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攥着拳头重重捶着高几,赖太太眨着眼睛想了想,也难过起来:“老爷,那您说怎么办?咱们就这一个儿子,总得替他打算好……”
“我这不就是替他打算吗!那姜家如今落难到江宁,咱们跟那姚五郎结识结识,让大郎拜下这个先生,哪有什么坏处?往后若是姚五郎发达了,不说拉扯,好歹也能照应照应大郎,我这都是长远打算,你平时糊涂,这事可不能犯了糊涂,回头好好跟大郎说说,得敬着先生。”
“我啥时候糊涂过?这事不用jiāo待,我看大郎对姚五敬佩得很,说到这个,也真是,你说咱们大郎服过谁?从前请了那么些先生,别说中过举的,中过进士的都有,咱们大郎服过谁?就这一条,我看这姚五就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咱们大郎也看不上。”赖太太从另一个方面去看看姜彦明的好处,张大人斜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多跟她解释,反正她觉得姚五郎不错就行了。
“姜家如今守着孝,也不用多应酬,后天你不是要去城外结社迎秋?下个帖子请上姚五媳妇,你和她也亲近亲近。”张大人又jiāo待道,赖太太慡快的答应道:“你不说我也想请呢,姚五这么出众的人品,也不知道媳妇是个什么样儿,要是能配得上,倒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了,我就喜欢看这样年纪青青一对一对儿的。”
赖太太两只手并在一起比划着,笑的眯着眼睛,张大人无语的瞄了她一眼,低头喝起茶来。
姜彦明收了这么个弟子,只好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能教导的好歹上点路,这一番辛苦,可比自己读书难为多了,好在难为了他一个,姜家和那间铺子却清静了,城南姜彦武和姜彦斌就象李丹若和姜彦明议论的那样,都是没什么大本事的,一心想坏,可没本事这一条限着,实在坏不出什么花样来,听说张衙内拜了姜彦明为师,姜彦斌吓的躲进城外的庄子,好几个月不敢露头。
李丹若往赖太太处来往了两趟,这天在正屋陪程老太太就说到了姜艳夏和姜艳纷的亲事上:“……五姐儿和六姐儿都不小了,五姐儿有重孝,亲事也只好推一推,六姐儿的亲事,太婆看?”
“六姐儿今年也十七了,是不能耽误了,咱们家如今这样的qíng形……她又是庶出,也不能想的太高,家世人品样样都好,唉,就是从前也难得,我看,就挑个人品好的吧,日子过得去就成,让五郎日常留心留心,看府学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好就行。”程老太太叹了口气,低声jiāo待道。
李丹若点头应道:“太婆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咱们如今……大伯父他们罪名未脱,从前往来的那些人家……也不能再提,只求个人品好,若能再有些才华,那就更好了。”
“你说的极是……”
两人说着闲话,旁边西厢房里,周氏正沉沉睡着,姜艳莹到后厨熬药了,苏二奶奶举着只花棚,紧靠在帘子后,支着耳朵听李丹若和程老太太说话。
姜艳莹端着药进来,苏二奶奶忙用花棚掸着衣襟笑道:“刚看到只飞虫子,一路追过来又看不见了,你怎么才回来,我正急的不行,才哥儿该哭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苏二奶奶说着,也不等姜艳莹答话,掀帘子就出去了。
苏二奶奶进了东厢,姜艳纷正歪在榻上半睡半醒的,苏二奶奶脸色沉了沉,几步过去chuáng边仔细看了看熟睡的才哥儿,帮他把踢开的被子盖盖好,这才转到榻前,用力推醒姜艳纷道:“好醒醒了,你猜我刚才听到什么话儿了?”
“能有什么好话儿?唉!这日子烦透了。”姜艳纷打着呵欠道,苏二奶奶眯着眼睛瞄着她笑道:“你的亲事,算不算好话儿?”
姜艳纷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紧张的盯着苏二奶奶问道:“说给哪家了?”
“说给哪家了?”苏二奶奶学着姜艳纷的话,嘴角眼梢全是嘲笑:“你看你急的,好歹还是姑娘家,你也好意思?”
“好嫂子,你快说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姜艳纷急的拉着苏二奶奶道,苏二奶奶不紧不慢的拍开姜艳纷的手,又过去看了眼才哥儿,这才坐回榻上,看着姜艳纷笑道:“还没定呢,那位管家奶奶,在跟老太太说给你挑个什么样的婆家呢。”
“挑个什么样了?好嫂子,您就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急也急死了。”姜艳纷急切的问道,苏二奶奶示意姜艳纷倒了杯茶给自己,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说啊,要给你挑个人品好的,”苏二奶奶顿了顿,见姜艳纷面露喜色,这才慢吞吞接着说道:“人品好就行了,别的统不计较,那位管家奶奶准备从府学的穷酸里,给你挑个人品好的。”
姜艳纷脸上喜色瞬间化成愕然,再化成愤怒:“我就知道她不是东西!”
“你轻点,吵醒了才哥儿!”苏二奶奶伸手堵着姜艳纷的嘴道,姜艳纷扭头挣开苏二奶奶的手,气的喘气不均、眼泪汪汪,只盯着苏二奶奶哽咽道:“我就知道,她这是嫌弃我,这是成心要害死我呢!我可不能由着她摆布,她说嫁谁就嫁给谁啦?休想!她自己怎么不嫁?那夏妮子?她也这么打算的?”
“人家夏姑娘要守孝呢,等守满了孝,也攒够嫁妆了,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你就没法跟人家比了,谁叫你傻呢!”苏二奶奶拖长着声音,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挑唆,这中间,多多少少还透着股酸味,姜艳纷却没心思去品这话里的味道,只穷酸两个字,就让她惊慌而又愤怒了。
“不行!我不能让她摆布我!没那么容易!”半晌,姜艳纷错着牙低声愤怒叫着,跳下榻,一阵风般跑回自己屋里了。苏二奶奶满眼兴奋的看了场戏,舒服的叹了口气,往后靠到靠枕上,好了,得有好一场热闹看了,多点热闹,这日子也好打发些。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又是中元节,江宁城的中元节,虽不比京城的奢华繁盛,可也是满城锦绣,别有一番趣味在,程老太太虽说自已不愿意出去,却打发了众人都出去看看热闹、散散心去,这大半年,姜家经历的苦难太多,如今总算稍稍安定了些,也该让大家松泛松泛,赏一赏这江宁城的中元节。
周氏还是那样颠三倒四,程老太太就没敢让她出门,姜艳莹陪着母亲一步不肯离,赵大/奶奶因为敏哥儿小,不敢带出去,只把叶姐儿jiāo给姜艳夏领着,吴三奶奶虽说万事没心思,可耐不住贤哥儿兴奋着要出去,只好抱着蕊姐儿,和李丹若、夏、秋、冬姐妹,苏二奶奶、以及姜艳纷、姜艳丰出门看中元节灯去。姜彦明和张旺、刘庆、杨全跟在前后看护着。
江宁城里红男绿女,热闹非凡,却都拎着一点红羊皮小水灯,往河里放河灯去,李丹若等人也一人买了一只,一点红红的火光燃着,挤挤挨挨的挪到河边,小心的放到河水里,再退后,看着浮满河面的万盏小灯,在夜幕下如同银河落到了人间。
一行人顺着人流慢慢沿河逛着,姜艳夏拉着妹妹姜艳秋的手,不前不后的走在众人中间,姜艳秋一边走一边兴奋的赞叹不已。
第七十八章qíng生
“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儿!这有什么好看的?跟京城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姜艳丰冲姜艳秋鄙夷不屑道,姜艳秋不客气的一口堵了回去:“那你去京城看去啊!我说一句好,怎么就没出息了?哼!”
“反了你了,你个小娘养的!”姜艳丰冲上去推了姜艳秋一把,姜艳夏忙挡在妹妹身前,李丹若和姜艳冬牵着叶姐儿和枝姐儿走在最前,人声鼎沸中,并没留意到外面的吵架,吴三奶奶抱着蕊姐儿腾不出手,就是腾出手,她也懒得管,见牵着贤哥儿的绿萼要往前劝架,忙一把拉住绿萼道:“好好看着贤哥儿,别一乱丢了!”
苏二奶奶和姜艳纷笑不可支的看着热闹,脂红忙冲过去隔在两人中间,转头冲李丹若喊了一声,李丹若忙回过头,姜艳夏护着姜艳秋忙往后连退着,姜艳丰被脂红伸手挡住,一股恶气冲上来,冲着脂红扬手就挠过去,脂红一时躲闪不及,脸上就带着条血痕来。朱衣急了,扑过去一把把姜艳丰推倒在地。
姜艳丰呆坐在地上,一时不知道是号啕大哭好,还是跳起来再扑打过去好,李丹若深吸了口气,冲姜艳丰冷冷的吩咐道:“先起来,这事咱们回去再分辩。”说着,转头看着苏二奶奶和吴三奶奶道:“二嫂、三嫂这是看别人热闹呢,还是看自己的热闹?”苏二奶奶满不在乎的昂头轻‘哼’了一声,吴三奶奶浑身不自在,只顾低头和蕊姐儿说着话,仿佛没听到李丹若的话。
“你们都欺负我!没一个好东西!”姜艳丰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跑,姜彦明急追过去,姜艳丰没跑几步,一头撞在一个锦衣小厮身上,小厮一声怪叫:“撞天婚哪?”姜彦明赶上去一把拉过姜艳丰,忙陪笑道:“这位小哥,真是对不……”
“姚先生!”没等姜彦明说完,那小厮已经认出了姜彦明,忙长揖道:“是小的莽撞了,快跟大爷说,小的遇到姚先生了。”小厮忙又转头叫了一声,姜彦明认出是张衙内身边的小厮,眼光及处,小厮、长随群中围着的好几个惨绿锦衣少年,姜彦明急警告姜艳丰道:“别惹出事来!有话回去再说!”说着,将姜艳丰推到身后,李丹若伸手拉过姜艳丰,正要往回走,张衙内一行人已经呼啦啦冲过来。
“先生!真巧,我就说,这江宁城就这么大点,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先生,什么第几个?我就认过这一个先生,先生可是京城来的,什么都懂,可厉害了!先生也出来放河灯,咦,这是师娘?张承福给师娘磕头……那就长揖,张承福给师娘见礼。”张衙内一眼看到姜彦明一行,兴奋不已,跟在张衙内身边的四五个惨绿少年也跟着恭敬的长揖下去见着礼,眼睛却溜过去看着李丹若一行人。
“我给先生介绍,这是上元县知县衙内何德庆,这是……”张衙内拉着众人一一介绍给姜彦明,姜彦明chūn风满面的一个个见着礼,说着客气话儿,最先介绍的何德庆随众人打着呵呵,眼睛却死死盯在姜艳夏和姜艳秋身上,江宁城里还有这样的美人儿,真让人心痒难耐!
姜艳纷站在姜艳夏侧前方,失神的看着那一群仿佛发光一般的富贵锦衣少年,这江宁城有的是锦绣少年,他们和五哥如此熟悉,竟要把她嫁给穷酸!庶出怎么啦?他老五/不也是庶出房的?她决不让她们毁了她!大不了……有人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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