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广川王神qíng突然松缓下来,“最亲近的人你也敢想到如此地步,很好,这才是为王为后者,正该如此。”
李思浅目光清澈的看着广川王,眼前这人,这大半生简直是不幸的集合体,要是还能象常人那样心理健康,那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个心理不正常的人……怎么想都不过份!
“你想多了!”广川王又qiáng调了一句。
“舅舅也说了,为王为后者,就该这样不惮于把事qíng想到最极致,我既然想到了,总比没想到好,为母则qiáng,哪怕只有一线机会,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象他父亲那样可怜。”顿了顿,李思浅声音轻缓而低,“我们活着,不就是希望儿女们比我们活得好?象舅舅您,您拿莲生当亲生儿子一样,您为他cao碎了心,不想他重蹈您的覆辙,不希望他经历您经历过的痛苦,您盼着他不受人cao控,能护得住爱人家人,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我和莲生也和您一样,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活的好一些,快乐一些,幸福一些。”
广川王扭过了头,好半天,长长叹了口气,“好好好!你很好!很好!你信神鬼之说吗?”
李思浅一愣,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这话题跳跃太快,神鬼之事,她不能不信,不敢不信。
“什么是神?什么是鬼?我问过袁先生,他没有神通,他的师门里,师父师弟却大有神通,他说不知道,他只知道人间的祭祀,祭祀的是活人的念想孝心,抑或是其它种种。”广川王的话突然停住,失笑摇头,“你看看,我是老糊涂了,这些话不可以说,早年我执念极重,一心觉得赵氏在我手里断了血脉、断了祭祀,我无颜以见列祖列宗,后来,经的事多了,也就想开了,我并不执着于延续血脉,断了就是断了,我想得开。”
李思浅惊讶的看着广川王,真能想开这事,这太让她惊讶而敬佩了。
“我这趟来,就是想看看你,你很好,我很满意!”广川王轻轻拍了拍榻几,“我累了,老病之人就是这样。”
李思浅急忙站起来,和众人一起,将广川王送去歇息。
回到自己那间小院,李思浅端着杯茶,坐在榻上出神,邹嬷嬷抱着大哥儿,来回踱步哄着他,目光却不离李思浅,一脸担忧,想问却知道不能问,想劝不知道从何劝起,只暗暗叹气,姑娘走的越高,难处就越多。
“叫红雨来。”李思浅突然放下杯子,扬声吩咐外面侍立的粗使小丫头。
片刻功夫,红雨进来,李思浅低声吩咐道:“王爷那边,你留心一二,不用吩咐别人,自己留心就是了。”
“是!”红雨明了的看了眼李思浅,这镇宁城、这南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出身广川王府门下,就连他,也一样出身广川王府。
“不用特别留意,只心里记着点就是。”李思浅多jiāo待了一句,红雨忙欠身答应:“夫人放心,小的知道轻重。”顿了顿,红雨突兀的加了句,“夫人且放心,万事有爷呢,爷好,一切都好。”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李思浅微笑,郑重谢了红雨。确实,只要莲生好好儿的,不管是谁、想打什么主意,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京城,夜色已深,李思明看着悠闲,脚步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匆,这么晚了,白水突然递信让他立刻去樊楼那间雅间,这么突然、这么急,难道是阿浅出什么事了?
那处雅间跟上次一样,只不过和白天相比,门口多了两只大红灯笼。
“没出什么事吧?”李思明一头扎进屋,人没站稳,先急问道。
“怎么这么毛糙!”坐在炕上的端木莲生正端着杯子抿茶,一边将杯子放到炕几上,一边沉声责备道。
“你!”李思明瞪着端木莲生,连手上托着的帘子都忘了放下了。白水忙上前,体贴的将帘子从李思明手上取下放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阿浅没有?阿浅找你去了!”李思明总算反应过来。
“见到了,阿浅很好,孩子也很好。”提到李思浅,端木莲生嘴角勾出丝丝笑意。
“孩子?什么孩子?”李思明一脸愣忡,端木莲生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目光飞快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李思明,笑吟吟慢吞吞道:“我和浅浅的儿子,四个多月了,外甥随舅,长的还真有几分象你。”
“啊?!”李思明只觉得头晕脑涨,莲生象鬼一样突然出现还没让他反应清楚,现在又冒出阿浅的儿子……还四个多月了!
“坐吧,我刚进京城,你大哥现在如何?这会儿在府里还是在禁中?”端木莲生示意李思明坐,直入正题。
“大哥在禁中,这会儿还早,你从……南边赶过来的?”李思明侧身坐到炕上。
“嗯,从镇宁城。”
“不是说阿浅在抚宁府?”李思明这会儿思绪还在混乱中。
“那是她那几个丫头,我想见见你大哥,越快越好。”端木莲生直视着李思明,“大爷从城外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官家醒了没有?”
“好,大哥回来的晚,大爷从城外回来了,是王相公亲自去接的,官家……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你进京城……什么打算?你要小心!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在京城……说什么他们也得杀了你,你真要见大哥?”李思明是真心替端木莲生着想。
第424章喝杯茶说说话
端木莲生看着他,笑容温暖,“嗯,放心,大哥和你我一样,都是极重家人的,我一定要见见他,先见他!”
“那好,你准备在哪儿见他?我们府上?这里?还是?”李思明一边起身一边问道,端木莲生微笑看他,“你们府上吧,我一会儿就到。”
“好!”李思明站起来,冲端木莲生拱手而别。
夜半,李思清从禁中出来,坐到车上,气色并不怎么好。
官家时昏时醒……李思清一阵烦躁,他昏迷的时候还好,醒的时候实在让人忍无可忍,还有大爷……李思清扭头看着轻轻晃动的车窗帘子,难道梁国真的气数已尽?李思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如今乱相四起,君qiáng则国qiáng,大爷到现在还不肯脱他那身僧袍,他想做什么?
车子一个‘咯噔’进了府门,李思清收了纷乱的思绪,理了理衣服,也理了理qíng绪,一脚踏出车,就看到李思明一脸紧张的笑迎上来。
“出什么事了?”李思清盯住李思明,李思明嘿嘿gān笑几声,“咱们到书房说话,到书房再说!”李思清脚步顿了顿,李思明已经大步溜星往内书房走了。
到了书房门口,李思明殷勤的替大哥打起帘子,李思清愕然看着站在窗前,正悠然转身看向他的端木莲生。
“到门口守着!”李思清先吩咐了李思明一句,这才进屋,看着端木莲生道:“什么时候到的?从镇宁城赶过来的?”
“刚到。”端木莲生赞赏的看着李思清,他能凭借的大约也就那几份军报,这就足够让他推测出他在镇宁城了,一叶落而知秋至,说的就是李思清这样的人。
“初一乱相,是你的安排?”李思清脸色yīn沉,端木莲生笑容依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官家现在好些没有?大爷呢?立了太子了?”
“没有,大爷的僧袍还没脱呢。”李思清抬手示意了端木莲生,先上炕坐了,取杯子放茶叶,拎起已经微滚的红铜小壶沏茶。
“自从跟浅浅喝惯这样古法沏的茶,就觉得茶汤不堪入口了。”端木莲生坐到李思清对面,端起李思清推过来的茶,先闻了闻笑道。
“这不是古法,”李思清熟练的摆弄着那套市面上没有的茶具,“阿浅不愿意过份与众不同,我也不愿意她遗世而独立,托个古人的名罢了,这些,都是阿浅画了图,请人专门烧制的,我也只在这书房里沏茶自品。”
“浅浅确实与世人皆不同,娶妻如此,是我端木华今生最大的福份。”端木莲生抿了口茶,笑容从眼底往外渗。
李思清一脸专心的品着茶,端木莲生看着他,一口接一口抿着茶,也不再说话。
“你有什么打算?”李思清品完一杯茶,一边沏茶,一边问了句,端木莲生摊开一只手,“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事已至此,自然要一条路走到底,我和大爷同袍十数年,他深知我,我自然也深知他,他必定不想和我刀兵相见,我也不愿意兄弟相残,这才星夜进京,你的打算呢?”端木莲生反问李思清。
李思清又推了杯茶给端木莲生,“我看大爷不象是全无想法。”
“他执念太重。”端木莲生坦然看着李思清,“他自小就以为他阿娘受人责难,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只要他不起争夺之心,他阿娘就安然无恙,平安喜乐。”端木莲生的话顿住,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回京后领旨去劝他出府,他动了心,想要争一争。”
李思清直视着端木莲生,端木莲生看着他苦笑,“我没料到秦娘娘的死,没料到宋氏竟愚蠢到让人想不到的地步,乱拳打死老师傅,宋氏这一记乱着,把大爷彻底打残了,他之所以要遁入空门,多半是因为自责,他觉得秦氏的死,是因为他起了不该起的心,现在……”端木莲生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官家时昏时醒,醒的时候十分清醒,却无论如何不肯点头让大爷承继帝位。”李思清脸上的表qíng说不清是苦恼还是愤怒。端木莲生却看着李思清笑起来,“他不会点头,大爷的执拗和官家如出一辙,你有什么打算?听说韩家已经连下六城了。”
李思清看着端木莲生,“螳螂扑蝉,huáng雀在后,韩家背后危机重重,不足为惧。”
“如今这样大好时机,南军岂能置之不理?”端木莲生笑,“腹背受敌的岂只韩家?”李思清斜睨着端木莲生,端木莲生迎着他的目光,“南周没了厉将军,至少半年一年之内,南周没有胆子劫我的后路,一线作战,对我来说,有半年就够了。”
李思清默然,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南周没有了厉大将军,至少几年之内就失去了攻击对抗他的能力,梁地何尝不是这样?梁地如今有哪位将军能和他匹敌?若是韩家没反,大约韩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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