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_意千重【完结+番外】(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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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代有几个平民百姓不怕官的?更不要说是像郑花匠等人这样的小民。那些心中无鬼的听牡丹说饭菜伙食会很好,也不是要把他们怎样,就是留几日查清缘由就放人,不然就要过堂,便都纷纷歇了闹腾的心思。郑花匠见众人都改了主意,没人应和他,又被顺猴儿冷冷地睨着,当下悻悻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等就等。”于是众人各自回房,静候消息不提。
顺猴儿却又领着人,把包括满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单独提溜出来问话,或是哄,或是吓,或是诈,务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夜里雨荷伺候牡丹洗漱,提起郑花匠来:“他闹腾得怪厉害的,还是您有法子对付他。他那日对着奴婢时,半点不念旧qíng,比谁都厉害。”
牡丹道:“咱们与他也不过是当初在刘家的那点jiāoqíng罢了,后来他之所以来我这里,也是因为图财,并不是因为欠我的人qíng想来还qíng。而且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才敢比谁都闹得凶。”
雨荷小声道:“他这么怕,一心想走,风水不好,有邪气的话也是最先听到他说的,会不会是他?”
牡丹摇头:“说不准啊。”闹得厉害的,可以看做是心里没鬼,不怕;也可以看做是心虚,总之最后都还得看证据。反正顺猴儿验看过那墙,的确是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清早,周八娘亲自给牡丹送来早饭,牡丹见她似有话要说,便请她坐下一同吃饭。
周八娘推辞不肯吃:“我就是听说您有喜了,来恭喜您的,顺带也有事qíng要同您说。”见牡丹毫不迟疑地吃了蛋羹,不由笑道:“真好呀,还不害口。”
牡丹笑起来:“大概是因为时候还没到,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忙,不忍心让我难受?我说您呀,就别客气了,若是吃了呢我不勉qiáng您,若是没吃,就坐下一起吃。”
“那是您的福气了。这个孩子够乖巧,贴心。”这周八娘虽然给芳园做工,但她本是里正之妻,并不是什么奴婢贱民,听牡丹一劝,也就笑着坐了下来:“您昨日让打听的事qíng连夜就打听了。我家里那一个的本家,有个孩子,早几年一直在城里做活的,前两个月,大概就是在那位姓金的客人来谈成生意后不久,就回来了。他家原本是最穷的,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ròu,近一个月来,隔三岔五的就去割ròu。”
第二百九十一章解(一)
光凭一个穷人在凑巧的时间回了家,然后突然吃上了ròu,并不能就此判定人家就和这件事有关。牡丹送走周八娘,吩咐顺猴儿去查看此事后就和李花匠一起领着雨荷等人继续善后——能够挽回多少是多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没伤了根本,总归还有重新缓过气来的时候。
喜郎瞅了个空子凑到牡丹身边,小声道:“娘子,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牡丹停下手:“你说。”
喜郎带了几分决绝,瞟了周围的满子等人一眼,低声道:“不怕您生气,其实小的觉得吕十公子和康儿大概和这事儿也脱不掉gān系的。”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敢直截了当地当着她的面说是吕方。包括顺子他们,也只是敢背里头,或者当着雨荷的面念叨几句,可是喜郎却做了这第一人。牡丹看着喜郎,他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一大截,已经比她高了将近半个头,在这里吃得好,身板已经拉开了。倘若不看他的眼睛,乍一看会以为他是个大人。他不知道,其实他也脱不掉嫌疑的。这里面的多数人都脱不掉嫌疑。牡丹微微一笑:“知道了。”
喜郎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胆子愈发大:“那几日就是他主仆二人住在种苗园里,之后雨荷姐姐就发现了有花染病。平日里大家想进这种苗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只有他们有这机会!就算不是他们gān的,他们也定然是知qíng不报,等着看芳园的笑话。”
等着看芳园的笑话,吕醇一定会,但吕方会吗?牡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现在你安安心心地做你自己的事qíng。”接下来她看到喜郎回去后,满子他们每个人都轻轻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表示对他这种勇敢的赞同。看来他刚才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思,他通过这种出头进言的方式获得了满子等人的承认。但是他最想讨好的李花匠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牡丹走到李花匠身边,低声道:“李师傅,您觉得会不会是他们?”
李花匠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牡丹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好,还有个人和她一样,不相信吕方是这样的人。假如她的朋友在背后捅她的刀子,借着她的信任给她致命一击,那将是一件多么悲催的事qíng。可是,假如顺猴儿找不到那个翻墙而入的人,又该怎么办?到那时,她也不得不从康儿的身上下手了。
“娘子,吕十公子来了。您见不见?”阿桃咋呼呼地跑进来,表qíng神秘兮兮的,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qíng一样。
“当然见!请他到正堂去坐,我马上过来。”牡丹毫不犹豫地回答,准备洗手见客。见满子等人表qíng各异地看着她,便又提高声音jiāo代阿桃:“要以礼相待!”
吕方愁眉苦脸地站在芳园门口,康儿的嘴噘起老长,生气地对着立在一旁,对自己主仆二人指指点点,或是拿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芳园的人做鬼脸:“公子,他们看我们的样子像看贼,难不成是咱们gān的?”
吕方皱眉道:“不得无礼!看看你那鬼样子!有人这样说了吗?有人骂你了?”
康儿撅嘴道:“那倒没有。”可是阿桃看到他们都没个笑脸的说,而且还没说让他们先进去。以往都是先让他们进去,奉了茶汤,然后才慢慢禀告牡丹,现在却让他们站在大门口等,这算什么呀?要说芳园的人没有怀疑他们,打死他都不相信。他低声嘟囔着:“真是好心没好报。要早知道会这样,您就该离这里远远的,这样有什么差错也扯不到你身上。”
“你给我闭嘴!”吕方yīn沉着脸,固执地看着门口。他不信牡丹也会这样看他。纵然他的确就是那个最该被怀疑的人,但他就是觉得,无论谁怀疑他都行,就是牡丹不能。他们原本是知音。在吕醇指使行会做了那样的事qíng之后,她都仍然能相信他,把花jiāo给他照料,现在她也不该怀疑他。
当看到阿桃从里面走出来时,吕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期待而担忧地看着阿桃,就生怕会从她的嘴里说出那句可怕的话来,牡丹不见他。假如真的她不见他,他就只有硬闯了,无论如何,这样的骂名他是绝对不能背负的。
“吕十公子,我家娘子请您往正堂里吃茶,她净了手就来。”阿桃的脸上看不出有多欢迎他,但也看不出有多鄙视他,行动举止间倒是和往日一样规矩。
康儿当即不客气地对着那几个围观他们的人做了几个难看无比的鬼脸,吕方松了口气。欢喜中又多了几分兴奋,她愿意见他,还能以礼相待,说明她没有猜疑他。
牡丹很快就来了,她穿着家常的半旧蓝色襦裙,头发挽得很紧实,包着块碎花绸子,一看就知道她适才在打理花。她望着吕方一笑,尽力语态如昔:“十郎,令尊的病好些了么?”
“他的病不算什么,是心病罢了。”吕方见她看着自己笑,心里一热,脱口而出:“丹娘,你不怪我?”
牡丹反而被他这句话给惊着了:“怪你?”
“哦,不是……”吕方有些语无伦次,或者说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平缓了一下qíng绪:“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怀疑我?”
牡丹没有说话,只抬眼看着吕方。吕方站在那里,姿势僵硬地扭着头盯着她看,眼睛黑幽幽的,表qíng很愁苦,又很委屈,还带着一股子害怕。他在害怕她说她怀疑他。牡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怀疑你?你是我的朋友啊。”
吕方的嘴一点一点地咧开,他冲动地往前行了两步,又犹如被火烫了一样退了回去,道:“我终于放心了。”可随即,他又怀疑地看着牡丹,认真揣摩着她的表qíng,回忆着刚才牡丹说话的口气,她该不会是敷衍他?其实心里就怀疑他?
于是他大声道:“我是赶过来帮忙,以证明我的清白的!我不会做这样卑鄙的事qíng!”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仿佛这样,他就和牡丹又回到了原来的时候。
牡丹笑道:“我相信你。”见到吕方的那一刻,她心里有的那一点点疑虑就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坚定地告诉她,吕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qíng。
吕方几乎是活蹦乱跳地卷着袖子:“那你安排我做事吧,我现在能做什么?”
牡丹道:“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我正好请你帮个忙。你能找到金不言么?如果你能,请你替我告诉他,我不能履约了,我退他的钱,赔他的钱,请他将这钱去另外定一批货,省得耽搁了他的大事。”
吕方一愣:“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牡丹叹道:“几乎被毁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履约了。”她本想试探一下吕方,问问他,吕醇是不是早就准备了大量的嫁接苗,但话到嘴边绕了几绕,她终究是觉得说了相信他,还这样试探他,不厚道。
“你别难过,总能过去的。”吕方的表qíng比她还难过。他听外面传得很凶,还以为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此刻听到牡丹亲口证实,他才相信这是真的。
雨荷走进来,表qíng复杂地看了吕方一眼,低声禀告牡丹:“李师傅在外头,他想见吕十公子。”
吕方闻言,忙主动往外去扶李花匠,表现出十二分的尊敬:“李师傅,您的病好些了么?”
李花匠摆摆手,示意不要他扶,然后就似一根经久风霜的木桩,瘦削而坚硬地立在那里,对着他比了几个手势,大意是,假如他真的想帮牡丹,不如利用金不言想邀请他去杭州管园子的心qíng,和金不言说,让金不言去订购他们吕家的牡丹,或者是去订曹家花园的牡丹。兴许金不言找到了货源,就不会那么责怪牡丹了。平息一下qíng绪,不要把事qíng闹大。
“这有何难?”吕方慡快地回答,可随即他的表qíng渐渐凝固了。这么多的牡丹,而且是作了特别要求的,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谁突然拿得出来?能够拿得出来的都和这件事脱不掉gān系。他沉默片刻,看了看牡丹,又看了看李花匠,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我明白了,我会给你们一个jiāo代。”随即埋着头飞快地走了。康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忙追了上去:“公子,公子,你怎么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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