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雲娘一眼就看到了黑山,忍不住轻轻抽了口凉气。
第397章小东西
黑山在,二爷必定在,不但来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爷真是疯了!
雲娘往黑山脚边扔了块石子,冲他招手。黑山高高吊起的心猛的一松,还真是在船上,爷竟然在码头上摆灯阵!灯火通明招来这么多人,他急的吓的手心脑门都是汗。
“夫人呢?带我去!”黑山还在收灯,端木莲生一把揪住雲娘,声音急而厉,雲娘吓了一跳,忙指了指,端木莲生丢开雲娘,纵身跃向雲娘手指向的那艘船。
李思浅站在船舱帘后,挑起条细细的fèng往外看。看着端木莲生落到船上,闪身后靠,掀起了半边帘子。端木莲生一步冲进,李思浅在他身后,伸手指点着他,“怎么这么莽撞啦……”
“浅浅!”李思浅的话没说完,就被端木莲生旋身抱起,“是你吧?浅浅!真是你?你……”端木莲生突然低头将脸贴在李思浅鬓边,竟放声痛哭。
船舱外,刚刚跳到船上的雲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爷的哭声?她头一回听到爷哭……爷哭的真让人难受……
黑山顾不上这个,指挥着跟着上船的十几个亲卫,赶紧起锚,先得把船撑到对岸,这里离湘州城太近,快的话,湘州守军把这儿围住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李思浅被端木莲生搂的几乎透不过气,伸手圈在他腰间,扭过头,脸贴着他的脸,端木莲生一脸湿凉的泪,李思浅心里软的如chūn水一般,“是我呀,你看,好好儿的。”
“浅浅,我以为你……真是你吗?”端木莲生将怀里的李思浅推开些,低头仔仔细细看着她,“真是你!浅浅,你怎么瘦成这样?这一年你怎么过来的?你必定吃了很多苦,都怪我,没能护住你,我……”
端木莲生哽咽的自责被一声咿呀打断,李思浅抱住他胳膊“见到你太高兴了,忘了他了,你来看看!”
被这一声咿呀吓的发呆的端木莲生被李思浅推进内舱。
内舱大chuáng前放着张小摇chuáng,chuáng上一堆淡huáng绫被子中间,一个穿着大红袄裤,胖乎乎极漂亮的奶娃娃两只胖手抱着胖胖的脚丫子,正咿咿呀呀的吃的开心。
端木莲生目瞪口呆,李思浅歪头看了看他,上前抱起奶娃娃,送到端木莲生面前,“九月十六的生辰,快四个月了,还没起名字呢,雲娘说像你,邹嬷嬷也说象你,我倒觉得象我呢。”
“这是!这个……”端木莲生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惊吓,这个满下巴都是口水的奶娃娃像他?什么意思?呃……
“是……你生的?我的?这个……小东西……”
“是你儿子!”李思浅将小东西塞到端木莲生怀里,端木莲生上身直往后仰,“这个……这个……这个……儿子!”
湘州城里,码头上的灯阵飞快的递进了袁将军府里。
这一阵子的码头,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繁华热闹,来来往往的人虽多,停驻在码头的船虽多,可这些船,不是南下被阻,就是北上被阻刚刚过来,正忧心返程能不能回去,以及,大家都忧心却不愿意多谈论的战事,自从端木大帅到南军驻守,这十几年,湘州城得南北通连的便利,却远离刀兵,这十几年的繁华让湘州本地和外来的客商都对战事充满了恐惧,对那个守护了湘州城,却又要对湘州动刀兵的端木大帅,感qíng极其复杂。这会儿的码头,谁也没有心思嬉笑玩乐,这一片灯阵,在如今的码头实在太突兀了。
袁将军没等哨探禀报完,就急急的叫人拿盔甲,命人击鼓集中守城军,又命人赶紧传信给米知府:端木华要攻打湘州城了!
雲娘斜靠在船舱门口,一脸郁郁,耳朵支着听里面的动静,柳叶站在桅杆旁看着她,心里一声接一声的叹气,爷真来了,她不赶紧想想怎么跟爷解释擅离南周到京城的事,又怎么解释找到夫人这事,不赶紧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她还一门心思听人家夫妻的壁角!
柳叶用力拍了把桅杆,雲姐混帐的时候是真混帐!爷对夫人这样的qíng份,她再不死心就得死人了!
黑山紧张的浑身寒毛倒竖,伸手可及的湘州城墙上灯影人影突然晃动的厉害,必是惊动袁将军了,“快!”黑山压低的声音急切又狠厉,这条船板薄船小,根本不能防守,要是在河中间被瞄住,不用别的,单从城墙上she几轮箭下来,连这船带他们,全得穿成筛子!
可偏偏周围的船怎么这么多?停的这么密!今天这湘水怎么这么宽?水流怎么这么急?这船怎么跟不动一样?黑山又看了眼灯火明显比刚才明亮的城墙,急的后背一层冷汗。
得赶紧禀报爷!
生死jiāo关,黑山顾不得扰不扰了,掀帘进了船舱禀报:“爷,象是惊动湘州守军了,只怕来不及到对岸!”
内舱正对着一下巴口水、拿一双兴奋的亮晶眼睛瞪着他的儿子跟傻子一样的端木莲生一个机灵恍过神,“浅浅,你抱着他,放心,有我!”
“要到对岸?上岸走?”李思浅接过儿子,紧跟在端木莲生后面出来内舱。
黑山一眼看到抱着孩子的李思浅,一个愣神没反应过来。
“说说!”端木莲生声音低而柔和,象是怕吓着那个咿咿呀呀一直笑的小东西。
“是!”黑山正愣神,被端木莲生这么温柔的声音又吓着了,竟舌头打结,猛磕了个头才说出话来,“湘州城墙上人影突然乱了,现在灯也多了。”
“这一阵子,一到晚上,码头上死气沉沉,刚才那灯阵太显眼了。”李思浅在端木莲生身后道,“不能过江,米知府让人挨船传过令,天一落黑,船就不能再移动,咱们停着不动,他们还要找一找,一过江……”
李思浅没说完,端木莲生就明白了,“不管在哪里,先泊着别动,若是离别的船远,也先停住,慢慢挪!”
黑山悔的肠子青,连个‘是’字也来不及应,急奔出去传令。
第398章争执与机会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从那个灯阵摆出来起,他们就曝露在湘州军哨探眼里了。城头上的灯笼,城下的守军,都在往这边聚集。
“弃船,进城!”端木莲生果断吩咐。
“怕吗?”端木莲生接过柳叶递上的斗蓬给李思浅披在身上,一边给她系斗蓬带子,一边柔声问道。
“有你在呢,怕什么?”李思浅仰头看着端木莲生,语笑盈盈,怕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好,你抱好儿子,只管跟在我后面,一切有我。”端木莲生替她理好斗蓬,低头亲了下在李思浅怀里舞着手咿咿呀呀的开心的儿子,转回身,接过黑山递上的长枪,一迭连声吩咐:“雲娘、柳叶,护住夫人左右,黑山断后,其余人,随我冲!”
船在虎láng之卫的力撑下,一路咣咣噹噹撞着两边的船只,硬是撞开一条路,直冲上岸。
端木莲生回身抱起李思浅,纵身跃下船头,人没站稳,头也没回,手中的长枪却猛然刺出,一枪挑飞了岸边系船石后突然扬刀跃起的暗哨。
这一枪挑开了剿杀和突围求生的战斗,端木莲生手里的长枪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简朴,就是刺出,拨回,再刺出,再拨回,不停的刺、拨,那枪跟长了眼睛一样,每一下刺出都收割一条人命。
李思浅抱着儿子,跟在后面看的心惊胆寒,都说他是杀神,真是一点夸张也没有,死神手里那把镰刀也不过如此吧。李思浅将儿子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儿子太小,不应该看到血腥成这样的场面,也不应该看到他爹这一幅杀神模样。
留在岸上的亲卫迅速聚集而来,在端木莲生两侧展成两翼,同样枪起刀落必要收割人命的亲卫分去了端木莲生两侧的威胁,端木莲生手里的枪刺出的更急更快,前进的速度也骤然加快。
李思浅抱着孩子,紧紧跟在端木莲生后面,渐渐觉得脚下沾稠,血腥扑鼻,历经两世,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修罗场。
“信号!问他们突进到何处!”端木莲生声音平和,仿佛他是在他的帅帐中发号施令。
“是!”队伍最后的黑山扬手甩出一支袖箭,袖箭在飞的极高,在力道用尽时突然绽放,爆出一片翠绿的流星。
几乎同时,湘州城东西南三面也升起了五六个同样的烟火,或赤或huáng或橙,映的湘州城上空一时灿烂无比。
城墙上的袁将军心里一片冰凉,三面都有敌人,而且不止一支,看样子端木华对湘州城势在必得!
“米知府,东西南三面临敌,东南面离湘水最近,必定受敌最重,我守东南,你去西面坐镇,记住,警惕后方,端木华诡计多端,善用内jian,涟水城就是事先派人潜入,开城门长驱直入的,只要没有内患,这湘州城咱们守得住!”
米知府却好象没听到袁将军的话,只死盯着城墙外那支箭一般往城门泂推开的队伍,咬牙切齿道:“城下是谁?”
“不用管是谁,凭他们这几个人,攻不下南门,这是野战攻城,些许几个人不必理会,米知府赶紧去西门镇守,这是大事。”袁将军有些恼火,姓米清廉归清廉,可这份牛心左xing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实在惹人厌恶!
“米知府,怎么守城,你得听我的!”袁将军声音不由自主高上去,米知府还是没理他,只趴在城墙跺口,死盯着下面,突然指着下面兴奋的尖声大叫:“我看出来了!你看!你过来看!是端木华!是端木华那厮!果然是他!也就是他,才如此狗胆包天,如此大胆狂妄,如此无法无天!这个背主弃义的狗东西!是他!立刻调所有的将士过来,杀了他!杀死他!他死了,天下太平!万事皆休!”
米知府癫狂一般,手舞足蹈狂叫不已。
袁将军犹豫了,若能杀了端木华,确实一了百了,可……袁将军趴在跺口,睁大老花的眼睛,努力想看仔细些,真是端木华?
端木华是勇猛善战,武力高qiáng,可他却不是莽撞之人,十四五岁独自领兵,就从不轻易涉险,或者说,他没来就做过以身涉险,孤身深入这样的蠢事!
十来岁的端木华就从不涉险,已经征战十余年,心思深沉,又要起兵染指大位的现在的端木华,怎么可能孤身到这湘州城下,把自己陷入必死之地?
不可能是端木华!这必定是个诱饵,让他或是米知府觉得是端木华来了,倾全力捉拿端木华,那西、东两门就会兵力空虚,无人值守,一攻既破!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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