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_意千重【完结+番外】(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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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当年他长大成人后,母子偶尔闲谈,他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那么坚决地离开那个人,轻易就抛弃了过往的一切。母亲说其实下这个决心很不容易,但是她的眼里实在容不下,也骗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必须离开,懦夫才会故意欺骗自己的心。她听从的不是命运,而是她的本心。
什么都可以欺骗,就是不能欺骗自己的心。假如他的眼睛的确十分喜欢看到她,假如他的心的确只会因她而激动,假如别人真的不能给他这种感觉,而他又真的不能离开这种感觉,那么他便要接受现实,听从本心。于是他听了邬三的建议——打了猎后来这里见牡丹,他想他再见到牡丹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他的本心是什么了。
他打猎的时候,他试着幻想,他与牡丹其实只是袁十九那样的朋友,而他另外有个妻子在家里等他。但他每次幻想家里那个妻子,都是牡丹的眉眼,都是牡丹的笑容。看到芳园的大门,他想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牡丹,看到女人们鱼贯而出,她不在其中,意识到她是在避开他,那一刻的怒气让他明白,他的心的确是想要她,他必须试试。
他听从他的心,但她根本不知道,而且她大概也不在意。蒋长扬难过的看着笑容灿烂的牡丹,他算是明白潘蓉那话了,宁愿她生气。假如牡丹为了刘畅昨天那话生气,难过,那说明她好歹对他还有点想法,假如她不生气,不难过,那就是对他根本没想法,她根本不在乎。他乱七八糟地想着,胡乱猜测,想得他脑子里一团浆糊,甚至不知该怎么回答牡丹的话才好。
要让这团浆糊变得清慡,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问牡丹一句他想问的话,然后所有的困扰就都会迎刃而解。可是问她这句话,怎么这么难呢?如果他知道,她其实对他还是有点心思的,那么他开这个口就不难……他抓紧了手里绑着野jī的绳子,回想起之前他去何家,要走之时,牡丹从里面冲出来告诉他,让他来这里选花,假如她真的对他那么客气,她本可以让她的父兄或者下人去告诉他……还有之前她对着他红过脸,害过羞,虽然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但他的确是看到了,他非常喜欢那种感觉。
他再一次告诉自己,他必须试一试。
他的心qíng渐渐平静下来。
一旁的牡丹见蒋长扬不回答自己的话,只是皱着眉头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仿佛越来越生气的样子,笑容渐渐有些维持不下去。她低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微微把脸侧开,qiáng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样瞪着我做什么?”
“我没瞪着你。我是在想事qíng。”蒋长扬终于眨了眨眼睛,把手里的野jī高高举起来,“你刚才说什么?我要去厨房放生?是这样说的吧?”
野jī被缚住了翅膀,绑住了脚,被人提在半空中,炸着毛拼命地乱蹬,扑起一层呛鼻的细灰,提着它们的人神色莫测,两只眼睛瞪得很大……牡丹忙笑道:“和你开玩笑的。”
蒋长扬却认真道:“不知送它们去轮回,算不算另一种放生?”
神色终于正常了点。牡丹严肃认真地回答他:“假如它们做野jī厌烦了,想重新投胎做人的话,那就算。”
蒋长扬将野jī往雨荷面前一递,不容置疑地道:“那你送它们去厨房放生。”
雨荷看向牡丹,犹豫不决,牡丹示意她按蒋长扬说的办。到现在她已经知道,他提了这两只野jī过来,绝对不是只为了送这两只jī去轮回的,而是特意来找她的。
见雨荷提了野jī走开,牡丹脸上堆了笑,继续往前走:“听阿桃说,你和潘世子今日猎到了许多野物?你还带了对白兔鹰来?非常漂亮?”
“嗯。”蒋长扬应一声,紧跟在她身后,迅速转入正题:“昨天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刘畅,我打了他两拳。”
牡丹斟字酌句地道:“我先前听白夫人说过了。他这个人呢,总爱找事儿,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不理睬他,他自然就得瑟不起来。”
蒋长扬侧头看着牡丹,但见牡丹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着,脸上的神色一派平和,并没有什么特别愤慨或是激动的神色,她既没有因为他打了刘畅而感到惊奇,也没有为他提起此事而不安。她似乎是有备而来,这不是个好现象。他默了默,决定直接点:“昨日秋实做的事qíng我都知道了。他说的那个话,其实……”
他说的那个话,其实和她没有关系。牡丹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其实刘畅这个人就是这样,最喜欢胡乱猜测,胡乱使坏,你不必在意……”
“丹娘。”蒋长扬打断她的话,注视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道:“假如有人到处说你的坏话,恶毒的想置你于死地,试图害你一辈子,你在意么?”
牡丹沉默片刻,轻轻道:“我当然在意,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但是也要看是些什么,就比如说有些我是不能原谅的,非得争个明白不可。可是有些呢,就没必要非得去争了,事实就是事实,什么也无法改变。所以说坏话和谣言也分很多种,得区别对待,该在意的才在意。”
“那么什么才是你在意的?”蒋长扬不等她回答,径自道:“刘畅说的那个话就是我在意的。也许你不在意,但我很在意。”
又绕回了那句话。牡丹有些心烦,看着他紧抿的唇qiáng笑道:“那话原也没什么,还不至于置你于死地,你不必如此在意。但是打也打过了,你以后必须得小心,他可是很记仇的。”她几乎是用半央求的口吻道:“不提这个,讲讲你们今天去打猎的那个地方吧?好玩么?”
蒋长扬把她的神色变幻尽数收入眼底,又见她几次打断自己的话头,心里有了点数。他敏锐地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其实她恰恰就是在意了,所以才不想自己提这件事。这个认知让他有些雀跃,他忍不住低低地喊了一声:“丹娘。”
牡丹有些不自在,微微把眼睛侧开:“嗯?”
蒋长扬见她不自在看在,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底气也足了许多,道:“打猎不好玩,最起码我觉得不好玩。我一直在想事,心qíng很不好。”
牡丹没有吭气,静待下文。
蒋长扬追着她问:“你不问我在想什么?”
牡丹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
我想了关于你的很多事,但是以后我不会再提起了,只要你肯,我就会去做。蒋长扬停下脚步,挡在牡丹面前缓慢而认真地道:“就算是有些事真的会发生,我也不会接受,如果我不想要,没有任何人能qiáng迫我。”
这是间接的表达?牡丹一时无言。他出现在她面前,总提起那件事,她几番阻挡没有挡住,她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说不上惊愕,也没有慌乱,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她觉得她的头脑有些混乱,想了很久,她才让自己涌现出一个笑容:“是的,听说你惯常很有主见。瞧,这就是我说的不必在意的谣言。”
她笑起来很好看,但这个笑容很艰难。蒋长扬想到关于她的那些流言,想到她遇到的那些事,想到她将来可能遇到的艰难,他突然很难受,他觉得她总这样笑,脸一定会酸。他轻轻道:“丹娘,你才十七岁,没有必要这么累。当着我的时候,假如你不想笑,就不用笑。假如你不想说话,就不必说。其他的我暂时做不到,但我希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自在一点。”
牡丹一愣,随即鼻子控制不住的一酸。
第一百三十三章你等着瞧
牡丹侧开脸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忽略鼻酸的感觉。他的示意,她能听得懂,但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要她为了他几句话就踏出一大步,她做不到,尽管她的心在想。
他和她起点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同。
他此时可能觉得得到她的心是最重要的,其他所有外在因素都可以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就算是他考虑到了,他也会很有信心地认为一定能解决。但她没有他这样的信心和实力,她很清楚她的立场和生存环境,追求自在,可是成日张张惶惶的,她又怎么能自在得起来?爱qíng很重要,但绝对不是生活的全部,和李荇类似的事qíng不该再发生一次,就算是她的心不听她的话,她仍然可以管住自己的人。
牡丹回头看着蒋长扬:“有些时候我的确是觉得有点累。但多数时候我远比你们都以为的更快活。刘家的事qíng、李家的事qíng,大概都是你们同qíng我,觉得我可怜的基础和来源,可实际上,他们之于我,不过就是昨天下过的一场雨。也许曾经形成了水灾,弄脏了弄坏了一些东西,但我还在,我的家还在。相比同qíng,我更需要尊敬。我并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我还可以做很多事。”
虽然不知道她说这些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她说的的确没有错。他是同qíng她,但他更喜欢她面对困境时积极努力的样子。蒋长扬使劲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很对。就是要这样才好。不过嫁了人也可以很好,关键是看嫁给什么人。”
牡丹有些无奈,他到底懂不懂她要表达什么?好吧,是她说得太隐晦,比他还隐晦。她沉默片刻,破釜沉舟地说:“实际上,蒋长扬,你的有些行为,远远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围,就是这个最让我不自在。假如你真的希望我自在一点,以后就不要再迫着我说我不想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你年龄不小,想必经过的事qíng也不少,而我则是和离过的,大家都不是少不更事的人,应该清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最适当。我不会和所谓的朋友总这样含含糊糊的纠缠,也不想要同样的事qíng发生了一次又发生一次,那样才是真正的累。”
蒋长扬没有想到他的一番真心表白会引得她说出这样一席冷酷的话。她凭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提高声音道:“你说什么?我让你不自在?我qiáng迫你?我这个所谓的朋友含含糊糊的纠缠你?是我让你累?”
“就是这样。”牡丹毫不迟疑地点头,转身就走:“之前你帮我的忙,我真心感激你,也不会忘记。开始说做朋友的时候,我很轻松,但是现在你真让我觉得不自在,不舒服。我要和你做的朋友不是这种朋友,我玩不起。”
玩?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这话说得,好像他从始至终就是为了算计她一样,他就是个厚脸皮的,居心不良的坏坯。还走得这样gān净利落,好像他是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一样。看着牡丹走得飞快的样子,蒋长扬只觉从未有过的愤恨,他一片好心被她当成了驴肝肺,踩在地上毫不容qíng的践踏……他不假思索地撩开步子,三两步追上牡丹,将她堵住,yīn沉着脸道:“何牡丹!你给我说清楚!我把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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