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七兴奋中带着紧张,紧攥着拳头,脸绷的有点发硬,他现在看着、做着的,是关系着一国兴亡的大事,他从前做梦都没敢想到的大事!今晚上若能事事顺利,不过多久,他们姑娘就能坐着凤车銮驾,从这宣德门进去,一路只走正门,成为新的一朝开国的皇后……
白水看了他一眼,“紧张了?”
“没!”余七从令人激动的遐想中回过神,下意识的答了一个字就反应过来,“有点。”
“我也有点紧张。”白水深吸了口气,“咱们这头没问题,我就担心袁先生那边,袁先生什么都好,就是逢上大事爱出错。”
余七呆了呆,‘噗’的笑了,“这叫什么事?怎么能逢上大事爱出错?这还得了!”
“他就是这样,逢上大事,他自己也紧张,好在这些年几乎没有大事,今晚上……”白七拧眉沉吟,“应该算大事吧?”
“不算!”余七急忙一口否定,“这算什么大事?!这是小事!”
白水闷声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伸手拍余七,“我就喜欢你这个……是个明白人!难怪夫人这么器重你!”
“那是!”余七小得意,“那个……你真初二就走?不多留几天?我还是有点担心。”小得意还没散,余七就想起白水要走的事,忧心顿起。
“我也想多留几天,没法子的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南周那边现在就没人主持,照爷的意思,年前就让我赶过去,要不是明天的大事,我早就走了,你放心吧,那些人我都jiāo待的清楚,你也都见过了,至少不会使唤不动,至于人心,这个只能你自己收服,我不在更好,放心吧,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是夫人的人,老实说,爷待夫人怎么样,哪个不看在眼里?爷闹这一出……咳,我是说,爷做出这样大事,还不是因为夫人?再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接手这一摊儿,小事儿!”
白水说着,用手背拍了拍余七的胸膛,余七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却又长叹出来,“我连人都没杀过!不象你们,我原来打算先上前线跟着爷好好打几场仗的。”
“还是算了吧,”白水上上下下斜着他,“就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上了战场,就怕上去了没命下来,别打那主意了,把心思都用到这一摊上,这跟杀过人没杀过人没关系,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从前南周的谍报总管,你也见过,一个娇嘀嘀的美人儿,别说人,恐怕连jī也没杀过,照样做的好的不能再好,不在杀不杀人。”
“倒也是……”余七话音未落,宣德门内一声浑厚的钟声响起,厚重的宣德门缓缓开启,宣德门外,一盏接一盏的大红灯笼往宣德门聚拢过来,新的一年,百官进宫给圣明无上的皇帝恭贺新年来了!
这钟声把宋皇后吓的连打了几个哆嗦,“到时辰了?”
“是。”姜嬷嬷神qíng怆然,她和娘娘就象祭祀台上的祭品,钟声一响,就该端上台了。
“火……好了?”宋皇后用力撑着自己站起来,努力要显的从容无畏,她是一国之后,自小就有无数人教导她,无论何时,她都要雍容高贵,要从容无畏。
“娘娘放心,娘娘!”看着宋皇后伸手搭着心腹女使翠蕊的手就要走出去,姜嬷嬷紧前几步,脱口叫了声,宋皇后停步回头,姜嬷嬷满眼是泪、死死看着她,哆嗦着嘴唇低低道:“娘娘,不管……保重自己!保重……自己!”
宋皇后直直的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慢慢扭过头,扶着翠蕊,头上象是顶着碗,一步步端庄的走向正在喜庆朝贺新年的正殿。
今年的元旦朝贺,官家带上了太子,让太子和他一起接受百官的朝贺。
今年的元旦朝贺比往年结束的早了不少,好象刚刚开始就结束了,宋皇后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小太子那支庞大的从人队伍,队伍中间,奶娘小心翼翼的抱着太子,奶娘前面,瑞宁公主沉着张脸,走的很快,奶娘身后半步,是一脸习惯xing恭敬的顾太监。
宋皇后昂然站在狭路中间,目光直直的落在一身大礼服的瑞宁身上,她恨她,自从她的儿子被废,她被禁在中宫以来,她越来越恨她,她越来越觉得她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生母、因为她那个死的活该的兄长,而不是因为皇上,皇上只是一时被她们蒙蔽了……
太子的队伍停在宋皇后面前,废太子是被废了,宋皇后是被禁在中宫了,可是,皇后还是皇后,就连禁在中宫,也只是大家心知肚明而已,官家可没明发过任何一句话,既然没有明发,那皇后就还是皇后,后宫之主,母仪天下。
队伍前列的内侍宫人,个个都是知礼懂规矩的,在昂然的皇后面前,对他们来说,除了退避,只能是退避。
顾太监甚至比前面的内侍更早看到了宋皇后,脚下仿佛凝滞了下,转目看向瑞宁公主,整个chūn节期间太子要参加的大礼,官家都嘱咐了瑞宁公主,由她看护小太子。
瑞宁公主看向前方的目光并没有焦距,她正出神的想着他递给她听的那些话,她没看到挡住队伍的宋皇后,也没看到前面内侍的骤停,一头撞到内侍身上,登时就怒了。
第417章谁算计谁
没等瑞宁公主发火,前面的内侍们已经整齐的侧身闪到旁边,因为宋皇后抬手示意他们让开。瑞宁公主的火气直直对上了昂然怒目她的宋皇后。
“混帐……你?她怎么敢出来?她有旨意?”瑞宁公主骤然转头冲顾太监厉呵道,顾太监微微欠身,“回公主殿下,老奴没听说有旨意。”说完,不慌不忙的冲宋皇后长揖见礼,“娘娘安好,老奴给娘娘贺新chūn,吉祥如意!”
宋皇后却仿佛没看到顾太监,也没听到他的请安贺新chūn,只直直的盯着瑞宁公主,一步步往她面前走,越走越快。
“你要gān什么?”瑞宁公主被宋皇后不顾一切的神qíng吓着了,“来人!拦住她!”
“拦我?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贱人生的贱人!”宋皇后咬牙切齿,看那神qíng,简直要一口咬到瑞宁公主身上。
瑞宁公主连往后退,直退到抱着小太子的奶娘侧后,“你疯了!你这个疯子!”瑞宁公主从来都不擅长应付突发事件,慌乱的四顾想找个靠山援手。原本站在她旁边的顾太监却悄而快的移了一步,又移了一步,移到两个内侍旁边,和瑞宁公主中间正好隔着抱着小太子的奶娘。内侍宫人都偷眼看着顾太监,在场的一个皇后一个公主一位太子,可真正能让诸人应声而动的实权者,是垂手低眉、满身卑微的顾太监。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坏种!你挑唆官家,你二哥死的活该!你娘死的活该!都活该!活该!你当我不知道?呸!我早就看透你了!你跟你娘一样,都是痴心妄想、一肚子坏心眼的狐狸jīng!贱货!”宋皇后眼里的瑞宁公主幻化成了林贵妃,成了那个处心积虑要抢走她的一切的狐狸jīng!
“你疯了!”瑞宁公主被宋皇后骂的羞愤jiāo加,怒气上冲,宋皇后那一脸的疯狂就没那么可怕了,“你害死二哥、害死我娘!你才是坏种!你才是贱货!你这是不知死活!也不看看你离死还有多远!”
瑞宁公主一句‘离死还有多远’触动了宋皇后的最敏感的那一条神经,让她一下子从癫狂中清醒过来,是的,她离死不远了,她的儿子也离死不远了,她是来死里求生的,她是来……
宋皇后的目光落到了一身刺目的明huáng,吓的把头扎在奶娘怀里,紧紧抱着奶娘的小太子身上。
“你要gān什么?”在瑞宁公主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中,宋皇后恶虎扑食一般,冲上去一把夺过小太子,紧紧抱在怀里,竖着浑身的寒毛,警惕而决绝的扫视着众人。
“你要gān什么!快把太子还给我!你想gān什么?我告诉你,太子就是掉一眼头发,官家都得把你碎尸万断!快放下太子!你疯了!”瑞宁公主又急又怕又怒,太子要是有个好歹,她也别想活了。
“呵呵!哈哈!”宋皇后紧紧捏着哭的声嘶力竭的太子,退了两步,怆惶四顾,她太紧张了,小太子哭的又太响,她其实没听到瑞宁公主的话,就是听到,这样的话对现在的她全无用处。
她已经抢到了老四,她得杀了他!照已经想好的,抢到老四,就立刻摔死他,立刻!宋皇后浑身发抖,她没杀过人,她什么都没杀过,她连只蚂蚁都没杀过,现在她要杀的、她怀里的,是人!是活生生的孩子!
该怎么摔?
“快把太子抢回来!快!她要害了太子!她想杀了太子!快抢回来!”瑞宁公主的尖叫声几乎在刺破所有人的耳鼓,包括宋皇后的。
紧紧搂着小太子,咬碎银牙也没能狠下心的宋皇后被瑞宁公主这一声尖叫刺破怆惶,是了,她这是要害死太子!她这是要害死她的儿子!
宋皇后猛的将小太子高举过头,一片尖叫声中,瑞宁公主的声音最高最尖最凄厉,一边冲,一边冲着宋皇后猛冲过去,冲势正烈时,瑞宁公主的裙角不知道是勾在哪里了,还是被谁踩住了,瑞宁公主下身被裙子绊住,上身以一种极其猛烈的态势直直的冲宋皇后砸过去。
正紧紧闭着眼睛、高举着小太子拼命武装自己要摔下去摔下去摔下去……的宋皇后被象颗攻城石头一样的瑞宁公主砸中后腰,人猛的往前扑,举的头顶的小太子就被甩了出去,小太子惊恐的号哭戛然而止。
宋皇后的腰被瑞宁公主狠狠砸了一记,痛的爬不起来,两只手撑着地,直直的瞪着她前面不远的那团明huáng和明huáng身下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艳的鲜红,喉咙里咯咯作响,她杀了他了!她救了她的儿子了……
宋皇后头一歪昏了过去,瑞宁公主连滚带爬冲到不停的抽搐小太子身边,看着糊了满手掌的鲜血,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头一歪也昏过去了。
“快叫太医!快!快去禀报官家!快!快快!”顾太监闪身出来,一迭连声的吩咐。
惊恐万状的内侍宫人跑的全无规矩章法,顾太监站在四五步远处,怜悯的看着血泊中的小太子,这是个本来就不该出生的婴孩。
不远处,一缕黑烟升起,顾太监眉头微皱,起火了?这宫里到底伸进了多少只手?
和禁中隔了半座城的高墙宅院里,坐在屋顶的废太子正望眼yù穿,看到黑烟,兴奋的手舞足蹈,差点一头跌下去,“快!快快!放!放!放火!给爷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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