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就知道吕方和萧越西不是一伙儿的?怎么就知道吕方不是坏人?这家伙刚才对着她那样儿,就像是见了财迷见了金银财宝一样,说不定也是个浑水摸鱼,痴心妄想的!蒋长扬咬着牙,忍了又忍,将脸色和声气缓缓放软了,闷闷地喊人进来帮忙。
牡丹见他神色放软了,又低声补上一句:“我以前放狗咬过他,刚才又狠狠踩了他的手,也不知道被我踩坏了没有,要是坏了手,以后不能接花了,就算是被废了。”
蒋长扬没说话,神色却又软了些,大方地走过去替吕方看了一回手,然后道:“他没事。”又叫贵子帮着康儿送人回去,一回头撞见了牡丹赞赏高兴的目光,心里的别扭又去了大半,渐渐的有些高兴起来。
牡丹感觉到他没有刚进来时那么生气了,便瞅着他微微一笑,蒋长扬使劲抿着嘴,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忽听得外头闹将起来,有人大声喊救命,还夹杂着哭声,众人再也坐不住,纷纷看向席公子。
身为主人,这个糊涂是怎么都装不下去了,左右他已经留给萧越西一段时间处理了的,现在他该出场了。席公子便道:“我去瞧瞧看是怎么回事?失陪。”意思是不要其他人跟着去。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大众的联想力想来都是极丰富的,其他人心痒难耐,却也只得困在水榭内坐等消息。但这种qíng形可不是有些人想要的,先是一人飞奔而来,往蒋长扬面前跪了,捣蒜似地磕头,不住口地哀求:“大公子,大公子,求求你救救三公子!当真不是他的错,他是被人陷害的!”却是蒋长义的贴身小厮小八。
原来适才假山dòng里头的那个男人是蒋长义。蒋长扬默然。彼时他前往水榭,途经一座太湖石假山时,听见动静不对,便小心绕到假山后头,却见萧雪溪散着头发,脸色cháo红,神态娇媚,双眼迷离,衣冠不整地和个男人抱在假山dòng里头……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场景,而且外头还没人把风,他怕被牵扯上,便急急地退了出来,并不曾看清那男人是谁。现在听来,竟是蒋长义。
恭喜萧雪溪如愿以偿能嫁入朱国公府,恭喜朱国公添了个名门贵女的儿媳增长光彩,恭喜杜氏以后夜里睡不安稳。蒋长扬有些想笑,生生忍住了,沉声骂道:“你这奴才胡乱嚷嚷什么?gān他什么事?”
小八含泪道:“萧家小公子给三公子送了张纸条,约他在附近那假山后的藏chūn坞见面,三公子去了……然后就发生了后头的事qíng。”说一半吞一半,又拼命磕头:“来不及细说了,求您先去救救他。”
紧接着又见顺猴儿探进头来,含着两汪泪,一副被惊吓过度,惊恐万分的样子,颤抖着嘴唇道:“刚才出去的那位公子要杀人呢……好怕人……”
众人恍然大悟,什么事qíng会让一向从容优雅的萧越西要杀人?杀的还是朱国公府的三公子,一男一女会有什么事?便都纷纷劝蒋长扬:“说不定只是点小误会,说开就好,出了人命要不得,先去看看又再说。”也不管蒋长扬肯不肯,只簇拥着他往外头去。
蒋长扬看了牡丹一眼,示意她跟上,然后稳稳当当地跟着小八,沿着牡丹等人来时的路,绕到一座巍峨高耸的太湖石假山前就被人拦了下来。席公子满头冷汗地团团作揖:“一点小误会而已,已经处理好了,外面风寒,还请大家伙儿回去饮酒吃菜烤火。”
众人对视一眼,都看蒋长扬。蒋长扬微微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小八又哭又跳:“大公子,您不能见死不救!救了三公子,小的给你做牛做马!”忽见一个小厮从假山后绕过来道:“请蒋将军过来一下。”
反正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萧家和蒋家这团乱麻扯不到他头上,蒋长扬本待不管,想想又停住脚,拉了牡丹往前去看热闹。那小厮皱着眉头,想拦牡丹,被蒋长扬一眼瞪过去,便有些迟疑,迟疑间,蒋长扬和牡丹已经并肩走过去了。
席公子便劝众人:“都回去吧,都回去吧。”
众人哂然,暗想,先前闹腾得那么大声,又是发生在这路边,人来人往的,想瞒住怎能瞒得住?那些个下人一个个都如同猴儿似的jīng,想知道什么不能知道?用不着三五日,只怕就要传遍的。罢了,罢了,不曾亲眼瞧着便都装作不知道,心知肚明好了。便都纷纷离开。
牡丹来时乃是从这假山的背后过来,不曾见得这假山前头是个什么样子,这时候方看清除了假山下有个大dòng,上头写着“藏chūn坞”三个字。
萧越西铁青着脸站在dòng口,蒋长义衣冠不整地被人绑着按在雪地上,死气沉沉的,不知死活。现场不见萧雪溪。
小八倒是忠心可嘉,猛地扑过去摇蒋长义,声音尖利得直cha云霄:“公子,可怜的公子,明明不是您的错,偏说是你的错,真是要命……呜呜……幸好大公子在,不然连个替你做主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这样被人欺rǔ,喊冤都不能……”
蒋长义痛苦地挣扎着抬起头来:“你闭嘴!虽说……可我到底也……萧大哥……有误会。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你就成全我们吧。”
萧越西眼里露出寒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厮,身边的小厮立即上前,一脚将小八踢倒在地,伸手去捂他的嘴。蒋长扬上前一步,拦住那小厮,淡淡地对着萧越西道:“先不忙喊打喊杀,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再论罪,好么?”
“蒋家养的好儿子!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害人,从今后萧家与蒋家势不两立!”萧越西猛然看向蒋长扬,眼里充满了恨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个蒋长扬,他既然听到动静,看到了,竟然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地就走了,还好意思假装热心的和他说,好像令弟出了点问题!如果那个时候蒋长扬但凡肯管上一管,也不至于到现在不可收拾。
他jīng心安排的棋局,莫名就被人搅了局。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竟然这样对待萧雪溪。他要知道了是谁,一定把那人挫骨扬灰!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痛苦和愤怒过,萧越西的心头一阵抽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萧家和蒋家势不两立关他什么事?他只知道现在他和萧越西兄妹俩势不两立。蒋长扬毫不退缩地对上萧越西凌厉的眼神,带了点鄙薄和轻视,哂笑道:“以责人之心责己,不要总认为都是别人的错。势不两立什么的就不要说了罢,你若真心疼你妹子,不如成全他们,何必棒打鸳鸯?”
以责人之心责己?棒打鸳鸯?狗屁鸳鸯!萧越西想骂人。可是又想到适才来时看到的qíng景,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是知道萧雪溪中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药,迷糊着不知人事,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旁人瞧见萧雪溪的样子却是没什么不qíng愿的。蒋长扬看见的qíng形大概也是如此。
再说了,蒋长义适才竟对他说,是萧雪溪约他来的,他问蒋长义要证据,蒋长义不给,说是要留着朱国公府的人来才肯拿出来。他搜遍了蒋长义的全身,却什么都没搜到。他不是被哄大的孩子,可蒋长义那样有恃无恐的样子却让他犹豫不决。
他抬眼恶毒地看着小八,一定在这个狗奴才的身上!小八被他一扫,立即bào跳起来躲在蒋长扬身后,尖叫:“大公子救命!”
第一百八十六章没错(二)
蒋长扬不言,任由小八抓住他的袍子,巍然不动,只淡淡地看着萧越西。他虽然不说话,但态度很明显,有他在,萧越西别想飞起来。
萧越西不甘心地收回了目光。所有的计划统统被打断,前面所做的一切准备都付之流水,作了无用功。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真相如何,萧雪溪和蒋长扬也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了。可是要叫他咽下这口气,平白便宜了灰兔子一样的蒋长义,他不甘心!萧雪溪也不会愿意!但要怎么办?棘手得很。
萧越西在痛苦轮回中挣扎良久,直到萧雪溪身边伺候的人从藏chūn坞里头出来,低声道:“娘子清醒了。”萧越西方扫了蒋长扬兄弟俩一眼,转身入内。
萧雪溪裹着件裘皮披风,怔怔地坐在冰凉的石榻上,双目失神无光,涣散没有焦距。她不明白这样可怕的事qíng怎会落到她身上,不该落到她身上的。就算是不幸,为什么刚才的那个人会是蒋长义,而不是蒋长扬,还被蒋长扬给看了去……她想死。
萧越西一阵心痛,上前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萧雪溪猛地一缩,尖声道:“那酒有问题!你……”萧越西吓得冷汗都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姑奶奶,小声点儿,都在外头呢。”
萧雪溪疯狂地抠着他的手,使劲地挣扎,满脸满眼都是泪。萧越西心头不好受,生生忍住了手上传来的剧痛,任由萧雪溪发泄。良久,萧雪溪没了力气,软了下来,他还不敢松开手,只低声道:“阿溪,事已至此,你再悲愤也无济于事。你放心,一旦查出是谁搞的鬼,我立刻就替你报仇雪恨!现在我放开手,你别嚷嚷。”
萧雪溪哭得喘不过气来,抽搐一回,良久方缓过来了,低声哭骂道:“是谁害的我?不就是你吗?”若不是他在那酒里头下药,又没本事,让她误饮,她怎会落到这个地步?萧雪溪一时悲从中来,又探手去掐萧越西的脖子:“你害我,哥哥你害我。你赔我,你赔我啊,我不依……哥哥,我不依……”
萧越西有苦说不出,只能使劲按住萧雪溪的手,小声抚慰。他自己最清楚,他要的效果是自然而然,gān净利落的,又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药?给人一查就能查出真相来,堕了他的名声?
原计划中,他今日要做的是埋下怀疑的种子——让牡丹醉酒,利用吕方喝醉了酒就会发狂缠人的脾气先弄点不愉快给蒋长扬看看,再利用那幅画,让牡丹心生疑虑,重头戏还在元宵节那日。待过了元宵节,这二人间要不生隙也难。只要有了疑虑,有了误会,他再慢慢施展手段,神仙也难将这二人再重新捏合在一起。
为了保护萧雪溪,所有不太合适的场面他都让萧雪溪提前避开,留给他来处理。可是今日萧雪溪却因这个提前商量好的退出反而落入别人的圈套而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该牡丹喝下的酒牡丹没喝下,不该出现的下三滥的药出现了,还被萧雪溪给喝下了。又被人把她和蒋长义凑在一处,而且就在这路边的假山dòng里。蒋长义言之凿凿,是萧雪溪请他来的……
这些不该出现的事qíng统统出现了,虽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但也说明自家的篱笆没有扎牢,还是得怨他自己。萧越西心中一阵烦躁,沉声道:“别哭了,蒋三郎说是你请他来的,可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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