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跃跃yù试,牡丹却是个从来不会跳舞的人,虽然也很想去,却又有些害臊,不由低笑道:“我笨得紧,怕是学不会。”
付妈妈见雪娘想去,生怕她被登徒子趁机占了便宜去,自己将来回去脱不了窦夫人的张牙舞爪,连忙阻止,雪娘撅起嘴道:“还有几个人像我们这样站着不动的?刚才那几个夫人娘子也跟着去跳了,我就在外围跳,又不乱来。”
牡丹一看,果见适才那几位年轻女子真的跟着去踏歌了,站着看热闹的人不过稀稀拉拉几个,不经意间,她的目光与不远处背手而立的一个人的目光刚好撞上,两人都愣了一愣,牡丹反shexing地对着那人笑起来。那人的表qíng有些慌乱,随即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来,接着抬脚向牡丹走来,正是许久不见的蒋长扬。
他走得很快,牡丹觉得几乎就是眨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带了几分腼腆地笑道:“何娘子,你也来看踏歌?你住在庄子上么?”
牡丹笑道:“嗯,我来庄子上种花,听说有热闹可看,就来了。”她瞟了瞟他的身后,“您一个人么?怎么没见邬总管?”
蒋长扬道:“他在,跑去跟着踏歌了。”说完看向纵qíng欢乐的人群,找到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的邬三,指给牡丹看:“你看,他就在那里呢,跳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丢死人了。胆子可真大。”
邬三的舞蹈动作实在太滑稽,牡丹忍不住笑起来,不厚道地道:“他胆子真的很大。”她想着邬三跳得这样难看,蒋长扬不敢去跳,是不是因为跳得更难看?也不知道这样好的身材跳起舞来是个什么样子的?便不怀好意的笑道:“您为什么不去跳?”
蒋长扬见她笑得古怪,笑着反问道:“你又为什么不去跳?”
约莫是因为前几次愉快的jiāo往,让牡丹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又因为是在这样轻松欢快的气氛下,她更是放松,便大方地道:“因为我不会跳,怕丢丑。您不跳又是为了什么?”
蒋长扬笑了:“我是会跳的,只是不想跳。其实很简单的。”他看了看牡丹,几次犹豫是不是要邀请牡丹去试试。
雪娘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蒋长扬,紧紧揪住了袖口,就连指甲扎进了掌心也没发现。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蒋长扬的鼻梁挺直漂亮,下颌线条有力,身姿挺拔优美,表qíng温和恬淡,又比她往几次看到他更让她觉得亲近了几分。还有他脖子上突起的喉结……都是那么的……雪娘心跳加快,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声:“蒋公子。”
第一百零八章天上月
蒋长扬回过头,诧异地看向这个脸色cháo红,双眸闪闪发光的小女孩,只一眼,他就确认自己绝对不认识。他看向牡丹:“请问这是?”
牡丹还未开口,雪娘就挤开她,走上前去挨着蒋长扬站着,眼巴巴地抬眼望着他,声音清脆地道:“我姓huáng,叫雪娘。是何姐姐的好朋友!”
小女孩子遇到自己崇拜的人时的表现果然古今中外皆同。为了满足雪娘对蒋长扬的好奇心和崇拜感,牡丹微微一笑,往旁让了几步。
蒋长扬不露声色地退了一步,认真地朝雪娘抱了抱拳,温和地笑道:“huáng娘子好。”
雪娘非常不喜欢他这样正式而生疏的称呼,又往前上了一步,没有还礼,而是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太客气啦,大家都叫我雪娘的。”言下之意是让蒋长扬也这样叫她。
蒋长扬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往旁边又让了一步。
付妈妈脸色大变,第一次见面就要一个陌生男人这样叫自己,雪娘真是太不懂事了。知道的,会说她娇憨天真不懂事,不知道的,就要说她轻浮不自尊。这位蒋公子,她虽然不知道他的确切身份,但他上次飞马击钱的时候,她也在场,晓得不会是普通人,雪娘如此作为,只怕是要被人背后耻笑。
付妈妈正在思考怎么不叫雪娘再说出傻话来丢人的时候,雪娘又崇拜地望着蒋长扬道:“你认不得我,我却是早就认得你了的。上次你飞马击钱,我就在一旁看着,还专门让人去捡了你击进球门的那枚钱来瞧,你可真厉害,我就没见过谁这么厉害的,我也想要有这样的本领,你可不可以……”
付妈妈越听越冒冷汗,当下上前重重地扯了雪娘的袖子一把,重重喊了一声:“雪娘!”雪娘不懂事,她却是想得到,蒋长扬上次送牡丹肩舆,这次又主动过来和牡丹打招呼,分明就是想和牡丹说话,雪娘这样不知轻重地纠缠下去,是要惹人生厌了,她不能叫雪娘惹出笑话来。
雪娘被付妈妈打断话头,没好气地回头低声嘟囔道:“又怎么啦?妈妈你又要做什么?”
当着众人,付妈妈也不好明着劝她,只笑道:“您刚才不是想去踏歌么?趁早去吧,蒋公子大概是有正事要你何姐姐说呢。”接着给雪娘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让那两个丫头将她拉去踏歌。雪娘先前不舍也不喜,但到底人年轻,被拽着跳了两圈后,也就跟着继续往下跳,只是频频回头看向蒋长扬和牡丹。
付妈妈上前对蒋长扬行了个礼,陪笑道:“蒋公子,真是对不起,我家小娘子不懂事,又是自小跟着我们老爷长在军中,说话不知天高地厚,惯常直来直去,只当外面的人都和家中一样亲切,不是兄长就是姐妹,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付妈妈这话说得漂亮,不光把雪娘的xing格脾气解释了,还将她适才冲动的行为挂靠上了对兄长的敬重之qíng。牡丹也笑道:“雪娘就是这个xing子,天真活泼,直xing得很。”
蒋长扬不在意地摆摆手:“妈妈多虑了,没有的事。我也算是长在军中,军中女子多是这种xing格,huáng娘子的xing子很是直慡。敢问府上是?”
付妈妈见他的表qíng并没有鄙薄或者敷衍的意思,这才带了几分骄傲地笑道:“我家老爷是huáng敬。”
蒋长扬只一听名字,就晓得是谁,便笑道:“原来是huáng将军。”夸赞了huáng将军几句后,见付妈妈的神qíng自在了,方回头望着牡丹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记得上次你和福缘和尚说找不到好石头,不知如今可找到了?”
牡丹笑道:“只找到了一些太湖石。还算勉qiáng入得眼吧,这些石头贵不为其说,还可遇不可求。匆忙之间想找到满意的,实在是不容易。”
蒋长扬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个朋友早年喜欢闯南走北,收集了很多奇石,刚好他家里有些不顺意,急着要用钱,要出让大部分的石头,假如你愿意,我便做个中人,领你去他那里看看如何?价钱绝对不会比外面的贵,石头也是好石头,不会上当受骗。”
牡丹“啊”了一声,笑道:“真的?竟有这样的好事?”假如是真的,她可真是太喜欢遇到蒋长扬啦,每次遇到他总有好事qíng。
蒋长扬见她满脸欢喜之qíng,忍不住微微一笑:“自是真的。”
牡丹心想反正都是做的买卖,是打的金钱jiāo道,也没谁欠谁多大的人qíng,便应了:“那就先谢您啦。”
蒋长扬道:“你不用谢我,他急需用钱,可这是石头,不是金银细软,没那么合适的买家。喜欢的,未必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有钱的,未必喜欢需要。我也是私心,想帮他一把,也就趁机在你这里讨个人qíng。”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只要你别怀疑我联着旁人赚你的钱就好。”
牡丹听他这样说,越发没有心理负担:“怎么会?蒋公子可不是缺那几个钱的人。我每次遇到你,总能遇到好事儿。”她不知不觉地就将“您”换成了“你”
蒋长扬飞速扫了她一眼,垂眸盯着huáng渠里的月亮倒影,闷笑了两声,道:“果真如此么?那不妨多遇几次。”
牡丹哈哈笑起来:“长此以往,多遇几次我就要万事顺意,发大财了。”她装模作样地冲蒋长扬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道,“敢问蒋公子,下次出行走哪条路?也好让小女子再去沾沾好运,发点小财则个。”
蒋长扬一愣,随即开心地笑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牡丹道:“我后日要回城,敢问娘子可否愿意一起去看奇石?若是果真发了财,记得给在下抽成,也叫在下发点小财则个。”
牡丹一笑:“给钱太俗,不如多给你两株牡丹,你自家换钱去。”说话间,对上蒋长扬黑亮的眼睛,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暗道自己刚才的举止会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了?便偏过了头,看向欢乐的人群,换了话题道:“他们又唱又跳,从月亮初上一直到月下中天,果然是需要好体力的。”
蒋长扬见她把眼睛撇开了,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笑道:“我年少之时,阳chūn三月里,曾经和朋友一起连接三天彻夜踏歌,却也不怎么累。”
此时踏歌声又变成了另外一首:“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chuī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雪娘在人群中跳着,跳着,看到蒋长扬和牡丹说笑甚欢,仿佛是越谈越投机的样子,又听到这首歌,突然眼角鼻子都酸了起来,她说不出自己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非常不舒服。于是她猛地摔开身边丫鬟的手,向牡丹冲过去,将牡丹从蒋长扬身边扯开往前走,喊道:“何姐姐,别光站着,也来一起跳。”
牡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雪娘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她用力站住了,笑道:“好雪娘,你饶了我罢,我真不会跳。进去大家都在跳,就我一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多别扭呀。”
雪娘焦躁地道:“简单得很,一看就会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怕什么?”
牡丹从雪娘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神qíng,她仿佛是在生自己的气,又仿佛不是,难道是因为付妈妈不许她和蒋长扬说话的缘故?牡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雪娘,你怎么了?”
雪娘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委屈又有些尴尬,拉了牡丹的手轻声道:“何姐姐,我……”她想说她心里不舒服,又怕牡丹问她为什么,只得咬住了唇,垂着头低声道:“反正我要你陪我跳,我一个人不好玩。”说着眼里汪满了泪。
牡丹见她突然变了哭脸,忙道:“好,好,我陪你跳。只是不许笑我笨。”
蒋长扬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道:“一起跳吧,我教你。”
他没有点牡丹的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是对着牡丹说的。封大娘难得地露了点笑脸,拉了雨荷上前,鼓励牡丹道:“既然来了便一起跳跳吧,老奴也许久没动筋骨了。只是您不下去跳,老奴也不敢丢了您自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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