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点着头,
“你放心,这事我让袁德清牵头cao办,他是地方官,又是个极老成妥当的。”
李青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苦寂吩咐道:
“你也听到了,寺里的事,你和月如商量,这典仪的事就和杨元嶂商量,山门以外一应事务,请袁大人帮忙。”
苦寂低头答应着,李青微微垂下眼帘,接着吩咐道:
“木通也在庄子里,若还有什么事,一时少了帮手,就去叫了木通商量了也行。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吧,月如现在回去无着庵挑了人,立即启程去北寺。”
两人答应着,告退出去了。
李青目送着两人出了门,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平王扶住她,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内院进去了。
晚上,平王批完了文书,看了看东厢炕上已经铺好了的被褥,轻轻站起来,悄悄进了内室,李青早就睡了,屋角一豆暗淡的光晕笼在屋内,李青面朝里,蜷缩成一团,紧紧裹着被子窝在chuáng中间,平王站在chuáng前,心疼的看着蜷成一团的李青,她怕冷怕黑,这晚秋的凉意浓重,没有他,她哪里睡得好?只有在他怀里时,她才能安稳下来,舒展开来。
平王弯下腰,探出手想去摸李青的脸颊,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她睡觉虽然沉,却是一碰就醒,平王怔了半晌,慢慢收回了手,直起身子,站了片刻,悄无声息的出来,出了正屋门,叫了值夜的婆子过来吩咐道:
“告诉柴炭房,明天立即把地龙烧起来,现在先放两个炭盆到夫人屋里去小心着些,不要惊动夫人”
婆子急忙答应着,赶着奔出去传话,生炭盆去了。
平王yīn着脸,看着几个婆子蹑手蹑脚的放好了炭盆,退了出去,才慢慢走到李青chuáng前,面容柔和起来,看了好半天,才悄悄出屋到东厢歇息了。
听着平王放下帘子,悄悄出门去了,李青慢慢睁开眼睛,有了炭盆,屋子里几乎立即就充满了暖意,温暖的感觉真好。
老和尚和二皇子去天一阁,影卫为什么没有跟着上去?没了老和尚,她就是这寒谷寺的当家人,可老和尚在比不在更好,老和尚放在心里的,是寒谷寺,是她,也是他,不是庆国,不是二皇子,老和尚处处为她着想,也是为他着想老和尚甚至默许他的人从寒谷寺往京城高门贵族里渗透老和尚若不在了,莲花峰上的那个寒谷寺就不是她的了,也不会是他的
除非,他还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要求和想法,老和尚没有答应了他他已经在寒谷寺里找到了比老和尚更好的代替者可是,还能有什么事,老和尚不能答应了他的?或者,老和尚手里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只能杀了他才能拿到的?她在他手里,寒谷寺的jīng英在他手里,天一阁的书在他手里,就连木莲令、那些信物,也都在他手里寒谷寺的宝贝,都在他手里
不会是他,老和尚不在了,对他没有好处,若是他想从寒谷寺找什么东西,寒谷寺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肯定会先想法设法从她嘴里打听些什么的,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关于寒谷寺,关于木莲,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可她从来没听他提过半个字,他虽然心机深沉,却不是个能隐藏得这样深的人,他不可能藏得让她一无所觉
不会是他,肯定不会是他,影卫没跟进天一阁,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是她一时没想到的
他不会这样伤害她,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他对她,至少现在,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她感觉得到老和尚死了,对他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他不会做,他的怀里那样温暖踏实,那温暖是真的,那踏实也是真的,老和尚活着对他才最有好处他的怜惜是真的,她的感觉不会错
李青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心里混乱一片,焦躁的翻了个身,又翻了过去,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午初时分,李青才醒过来,绿蒿挂起帘子,曲了曲膝,恭敬的请了安,禀报道:
“爷一早就走了,吩咐让夫人好好歇息,不准惊动了夫人。”
李青点了点头,慢慢坐了起来,绿蒿忙取了件长袄给李青披上,笑着接着禀报道:
“爷昨天半夜里就吩咐了,让今天把地龙烧上,卯初时候,柴炭房就来了人,把水地龙烧上了,这会儿,这地上已经有些个暖和了,夫人等会儿踩着看看。”
李青披了长袄,把脚探到地上试了试,点了点头,穿了鞋子去了净房。
李青慢慢喝了碗碧粳米粥,又吩咐绿蒿切了片红果含着,郑嬷嬷已经从平阳府回来了,在门口禀报了,掀帘进了东厢。
李青屏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郑嬷嬷把门帘挂起,侧身坐到东厢榻上,紧挨着李青,声音低低的禀报道:
“昨天,爷听说我要进平阳府,让丁一拿了令信送我去的,到平阳府城外已经半夜了。”
李青怔了怔,
“昨天是我着急了,你昨晚见到庆叔的?”
“嗯,留心月静的事,连庆昨天连夜就吩咐下去了,夫人说的那些话我都和连庆说了。”
郑嬷嬷顿了顿,眼睛往门口瞄了瞄,才转过头,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接着说道:
“连庆让我转告夫人,说夫人不该这样猜疑王爷,连庆说,这事肯定不是王爷做的,连纵容也不会,王爷和大师联系极多,大师视他若你,王爷也是极聪明的人,哪会体会不出大师这个心思的?岂肯自毁城墙?连庆这话,我也觉得对”
李青端直的上身微微放松了些,垂着眼帘,轻轻点了点头,郑嬷嬷接着说道:
“今天早上,我回来的时候,连庆也启程赶往北寺去了,让我转告你,寒谷寺的事,往后夫人得多cao些心才行,凭苦寂,一时半会还撑不下来寒谷寺,爷这半年多动作极多,只怕这一两年里头是要有大安排的,一时半会的,也难有jīng神替夫人照顾这些事,让夫人还是少偷些懒,多cao心些寺里的事。”
李青怔了半晌,慢慢的眼泪汪汪了起来,
“往日里,有老和尚在,哪里用得着**心的?现在,老和尚不在了,这寒谷寺,还能jiāo给谁去?寒谷寺是老和尚拼了命也要保全的东西,也是木莲留下来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不管的。”
郑嬷嬷伸手抚着李青的头发,也眼泪汪汪起来,
“这连庆也是,说这些做什么?夫人身子弱,偏还让你去cao这些心去可不是要累坏了夫人了,唉,琉”
郑嬷嬷猛然顿住,李青眼泪滴了下来,声音低低的接道:
“琉璃又不在了。”
“夫人身边,也要早日定下个大丫头来才好。”
郑嬷嬷忙岔开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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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一百四章着与应
第一百四章着与应
李青用帕子拭了眼泪,想了想,低声说道:
“往后,我这屋里,也不必单设大丫头,秋月嫁了,琉璃走了,也没谁能做得这个大丫头了,先设厨房、衣饰、文书、器物、杂项五个领头的丫头,都是一等,先让竹雨、竹叶、绿蒿、水苏分头各管一项,杂项一处,嬷嬷看看哪个合适安排了就行,竹雨还是单管着厨房,竹叶等四个丫头轮流带了小丫头在这屋里侍候着就是了。”
郑嬷嬷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
“嬷嬷等会儿就让人把东边厢房收拾出来,做个书房吧,让木通找朱先生,让他过来收拾,屋子里说话,外面一句也不能听到才行。”
郑嬷嬷惊讶的看着李青,想了想问道:
“东厢房弯过去还连着两间耳屋,是一并收拾出来,还是gān脆隔了出去?”
“一并收拾出来,不要做隔断,全部打通,书架全部靠墙放着,要疏朗,不能藏人才好。”
李青低声吩咐道,郑嬷嬷眼睛里闪过丝明了,立即点头答应了,两人又低低的说了一会儿话,郑嬷嬷才告退出去了。
未正时分,丁一匆匆进了庄子,见了李青,捧了只火油漆封着的匣子奉上来,
“禀夫人,爷吩咐奴才把这个送来给夫人看,爷还让奴才禀了夫人,今天晚些回来,大约戌初前后能回来。”
李青点了点头,竹叶接过匣子,奉给了李青,丁一告退了出去,急忙赶回了平阳府。
李青坐直了身子,竹叶取了银裁纸刀过来,李青接过划开了漆封,匣子里放着张极薄的纸,李青取出纸,仔细的看了上面短短几行文字,眉梢高高挑了起来,嘴角闪过丝讥笑,吩咐竹叶送了化纸的火盆过来,点燃了薄纸,看着烧尽了,才净了手,慢慢斜靠在靠枕上,心qíng竟莫名轻松下来。
李青打了个呵欠,竹叶忙上前侍候着她躺了下来,又换了条厚些的拉丝被给她盖上,李青身心放松下来,只觉得疲倦异常,很快就睡沉了。
李青一觉醒来,洗漱后刚换了衣服出来,平王已经进了屋,李青曲膝行了礼,平王拉起她,仔细的看着李青的脸色,李青仰头看着平王,伸手握着平王的手腕,按在了脉膊上,平王眼睛里闪过丝温暖,紧绷的脸也松软了下来,
“我没事,路上赶得急了些。”
李青没有答话,凝神仔细诊了脉,才微微带着丝笑意说道:
“爷这两天劳累cao心太过,脸色有些难看,我让竹雨熬碗清火汤给爷宵夜吃。”
平王面色渐渐和缓下来,李青吩咐竹叶侍候着进去平王沐浴洗漱。
李青等平王沐浴换了衣服,一起吃了饭,屏退了丫头婆子,平王端坐在东厢榻上,李青泡了茶奉过来,平王接过放到了几上,拉着李青坐到榻上,低声说道:
“这个二皇子,我盯了他这些年,不说了如指掌,也知之甚深,他没这个心机气魄,这必是那个沈氏的手笔,倒让人佩服。”
李青点了点头,有些怅然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叹息着说道:
“老和尚和沈大人是几十年的好友,隔个一个月两个月的,沈大人必至寺里盘恒半日一天的,和老和尚谈天说地,品茶下棋,没想到……”
李青伤感的重重的叹了口气,顿了半晌,才怅然而伤感的喃喃道:
“沈青叶”
李青顿住了,没再往下说,平王皱着眉头,
“这沈氏,这份胆大,男人也不及她,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假传了大师的遗命,这方丈也就算了,大师选定的文丈一来毕竟没宣布过,二来也不在京城,可竟敢自说自话的,宣称二皇子是寒谷寺护法,真是笑话这护法是想有就有,想做就做的?胆子是够大,也够莽撞的,若这样杀个人,宣称个遗命,就能收了寒谷寺,那就轮不到她今天才来收这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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