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耳大惊,这不是前日里挨打的童姨娘和四少爷吗?童姨娘怎么会寻短见?这四少爷也真是,就这样跪着磕头gān什么?不行,她得赶快去喊其他人,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她正要走,就听见童姨娘说:“你要我活着也行,你必须对着你爹的在天之灵发毒誓。第一,我费尽心思,才让你做了正正经经的欧家少爷,以后不管他们怎么欺负你,凌rǔ我,你都要忍,再不许提那不认欧家的话;第二,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儿子比任何人的都要qiáng,到时候把我母子受的罪和侮rǔ一并讨回来!”
欧信风哭泣着应了,举起手对天发了一通誓。
童姨娘利落地跳下凳子,恨恨地骂:“蒲糙那个死丫头,没良心的,枉自我养了她十多年,竟然把我藏东西的地方泄露出去,害得我母子又受此等凌rǔ。有朝一日,这个贱人若是落到我手里,一定把她扒皮抽筋,方解我心头之恨!”
银耳被童姨娘那恶毒凄厉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童姨娘不是真的想死啊?她隐约知道这些话她不该知道,正要走,又听见欧信风说:“娘,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们?难道我就不是欧家的子孙吗?如果爹还活着,他们是不是就不敢这样对我们了?”
童姨娘叹了口气:“不管你爹活着与否,你的地位都比不上嫡子的,除非你比他们qiáng许多。这一点你要明白,但总比从前没有入宗谱的好。这就是命,我也没想到你爹会这么早就去了。我现在只担心,你的嫡母恨我母子入骨,等她回来,我们会更没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你千万要忍住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银耳小心翼翼地从院子门上收回手来,谁知那院子门只是虚掩,她的手甫一松开,“吱呀”一声便大开。院子里正说话的娘俩大惊失色,抬头向她看来。这西边小院偏僻破败得很,天已黑了,这个时候奴仆们都在吃晚饭,任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人从这里过,又来偷听。
银耳再单纯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祸,拔腿就要跑,童姨娘已冷了脸:“你是谁?来gān什么?谁让你来的?”边说边和欧信风使眼色:“抓住这个贼!”她刚才那些话要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定要惹大祸。
欧信风犹豫了一下,到底他娘的安危超过了一切,冲上去便追银耳,但他刚刚挨过鞭刑,罚过跪,身子不是那么灵活有力。
银耳吓得双腿发软,只来得及喊一声:“我不是贼!”惊慌失措的拔腿就跑,她只知道这里离紫缎最近,忙不迭地向紫缎gān活的地方奔去。
第73章命运的转角(一)
银耳边跑边回头看那母子二人追上来没有,猝不及防中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大喝一声:“gān什么?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也没有,成何体统?”
此时天还未黑尽,银耳抬眼一瞧,原来是欧信舍,忙跪下去,抖成一团:“奴婢见过大少爷。”眼睛不住往后瞟,却没看见欧信风和童姨娘追上来。
那二人见着了欧信舍,哪里还敢追上来?欧信风大汗淋漓地悄声问他娘:“怎么办?要是那丫头说出去怎么办?”他不会怎样,但童姨娘肯定要倒大霉。
童姨娘低喘一口气:“不怕,一个小丫头而已,量她也不敢说出来。她要说出来,咱们死不认账,打倒一耙就是。你看清她了吗?”
欧信风犹豫片刻:“好像是三叔旁边那个小丫头银耳。”
童姨娘冷笑:“更好。反正没有真凭实据,到时候就说是白氏让她来诬陷咱们的。走!”
欧信舍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面容娇憨,满脸惊色,抖成一团,心里大不忍:“起来吧,你是哪个房里的?乱跑什么?疯疯癫癫的。怎么学的规矩?”
银耳听他语气温和,心里略松了松,站起身来回答:“奴婢是jú英院的,刚才,刚才,奴婢从那儿过,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窜出来,呼地一下,也没看清,吓死奴婢了。”吃了当初说实话的亏,这次她再不敢乱说。
欧信舍微微笑起来:“一定是琉璃gān的好事。不要怕,一只猫而已,你去吧。”
欧信舍走了几步,发现银耳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他回头,手足无措,眼珠子吓得乱转,不由哑然失笑:“这么胆小?跟着我做什么?”
银耳哪里敢离开他半步,含泪央求道:“求大少爷让奴婢跟着吧。这里黑乎乎的。”
欧信舍踌躇了一下,他原本是奉了欧青原之命来寻欧信风的——到底是自家子弟,进来没多长时间就闹出这么多事。欧青原担心欧信风越走越歪,有心想和他促膝长谈一番,又发现欧信风对他们都抱着一种怀疑抵触qíng绪,便让年龄相差不多的欧信舍来和他说说话,开导开导。
欧信舍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呢?他先前去了欧信风的小院子,却没有找到人,心想肯定是来看童姨娘了,便过来瞧瞧,结果还没到地头,却给这个鲁莽的丫头撞上了。
他正想拒绝银耳说他还有事要办,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盏灯笼移过来,正是白氏身边的兰心和一个姓孙的婆子。
银耳一看,大喜过望,急促地和他说了一句:“谢过少爷,奴婢先去了。”就跑过去喊:“兰心姐姐!”
兰心没看见远处暗影里站着的欧信舍,沉着脸问银耳:“三爷呢?”欧青英吃完晚饭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白氏因见银耳也不在,疑心病发作,便让人出来寻。兰心寻了一回寻不到,想着银耳肯定来找紫缎,便往这个方向来,果然给她寻到了。
银耳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三爷不是和夫人在房里吗?”
兰心一听说欧青英不在,破口大骂银耳:“贱蹄子!就知道你死到这里来了!明日就要搬家,大家伙儿都忙得要死,你倒好,跑到这里来躲懒!还要害我出来寻!看我不回禀了夫人,送你一顿竹笋炒腿筋ròu吃!”说着手就又掐又打地往银耳身上招呼。
银耳含着泪,忍气吞声地站在那里,任由兰心打骂出气。
那孙婆子劝道:“兰心姑娘算啦,好歹也是爷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算啦!”
孙婆子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更是引得兰心妒xing大发,她和兰叶跟着白氏这许多年,年龄也大了,还没有放出去。心里不是没有心思,只是被白氏吓得不敢动作,如今一个huáng毛丫头短短几个月竟然就得了欧青英的眼缘,凭什么呀?
知道银耳不会去告状,此时又没其他人看着,兰心索xing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一口浓痰吐在银耳脸上,叉着腰骂道:“什么东西!爷身边的人?她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想爬爷的chuáng!想做姨娘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毛都没长全就想做骚货xxxx……”一大串下流的话冒出来。
银耳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她终于明白紫缎和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欧信舍站在黑暗处再也看不下去,低咳了一声走过去:“何事喧哗?”
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兰心愣了愣,看看银耳,又看看欧信舍,挤出一个微笑低头行礼:“奴婢见过大少爷。这丫头不懂事,小小年纪不学好,躲懒,奴婢正教她规矩呢。”
她当初陪着白氏一起逃难,和欧信舍兄弟俩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比较熟悉,胆子也要大些。见欧信舍沉着脸不说话,她用手拐子拐拐银耳,示意银耳吱声。
银耳抽抽噎噎地说:“是……是奴婢不懂事。”
欧信舍冷声道:“有你这样教规矩的?又打又骂,那些污言秽语是从哪里学来的?也不怕丢人!我看倒是需要人教教你的规矩才是。”
兰心见势不好,忙跪下去磕头:“大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不敢了。”那婆子也忙跪了下去。
欧信舍不理她二人,任由她二人跪着。只把自己的帕子丢给银耳:“擦擦脸。”
银耳感激地接过帕子擦脸,擦着擦着“哇”地一大声哭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从天堂掉入了地狱。
欧信舍等她哭够了,才淡淡地唤兰心二人起身:“以后莫要再犯这种错误,好自为之。回去吧。”三房毕竟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他也管不了这许多闲事,意思到了就行了。
银耳感激地说:“大少爷,您的帕子等奴婢收拾gān净再还您。”
欧信舍哪里会稀罕这样一块帕子?更何况是擦过别人口痰的?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径自走了。
回去的路上,兰心到底是不敢再动手打银耳,只拿话挤兑她:“你可真厉害,刚刚还是三爷身边的红人儿,转眼又搭上了大少爷。你倒是传授我两招呀?”
银耳又气又急,壮起胆子分辩:“大少爷是好人,你不要乱说。”
兰心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这两人黑天黑地的在那里出现,大少爷又是为银耳出头,又是拿帕子给她擦脸的,没有鬼才怪!不过这丫头怎么会这么讨爷们喜欢?兰心不甘心地瞪着银耳。等回去后,她可得好好和三夫人禀报禀报。
第74章命运的转角(二)
回到jú英院,白氏已经知道欧青英的下落——原来是去寻欧青原说话去了,也知道银耳没跟着,肝火不再那么旺。
白氏见银耳那副láng狈样儿,不用问也知道是被兰心收拾了,当下便让银耳回去歇着,只怕她那副模样给欧青英看见了,又要寻自己晦气。马上就要搬了,这节骨眼上,她不想再得罪欧青英,先搬出去再说。
兰心见左右无人,少不得上前把大少爷如何护着银耳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倒说得白氏心花花,若有所思的:“你说大少爷把自己的帕子给那丫头擦脸?”
“是啊,那帕子就在那丫头袖子里呢。说不定这会儿正坐着洗。要不要奴婢去拿来?”兰心是想撺掇白氏好好收拾银耳一顿,却不知道白氏想到哪里去了。
白氏冷冷一笑:“不必。不要管她。”既然是吴氏和夏瑞熙买进来的人,就不如借吴氏的手除了这块心病。当下招手让兰心过来:“你说的话都是实话?你可敢当着三爷再说一遍?”
兰心冒了一身冷汗,见白氏眼神冷冷的,一副她要不敢说就要一大脚踢过来的样子,硬起头皮道:“当然敢。又不是奴婢一个人看见了,还有那孙婆子也瞧见了的。”
欧青英一回来,倒头便要睡,白氏拦住他:“我有事要和你说。”
欧青英烦躁地说:“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明日再说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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