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众人才知,他竟然是花了极大代价从天父处要来的,只因他偶然听得西乐星君说,这小女孩儿在十二岁之前,会有一场灾厄,需得天地至宝护住才行。当然,这是后话,且把镜头切回当前的百日宴。
琼舞眼里满是温柔,将那金缕衣化作的襁褓,小心翼翼,温柔万分地包在了那粉妆玉琢的小女婴的身上。苏绾感动万分,不顾自家夫君的黑脸,将女儿放在了琼舞的怀里。
说来也奇怪,先前还呼呼大睡的小女婴刚到了琼舞的怀里,便醒了过来,对着美人魔皇绽放了一个令天地失色的笑容,还把满是口水的粉嫩拳头塞到了低下头来瞧她的美人魔皇的嘴里。她爹嫉妒得要命,上前要抱走自家孩儿,那孩子竟然不依不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乎,那一整日,除去吃奶睡觉的时间,小东西都赖在了美人魔皇的怀里。
许多年之后,众人回忆起那一幕,都感叹,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有了这道护身符,美人魔皇装聋作哑,对源子韶的黑脸冷语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千心莲庄赖了整整三年,一直到小东西长大记得了他,他才离去。但小东西身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在她的心里,自家爹爹娘亲每日就顾着玩亲亲,她不是唯一;而在美人魔皇那里,她就是他的中心,他的唯一。这样一个对她又好,又聪明,又厉害,又美丽,又大方的人,自然值得她经常嚷嚷着要去看他,让他陪她。
若不是她爹太凶,她巴不得跟着美人魔皇整日腻在一起。但她很小就知道,她不是她爹的对手,但她娘心软,所以她只能借着她娘的势偷溜。到她长到及笄那年,除了她娘生她弟妹的时候,她必须在一旁候着外,多数时间,她都是在与她爹斗法,偷溜去揽天宫,又被抓捕归案的过程中。
那滋味,咋说呢?提心吊胆之余其乐无穷,她最喜欢看美人魔皇在月下花丛中为她独舞,最喜欢美人魔皇带她在仲夏夜里,漫步在优昙花的香味之中,看萤火虫满天飞舞;最喜欢他带着她在月明之夜,泛舟在浩淼的dòng庭湖上,chuī箫奏乐,品珍馐,饮美酒。那个时候,她便觉得,就算是被她狠心的爹罚蹲上三天三夜的马步,也是值得的。
悠悠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幸福轻松无比。
直到那一日,她将要及笄,将要议亲,而他,听说终于要纳妃,她爹bī着她认美人魔皇做gān爹。乍闻那个消息,她只觉得她小小的胸膛里顿时空了一大块。她枯坐了一天一夜,终于明白她并不想要他做她的gān爹,也不想要他纳别的女人做妃子。她偷偷溜出房间,打算去问他一句话,如果他和她是一样想的,她便什么都不管;如果他是和别人一样想的,她便从此忘了他。
走出房门,却看见娘亲站在庭院里,慈爱地看着她:“你想好了?”
不知为什么,看见娘亲,悠悠就想哭,不同于与她那冷脸的爹斗法时的胆大妄为,豪qíng万丈,她一看见娘亲,总是觉得心里又酸又委屈,有好多话想同娘亲说,因为她知道,就算天下人都骂她,都笑她,娘亲都不会。
娘亲摸摸她的头:“既然你都想好了,便去吧,你记着,若是他和你的想法不一样,不要恨他,也不要怨他,更不许当着他哭。回家来,到我怀里慢慢地哭。日子还长久着呢。”
有了娘亲这句话,悠悠只觉心里踏实了许多,踏出院门,她才发现那冷脸的爹立在yīn影里,吓得她胆战心惊,两腿战战,刚想要寻娘亲保护自己,却听见爹小声得不能再小声,犹如嗓子里塞了一大坨棉花地说:“去吧,去吧。”又很凶地说:“记着,不许丢我的脸,不许在外面哭鼻子,要哭,也要回家来慢慢的哭。还有,明日午时,必须回家。”
悠悠雀跃地赶到了揽天宫,一如既往的,没人拦她的路,他的寝殿里灯火通明,有悠扬凄婉的笛声从里面传出。她立在殿门外,迟迟不敢去推那道门。她怕,一推开那道门,便要失去所有。
一曲终了,悠悠听见水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陛下,您若是舍不得悠悠,便该说明您的心事,是怎样便怎样。像这般,不是当年那个勇敢的陛下,真令人失望。”
琼舞却道:“水颜,我终究是老了,比她大了几千岁,她现在不懂事,才会依恋我,喜欢我。若是有朝一日,她长大了,遇到那个真正适合她的人,她便会怨我误了她一生。我宁愿一直痛苦,也要她一直记着我的好,不要为了一时的欢乐而让她怨恨我一生。”
水颜叹了口气,道:“你没试过,怎会知道她会怨你?说到大了几千岁,这仙界和魔界中,这样的例子还少了么?就是当年的苏绾和北辰星君,乍一相逢的时候,还隔了七千年呢。”
琼舞也叹了口气:“虽然如此,但我又怎忍心欺她年幼?须知,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有朝一日,她后悔了,我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悠悠听不下去,一脚踹开了殿门:“怎么办?有那一日我看你不顺眼了,我休了你就是!你敢不敢?”她斜眼看着他:“我只问你一句,你若是不敢,我转身就走,过几日我便来拜你做gān爹,你纳你的妃子,我议我的亲,你不敢要我,自然有人敢要我。”
水颜不知什么时候溜了,殿中只剩了他二人。琼舞一身深紫色的锦绣长袍,长发如墨,目若点漆,立在灯影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悠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不懂,我便解释一遍给你听?”
悠悠娇蛮地道:“我又不是白痴,怎会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要不要我解释一遍给你听?倒是你,堂堂魔皇陛下,竟然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懦夫!”
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我可不就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懦夫?”他的眼神穿透她,投向外面漆黑的夜空:“你就是要解释,也要等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很多年前,我爱上了一个女子……”
她听着他讲起千年前的故事,神色淡淡的,无喜无悲。
故事讲完,已是清晨。他眼下有青影,眸色却亮得不正常,牢牢将她看定:“我的从前你都知道了,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会怀疑,会后悔,认为我不过是移qíng?到那时,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你我二人这千年的qíng分便丝毫无存。”
她淡淡地摇头:“我还说是什么事,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一直觉得,多亏我娘没看上你。我只问你,你是怎么想的?要听真话,不要听假话,若是有一句假话,我便将你挫骨扬灰,把你这魔界给颠翻了。”
他低头笑了起来,半晌无语,当她等得焦躁万分,有些忍不住要bào走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目若星子:“你永远也不会有那个机会。这是你自投罗网,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将来不许嫌我老,否则我会打屁股的。”
她低着头笑:“今日是我的及笄礼,听说有好几家人要来提亲,你可愿意陪我回去?”爹娘那样的态度,想来也是默许的吧?就怕,其他人家笑话。
他摇头:“不愿意。我忙着呢。”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大怒,抓起面前的细瓷水洗就要朝他砸去。
他笑了起来:“我当年替天父做了一件事,他欠了我一个大人qíng,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了。我去请他帮我提亲,你觉得如何?”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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