若没有这个爵位,往后,他如何在京城立足?还有守志和睛儿,他们都是你的孩子,你忍心把所有的生路都给莲生,bī的明节、守志和睛儿生不如死么?”
林王妃泪眼盈盈,端木敬依旧神qíng漠然。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都是你端木敬的骨血,你忍心独活一个,忍心看着明节、守志和睛儿走上死路?父母心,难道不是希望孩子们个个都好,希望有本事的成年儿孙帮一帮、让一让那些弱小的弟妹么?你是他们的父亲!你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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