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三用看白痴的表qíng一直打量蒋长扬,蒋长扬骑在马上,脸上带着一种梦幻般的微笑,不时用手摸摸脸颊,又将那只手去摸摸嘴唇。邬三翻了个白眼,平日不容易犯痴的人一旦犯了痴病,这症状比谁都严重。
朱国公是铁了心要将蒋二公子送去军营,在派出来订酒席的仆从没有按时将酒席送到后,时间观念很qiáng的他不由分说就押着人上路。这可苦了娇生惯养的蒋二公子,因他不肯吃府中先前送上的饭食,导致不要说什么罂鹅笼驴,就是国公府中的寻常饭食也没能混个饱,空着肚子哭兮兮地跟着朱国公上了马。
蒋长扬与邬三在金光门附近等了不久,就看到黑着脸的朱国公带了十多个人,团团将蒋二公子围在中间,蒋二公子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青色圆领缺胯袍,畏畏缩缩地骑在马上,双目赤红,恋恋不舍地看着这繁华的京城。而穿了白色圆领窄袖衫的蒋三公子则骑了一匹枣红马,不远不近地跟在众人身后,不时看向蒋二公子,满脸的同qíng。
才出金光门,朱国公就停住了马,叫蒋三公子上前:“义儿,我送你二哥此去,约一月半左右就会回来。我不在家中,你要好生读书,落下的弓箭兵马也不能荒废,更不要胡乱jiāo结,要孝敬你祖母和母亲,知道么?”
蒋三公子规规矩矩地应了。
朱国公又道:“今日我已然嘱咐过你母亲,这些日子闭门不出,约束家人,小心从事,不要惹祸。可若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qíng,你就去曲江池芙蓉园畔寻你大哥帮忙。”
蒋三公子抬起眼睛,沉稳地道:“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朱国公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年纪也不小,也该承担责任了,这些日子,就要全靠你了。”
蒋长义小心翼翼地道:“儿子惭愧,长这么大从未为家中做过任何事。”随即打马行到蒋二公子身边,挨着蒋二公子低声说了几句话,背对着朱国公,将个油纸包快速塞进了蒋二公子的袖子里,然后道:“二哥保重!”
待到朱国公领着一群人绝尘而去,他方带着身边的小厮拨转马头往回走。
蒋长扬在远处将这父子几人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回头望着邬三道:“三公子对二公子还真体贴,现在除了朱国公一个人,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偷偷给二公子带了吃的。这样贴心的弟弟,还真是少见。”
邬三嗯了一声,道:“国公爷用得着亲自将二公子送出去么?让哪个得力的家将送去不就行了?反正二公子也不敢半途逃走。”
蒋长扬嗤笑了一声:“你怎知他不是特意出去避开的?他要再不走,就得被闵王给堵在家里。”眼看着蒋长义走得要不见了影踪,他忙道:“走,跟上,看蒋三公子去哪里?我们先去看看三公子做什么,然后再去国公府,时机正好,想来那个时候闵王也走了。”
蒋长义并不打算马上回国公府。他从金光门进来,经过群贤坊,扯直进了西市。东逛逛,西逛逛,在一间书店里就呆了约有一个时辰,然后方才提着两本书出来,上马往国公府去了。
蒋长扬他们一直缀在蒋长义的身后,这种事qíng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qíng。从沙漠里,糙原上,荒芜的戈壁滩上,他们尚且做得到,更何论是在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头上?
很快蒋长扬就断定了蒋长义这是打算回国公府,他轻轻磕了磕马腹,示意邬三跟上,不过快跑片刻,他就追上了儒雅的少年。他并没有主动和蒋长义打招呼,而是沉着脸从蒋长义的身边经过,然而他身上的朱袍和腰间的金刀,以及胯下高大的枣红马,脚上钉了金饰的靴带实在无法不吸引蒋长义的目光。
几乎是一瞬间,蒋长义就惊喜地喊了出来:“大哥!”
蒋长扬勒住马缰,沉着脸看向他,然后又茫然地看着邬三,邬三会意,忙笑道:“公子爷,这是国公府的三公子。您没见过。”
蒋长义仿佛没有看到蒋长扬脸上的冷漠与不耐烦,兴冲冲地道:“是,大哥,您没见过我,我却是见过您的。大哥,您这是要到哪里去?真是太遗憾了,刚刚小弟才和父亲,还有二哥分开。父亲还jiāo代我,让我有空去找您呢。”
蒋长扬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正好要去府里,你我一道去吧。”
蒋长义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垂下眼眸,沉默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又抬起眼来,温和纯净地看着蒋长扬一笑:“好呀,求之不得。”他吩咐身边的小厮:“赶快回府去报信,老夫人若是知道,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蒋长扬淡淡地望着他笑:“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却是听说过你的许多事qíng,我听说你很有才qíng,读书读得很好,jiāo游的才子也不少?明年你可要参加科举?”
蒋长义的脸微微一红:“我读得不好,去考试也只是丢人现眼而已。”
蒋长扬“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蒋长义倒有些失望了。
须臾,到得国公府门口,但见几个奴仆一拥而上,牵马的牵马,引入的引入。不时往蒋长扬那身光鲜的衣饰上打量。到了二门处,就见杜夫人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扔出去
“哎呀,是大郎呀,你快请进,你祖母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这下不知该有多高兴呢。”杜夫人用一种看似和蔼热qíng,实则优越的,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蒋长扬。长得具体还是要像朱国公一些,甚至有个与朱国公一模一样的下巴,但是他五官的线条又远比朱国公jīng致许多,个子也更高。完全没有她所想象的那种蛮横粗野劲儿。可是他这身装扮,实在是让人一看见生气,就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升官得了奖赏么?穿给谁看呀。
杜夫人看看他带来的小厮手里抬着的一个大箱子,不由愤愤不平,暗自骂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显摆什么!
相比杜夫人认真细致的观察,蒋长扬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抱了抱拳,喊了一声:“杜夫人。”然后就闭上了嘴,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杜夫人心里不舒服,抬眼看向蒋长扬身后的蒋长义,很温柔地道:“义儿,你们是在哪里遇上的?”
“回家的路上遇到的。”蒋长义小心翼翼地说了,目光落在杜夫人的盛装华服上,轻声道:“母亲,适才可是有客人来过?”
杜夫人遗憾地道:“是闵王,才刚走呢。你们要是早来一步,就能遇上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朱国公府面子极大,闵王是专上来做客一般。
蒋长扬没什么表qíng,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跟着引路的仆人往前走。
蒋长义却满脸的惊讶好奇遗憾:“闵王殿下?”
杜夫人“嗯”了一声,将他脸上的惊讶好奇遗憾统统收入眼里,回头望着蒋长扬:“大郎啊,你这次来家里可要多住些时候。我们一家子好好团圆一下,只是可惜你父亲和二弟刚出了远门,不然今夜一定要好好吃顿团圆饭。”
蒋长扬淡淡地道:“既然国公爷和二公子不在家,我看看老夫人就走。夫人不必准备晚饭了。”
杜夫人听他这个话,划分得挺清楚的啊,她心qíng不好,又还有好几件事qíng没查探清楚,比如围猎会上是谁做的,今早的事qíng又是谁做的,还要备份礼送去给闵王。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口是心非yīn险毒辣的坏东西等等。她自然没有心qíng去好好招呼蒋长扬,gān笑着将人送到老夫人那里,示意心腹眼线听好看好,立刻找了个借口迅速溜开。
蒋长扬行过礼后,将那一大箱子衣料绸缎药材等物打开放到老夫人面前,说是孝敬老夫人的,之前不曾来瞧,是因为功不成名不就,不好意思来。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除了打扮张狂了一点以外,其实还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器宇轩昂,落落大方。她因为朱国公忤逆不孝的行径而不好的心qíng,因此明媚了许多。她亲亲热热地叫他到身边去坐下,瘪着牙齿不停地问东问西。蒋长扬好脾气地回答着,听得老太婆哈哈大笑。
蒋长义在下面独自坐了些时候,觉得无聊之极,便也寻了个借口躲出去。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庶出的妹妹蒋云清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地走过来。蒋云清与他的关系向来极好,见他在这里,忙上前和他打招呼,轻声道:“听说那位来了,夫人让我过来拜见一下,怎么样?”
蒋长义笑了一笑:“穿着朱袍,腰挎金刀,靴带都是金的,又给祖母带了好些礼物来。这会儿祖母留他说话正高兴呢,你我不如过会儿再进去好了。”
蒋云清笑道:“也是,这会子进去反倒是gān坐没意思。三哥你送父亲和二哥一直到哪里?怎么不早点回家?先前闵王爷来了,要是你在,那该有多好?”
蒋长义的脸上不见任何喜色,只道:“我送他们到金光门,然后去西市买了两本书。闵王来家里是做什么?”
蒋云清有些迟疑:“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来找父亲的,兴许是什么好事吧?”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背开丫鬟,靠近蒋云清极其小声道:“有人说你jian,昨日公子挨训,你倒跑到外头去避风头,躲得gāngān净净的,连qíng都不曾求一个,就巴不得他被赶走呢。你这几日不要乱出门了。”
蒋长义的脸色煞白,吃惊地看着蒋云清,蒋云清朝他挤了挤眼睛,语气快活的大声道:“二哥,我们进去吧。”
蒋长义敛去眼里的神色,温和一笑:“走吧。”
二人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声脆响,二人忙跨进门槛,险些没撞上人,蒋云清还是第一次在老夫人这里遇到这种莽撞不知事的人,赶紧往后退一步,正要开骂,才发现这人身材高大,穿的正是蒋长义描述的朱袍,腰间的刀也金光闪闪。她忙将那句喝骂咽下去,抬眼看着来人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与此同时,蒋长义也开了口:“大哥,这是云清。”
蒋云清正要给蒋长扬问好,蒋长扬却看都没看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不快的大踏步去了,一直走到院子门口,都不曾回过头。
“这是怎么了?”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全都转身快步往里走,但见地上一摊水印,老夫人歪在榻上,胸脯气得一起一伏的,恶狠狠地瞪着蒋长扬带去的那一箱子财物,一张老脸简直拧得下水来。
兄妹二人同样也是敬畏着老夫人的,都不敢开口相问,你推我,我推你,还是蒋云清gān笑着上前去替老夫人捶腿:“祖母,您老人家可要躺躺?”
老夫人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尖锐地道:“我还没死!一个个就巴不得我死了才gān净?”
蒋云清不敢说话,飞速站起,与蒋长义一边一个垂手肃立。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方哼哼道:“来人,把这些东西给我抬了扔出大门去!谁稀罕他的破东西,吃了用了都不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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