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和他是死敌,也知道你们绝不可能站到同一条线上,一旦有机会,你们就会毫不迟疑地动手除去彼此。可是你们两个都是待我极好的人。我不想你们斗得死去活来,白白便宜了别人。”
琼舞没吱声,好一歇才道:“你怀疑这事和我有关?”
苏绾闷闷地道:“不是怀疑,他的敌人太多了。其实,就算是你真这么做,我也能理解。”
“你说对了,他确实是魔界不共戴天的敌人!”琼舞的脸隐藏在树皮中,看不到表qíng:“但这一次的事qíng却是与我无关。他们窝里斗,我只需要坐在一旁看热闹就可以,根本用不着我出手。我看你可怜,给你指条明路,你听不听?”
“你说。”
“把他的金缕衣还他,跟我去魔界,就什么事都没了。”
“金缕衣可以还他的。”跟着琼舞去魔界,那恐怕就不必了吧?她固然喜欢有美男献殷勤,但也不会无耻到利用人家对她的好感谋取利益。
琼舞懒洋洋地道:“你不肯跟我走,难道是害怕我bī你嫁我?我才不会呢!先前喊你娘子,是故意逗他玩的,你可别当真。我就是让你和我作个伴而已。我是个正常男人,和你同吃同住了那许久,如果真的对你有那心思,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可我从来就没有对你有过半点不敬。对不对?”
苏绾犹信犹疑:“你真的只是把我当伙伴看?”
琼舞不耐烦起来:“当然!我和你家星君大人不同,他喜欢丑人,我却不喜欢。我貌美如花,要找娘子也得找个比我更好看的。你还没我好看呢,只能和我做伙伴。”
苏绾被他打击得无地自容,竖起眉毛道:“对,你好看,你貌美如花,你就叫如花!”
琼舞不知“如花”是谁,但看苏绾那坏样,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货。有心要与苏绾斗几句嘴,时间又有限,只好道:“算了,我看你是铁了心不听我的话了。等会源子韶出来,你和他说,我在东海残塔下等他,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苏绾再问,琼舞就没了声息,什么时候走的,她竟然一无所知。看来琼舞已经把那魇云shòu的内丹炼化了,她和他还是相差了一大截。
琼舞一走,苏绾无事,这才注意到北辰星君竟然这么久都没出来。
第6章东煌
苏绾走到门边,轻轻拍门,手刚落下,门“吱呀”一声打开,北辰星君立在门口拉了她的手,低声道:“走吧。”
苏绾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只见三公主背对着她,跪伏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你看什么?”北辰星君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三公主,解释道:“我没把她怎样,我就是告诉她,我永远都不会娶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虽然很是花了点时间,但想来以后她不会再抱幻想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把她怎样。”若他真是要对三公主下手,这几千年不知有多少次机会,哪里会等到现在才动手?苏绾凑到他耳边道:“刚才我遇到了琼舞,他说邀你去东海残塔下相会,有要事相商。”
“他倒是会见fèngcha针。也罢,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北辰星君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意兴阑珊。
苏绾握紧了他的手:“你真的不肯退一步?我……”
北辰星君把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说,我不需要。活了这许多年,需要什么我心里有数,不要替我做决定。”
苏绾愣怔片刻,叹了口气:“立刻就走?”
北辰星君正要点头,东煌星君青衣布履疾步行来,脸色不虞:“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的。和你说了半天,都白说了。”说着不满地看了苏绾一眼。
这种眼神包含的含义和四公主规劝之意差不多,看来无论与北辰星君相亲或是不相亲的人,都认为是她挡了北辰星君的路,是她害了北辰星君,她是自私而且不懂事的。苏绾心里不好受,却不肯在脸上露出半分来,只淡淡望着东煌星君,不发一言。
东煌星君并不避开苏绾,看着北辰星君疾言厉色地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恨什么,但是三界好不容易平和,这种平衡不能打破。我们生来就是为了维护三界平和的,为了这个理想,当初连命都可以拿出去,现在你怎么连这点小小的牺牲都不肯?”
北辰星君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我不是你。每个人的底线不同,你觉得在意的,别人未必在意,别人在意的,你却觉得不值一提。就像你不能容忍有人从你手里夺走权力一样,我不能容忍别人塞个我不喜欢的女子给我。”
东煌星君嘴唇动了动,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一旦定罪,你就不是把手里的权力全jiāo出来那么简单,他们不会给自己留下威胁的。还是有很多人心里向着你的,想把这事给翻过来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些人和北辰宫人想想才是,若是牵连了他们,也算是罪孽。”
手里利刃,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替自己杀敌,那就不能留下来,成为对付自己的利刃。所以,不听话的,统统都要折断,哪怕这件利刃是件稀世奇珍,也要忍痛折断。
北辰星君笑了笑:“北辰宫中,我只有明珠还算亲近,我已经通知他离开。至于其他人,我管辖他们的权力早被收回,早就不管他们,他们和我也算不上是亲近,更说不上是我这一派的。如果这样他们还要受牵连,那就不是我造的罪孽。谁要杀要砍,天道循环,自有与他清算的那一日。”
“你倒是放得开。”东煌星君苦笑了一下:“我和你不同,我身后有亲友师门,我得为他们负责,两不相帮,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你好自为之。估计很快就有人传信给天宫,时间紧迫,我就不留你了。”
北辰星君冲他点点头,低声道:“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小心芷风。”
东煌星君应了一声:“我省得。”他扫了苏绾一眼,眼里有怜悯,有不喜,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总之让苏绾很不舒服。
待苏绾和北辰星君离开,东煌星君走到院子门口,道:“三公主殿下,你莫哭了。刚才我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三公主背对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沙哑着嗓子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东煌星君皱眉道:“公主殿下因何哭泣?是因为被源子韶拒绝了吗?”
三公主沉默片刻,道:“不是,我还不曾见过他。”
东煌星君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声音柔和下来:“太阳大,公主身子娇弱,还是请去陶然宫撷芳那里歇着的好。待我寻到北辰星君,再向他传达天宫的善意。”
三公主抽噎了一声,好一歇才低声道:“知道了。我等着。”
说话间,四公主已经扶着几个仙娥寻了过来,听见二人对话,忙让人去将三公主扶出来送回陶然宫不提。她独自走到东煌星君身边靠着他站定,低声道:“你是不是派人去大姐夫那里了?他们的意思是什么样的?”
东煌星君淡淡地道:“不曾。消息太过突然,所以来不及。你若是想知道他们的意思,可以派人去问你大姐。”
四公主见他态度冷淡,委屈地抿了抿嘴,低声道:“洛文,你知道我的,我的心里……”她想说,她心里最重要的是他和孩子,可是想到自己怎么也摆不脱的身份,便把那话又咽了回去。
东煌星君换了副笑脸,温柔地拉着她的手道:“我心qíng不好,所以才向你使小xing儿。夫人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四公主叹了口气:“大姐夫和子韶的关系更好,他又是个qiáng硬的,估计多半也是不会管这事。我现在只担心子韶会被bī反,如果他真的反了,又该怎么办?”
东煌星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四公主刚开了个头,转眼看见东煌星君的表qíng,由不得骇了一跳,心酸难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这么多年,我的心思如何,你还不知道?”她身边尽是东煌宫的人,带来的陪嫁,除了冯女官,其余早尽数遣出去了,如今却得了这样一句话,好不让人寒心。
东煌星君拉她往回走:“你多想了,我是在担心,有朝一日,同样的事qíng落到我身上时,你会不会离我而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假若真有那一日,只求你善待我们的孩子,我就对你不胜感激了。”
四公主垂泪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东煌星君替她擦去眼泪:“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你多看着你三姐一些,她刚才倒似乎是大彻大悟了,但难保她又想不开,咱们不能让事qíng变得更复杂。”
四公主绞了绞手绢:“我让人把她送回去吧?”
“不要,就在这里看着。只怕途中有变。”东煌星君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四公主讶异地看着他:“不会吧?”
东煌星君不以为然地翘了翘嘴角:“你若是不信,且等着瞧。”
二人相携走到陶然宫外,东煌星君与她道别:“现下是多事之秋,我顾不上你,你小心将养自家身子。”
四公主点头:“我省得,你万般小心。”她立在那里看着东煌星君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成亲这么多年,他对她不是不好,身边也没有其他女子,该给的都给了她,但她总觉得他和她始终是隔了一层。原因她也明白,她父皇和母后的手伸得太长,要他完全无条件地相信她,的确是很难。就像要她一点都不顾她的父母兄妹,她也做不到。
待得东煌星君的背影转过墙角,再也看不见,四公主方叹了口气转身入内,早有仙娥上前禀报:“三公主殿下回来后,道是身子乏软,先去睡下了。”
四公主原本已经进了屋,想想又折回去:“我去看看她。”
到得三公主住的地方,但见冯女官亲自带了人守在外面,心中略定:“她睡了?”
冯女官道:“把门栓死了,不许人进去。”
四公主走到门前,轻轻拍门:“三姐,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你开开门。”
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四公主想起东煌星君和她说过的悄悄话,由不得心里一阵恐慌,连忙喊道:“三姐,你再不开门,我要使人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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