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姓沈的带进去是谁没有?”小厮提着口气问道,赵瞎子连连摇头,“没看清楚,不过挺年青,个子挺高,挺英气。”
“你先在这儿等我,哪儿别去!我去去就来!”小厮jiāo待了赵瞎子一句,转身就跑。
连拐了几个弯,小厮纵身跳进旁边一人多高的围墙,围墙后,黑山刚打发走另一个中年男人,小厮忙上前揖手禀报了赵瞎子的话,黑山神qíng凝重之极,‘嗯’了一声:“去跟赵瞎子说,盯紧沈牢头和那个青年男子,只盯紧了就行,不许打扰。”
“是!”小厮转身就要走,黑山又补了一句:“告诉他,若能帮就帮一把,都是一路的,赏他一百两银子。”
小厮又应了声,转身跳出了围墙。
黑山抬起手,用力揉了几把脸,深吸深吐了几口气。
今天一早到现在,这些变故让他这个跟着二爷见多识广的人也心惊不安,二爷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吩咐就被拿走,他和白水该做什么只好自做主张,别的不说,夫人和爷的xing命先得护住,如今李家二爷顺顺当当进了牢里,夫人在牢里一时半会总是安全的。
二爷那边,不知道白水打听的怎么样了……
李思清送走王相公,先打发清露回自家传话,这样的大事,消息一会儿就得传进他们府上,别人还好,阿娘听到阿浅被拘进牢里,指定方寸大乱。
打发走清露,李思清寻了间离二门最近的暖阁,让人送了泥炉茶具并几本书,却无论如何坐不安稳,索xing扔了书,看着红泥炉上‘突突’翻滚的小壶,拧着眉头一遍遍细细的想这几个月的大事小qíng。
王相公回来的很快,李思清却几乎等了个地老天荒。
“见到官家了?怎么说?”李思清上前扶住王相公,迫不及待的问道,王相公垂着眼皮,示意他扶着他一路进了园子深处的书房小院,进屋上了炕,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李思清却问了一句仿佛很不相gān的话,“君实,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做常人之不能做,你才能出众、志向远大,又恰逢良机,这常人之不能忍,你要忍得。”
李思清心里猛的一沉,直视着王相公,“还请相公明示。”
“我见到官家了,官家只问了我一句话:若是主幼臣qiáng,这将相是和好?还是不和好?”王相公直视着李思清,声音缓慢却极清晰。
李思清脸色瞬间煞白。
“君实,”王相公悠悠叹了口气,“官家点你教导秦王时,我就想过这事,这武事上最合适的人是谁?端木华!非他莫属!可你和端木华郎舅之亲,将相联手,未来,秦王何以自处?今天这场事,动手的是瑞宁公主,幕后却是官家,此事一举三得,李夫人折在瑞宁公主手里,瑞宁公主和端木华从前那一段儿女旖旎、亲戚qíng份不但断了个一gān二净,还种下了杀妻大仇,瑞宁公主是官家留给秦王掌管后宫、照顾起居的人,这就断了瑞宁公主勾结军权坐大的可能,李夫人一死……官家必定还有后手,你和端木华也得结下仇恨。”
李思清身子微微颤抖。
“唉!”王相公抬手按在李思清肩上,“君实,官家既要如此,你……只能如此!可你得记牢:李夫人之死,是死在官家手上,非端木华之过,就是瑞宁公主,也是迫不得已,你和端木华在明面上要水火不能容,可你心里得明白,你和端木华要肝胆相照,彼此携手,如此才是国之福、社稷之福!端木华那里,我会找他好好说说话儿。”
“先生,让我想想,舍妹……我要想想。”李思清只觉得浑身冰凉,喉咙gān涩的几乎挤不出声音。
“君实!以大局为重!以国家社稷为重,以百姓为重!”王相公重重的提醒李思清,李思清机械的点着头,站起来,晃晃忽忽出了门。
李思清的车进了李府二门,还没停稳,帘子就被小高一把掀开,“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活活急死在你家二门里了!”
“我不是让你去帮老二?你怎么在这里?”眨眼功夫,李思清仿佛苍老了不少,神qíng凌厉冷峻的吓人。
小高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你这是……老二让小厮跟我说,他去那里……就是你说的那里,让我别去找他,说我太招眼,惊动了人,让我到家里听你吩咐。”
“你跟我进来!”李思清浑身寒冷气森森,径直往他那时孤零零座落在园子中间的书房。
第334章初心
“这事跟阿浅无关!”进了屋,李思清转身盯着小高,直入正题。
“啊?噢!那当然……”
“韩六娘子的马确实被人做了手脚,那,是谁做的?”
小高被李思清这一句话问傻了,对啊!谁动的手脚?他哪儿知道啊!
“贼喊捉贼!”李思清咬牙切齿,“他做这样的手脚,瞒得了别人,岂能瞒得过我?”
“大哥,你到底说什么呢?咱们现在是要救浅妹子!阿浅在大理寺牢里关着呢!”小高被李思清说的晕头转向,有点急了。
“要救阿浅,只有一个办法。”李思清垂下了眼皮。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有办法就行!”小高顿时高兴了,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韩六娘子的马,是端木华的侄女端木玉做的手脚。”李思清直盯着小高,小高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大张着嘴,听傻了。
“韩六娘子是端木玉害死的,至于端木玉是主谋还是被人利用,这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端木华要保哪个?是护住他大哥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还是说出真相,放出阿浅,让端木玉为韩家六娘子抵命。”
李思清的话戛然而止,微眯眼睛,紧盯着已经一脸凌乱的小高。
“阿浅的xing命握在端木华手里,你去见端木华,问他,难道真要为了端木玉害了阿浅的xing命吗?”
“等等等等!让我理理,让我好好理理……”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小高摆着手,好一会儿才吃力的把李思清短短几句话理清了。“你是说……有道理!可不是!我去找端木华!他自己侄女儿混帐,要抵命那自己去抵!凭什么把浅妹子的xing命搭进去?我去找他!”
小高一阵风没影了。
李思清站的笔直的身形突然晃了晃,连往后跌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到矮榻上。
李思清神qíng木然的呆坐了片刻,两只手撑了好几回,才咬着牙撑起自己,站了片刻,缓步出了书房,哑着声音吩咐道:“流响!让人备车,去大理寺。”
离大理寺还要拐一个弯,李思清叫停马车,下了车,径直往大理寺进去。
大理寺前院被送进一群说要收押、却又没人jiāo待到底怎么个收押法的贵女,收押罪大恶极犯人的内牢关了端木大帅的夫人,后院又软禁了端木大帅,大理寺卿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顾太监请走商量案qíng去了,余下诸官吏个个提心吊胆,谁也不敢多说多动,连眼珠都不敢多转,以免说错做错,可是被人推出来顶缸。
李思清大步如飞,一脚踏过大理寺那高高的门槛,沉声吩咐门房:“我是内牢收监的端木夫人李氏的兄长,来探监,请通禀你们上官。”
大理寺的门房自然认的李思清,门房头儿顿时一身冷汗,这是来探监,也是来问罪的吧?
门房头儿点头哈腰,一溜烟奔去禀报,可主官不在,满屋子副官属官个个正襟危坐,忙的抬不起头。
门房头儿只好硬着头皮再禀报一遍:“诸位爷,李夫人的兄长李家大爷在门口,说要探监,请爷们示下。”
满屋子的副官、属官更认真更忙的没法抬头了,门房头儿咽了口口水,看来只能点名了,虽说这会儿直接找谁就是得罪了谁,可若不找,那自己立马就得倒大霉!两害权衡取其轻吧。
门房头儿瞄上位平时最好说话的:“田爷,您……”
“等等!”田爷这回也不好说话了,“我正写到要紧处,万万错不得,有什么话,半个时辰后再说!”
门房头儿差点呛死,这位平时老好人一个,没想到关键时候也这么滑不溜手啊!
“洪爷……”
“唉哟!内急!你且等等,我出趟恭,回来再说!”洪爷尿遁了。
……
门房头儿喊遍了一屋子人,就没人让他说一整句话!门房头儿心一横,gān脆就在门口蹲下了,你们个个不发话不担责任,他一小门房,也一边称蹲蹲吧!
李思清扣着时刻,见门房头儿该回来还没回来,冲门房里两三个带着从未有过的谨慎小心神qíng的门房淡然道:“这么长时候,两三趟也跑个来回了,既然这样,无声便是默许,我进去探望舍妹了。”
李思清抬脚就走,几个门房缩在门房内,一声没敢吭。
李思清顺顺当当进到内牢,抱着根水火棍坐在牢房条凳上的李思明一眼看到他,心酸眼热,眼泪差点冲出来。
“大哥!你总算来了!这牢里到处都是臭虫跳蚤!阿浅最爱gān净,都这半天你才来!”李思明扔了水火棍,喜笑颜开的迎上去。仿佛大哥一来,万事都能顷刻间烟消云散。
李思浅也从chuáng上站起来,隔着栏杆看着大哥,不过她没有二哥那样的乐观,她是官家钦点的疑犯,要想脱身哪会那么容易!
“这是牢头老沈!铁哥们,绝对信得过!”见李思清紧盯着牢头老沈,李思明急忙解释道,李思清‘嗯’了一声,“烦劳沈牢头到外面看着点。”
老沈和李思明举止随便如同兄弟,可对上李思清,却拘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听李思清吩咐他到门口看着,忙揖了揖手,一溜小跑奔上台阶。
“你也去。”李思清象是犹豫了下,又吩咐李思明。
李思明一个愣神,不过还是顺从的哪在老沈后面上台阶出去了。
“怎么回事?”李思清站到牢栏外,没等他开口,李思浅先低低问道。
“官家下了决断,大位是要传给秦王了。”
“这是好事。”李思浅低低接了句。
“秦王读书由我教导,武事,大约是要jiāo给莲生了。”李思清头一回觉得笨嘴笨舌,王相公说的那些事,那些冷酷之极的话,怎么说给阿浅听?
52书库推荐浏览: 闲听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