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花铃好奇心颇盛,追问道,“跪搓衣板是什么?”
无论她怎么问,沈来宝就是不说。花铃多问几遍,拆字合字,结合前后句,转了转眼,“难道是犯了事,罚你跪那个搓衣板?”
沈来宝心头咯噔咯噔着,“不是!”
见他脸色一变,便知自己猜对的花铃噗嗤一笑,万分得意。沈来宝只好坦诚道,“小花,那样很伤自尊的,你不要学坏,乖。”
“那你以后不要欺负我。”
沈来宝无奈道,“是你不要欺负我。”
花铃忍笑,就是见不得他这么耍赖。她哪里能让他跪搓衣板,也只有他愿意跪的时候,才会跪的。
不过说了几句,就真快要走完这条街了。花铃不舍,上车时还多看他几眼,快放下车帘时又道,“来宝哥哥,今年我们还能一起放烟火么?”
沈来宝点头,“我会约多一些人。”
花铃嫣然,这才放下车帘。等车轱辘开始滚动,她又从小窗看去。果真,又见他往她这里看。人在车上,不至于整个人都在行人眼里,胆子也大了许多,就这么看着他。
看得沈来宝都觉心跳得厉害了。
果然是……他的霸道总裁小花。
小年刚过,再有几日就年三十了。本该欢天喜地的日子,沈家夫妇却从昨晚开始忧愁。
只因昨夜儿子突然说要请媒婆再去一趟花家,着实让两人不安。只是儿子决意要这么做,就由他去了。
但脸总不能丢上三回,所以早早等他过来。
沈来宝刚到大堂就看见爹娘了,问了安,沈老爷就道,“阿五刚出去请媒婆了。来宝啊……”他迟疑片刻,才道,“爹知道你喜欢花铃,可是我们沈家也是大户人家,要是再被拒,你答应爹,就不要娶花家千金,别一根筋。”
沈夫人也苦口婆心劝了起来,“我们的脸面已老,丢了就丢了,可你年纪还轻,还要跟你叔叔伯伯们做生意的,生意场上酒一喝多,什么话都会乱说,难保他们喝高了不会笑话你。”
沈来宝笑道,“不会的,先让媒婆过去吧。”
儿子已经决定这么做,两老也没有办法。一会媒婆过来,沈夫人还提前先塞了好多银子给她,让她好好说话,耐心些,缠得紧些。花家要什么,都许诺给他们,重点是花铃能做沈家媳妇。
媒婆得了丰厚赏银,自然是卯足了劲,到了花家客客气气将话一说,不见女方爹娘点头,倒还不太急——如果媒婆登门一口就答应,那未来的新娘子就不值钱了。
在结成过上百桩姻缘的她眼里,婚姻也是种买卖。嫁女儿又叫做卖女儿,这卖字,讲究的当然是聘礼多少。
她得了沈夫人的话,将聘礼往最大的数上说。可还没见两人有半点同意的意思,这才着急起来。
廖氏心里也急,可她再急也不能立即答应。花平生想的倒简单——让他把这杯茶喝完,就可以点头了。
媒婆越说越急,比以往任何一桩婚事都急,说成了,沈家给的赏金定会丰厚的。说没了,可就不是一只到嘴的鸭子飞了,是一群,一群!
花平生好不容易喝完了茶,耳朵也快生茧子了。正当媒婆觉得无望沮丧时,突然听他说道,“好。”
媒婆眨巴了眼,赶紧摸了摸耳朵,“花老爷说什么?”
花平生笑道,“我说好,只是现在快要过年了,我也不想女儿嫁得仓促,所以婚期要约在年后,等对好了八字,再寻先生挑个好日子吧。”
媒婆差点哭出来,“好好好,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沈家一声。”
说罢她生怕他们反悔,拔腿就去沈家道喜。看得花平生直笑,笑得廖氏颇觉他奇怪,可看着看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末了叹道,“就剩朗儿了。”
花平生说道,“身在军营,看见的都是汉子,哪家男丁在军营的都是成婚晚的,你也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铃铃比他成婚早。”
廖氏摇头,“约定成俗,我也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朗儿那个愣小子,去了一趟军营回来,会更愣。”
花平生颇觉有道理,可担心有何用,成亲这种事他也没有办法押着他办。
沈花两家要结成亲家的事飞快传遍了整条小巷,沈来宝本来想的是年后这件事才会开始办,谁想寻了个先生一算,良辰吉日是在正月十七,如此一来,时间就变得紧迫了。
这个日子合两人生辰八字,又对夫妻姻缘极好,两边长辈一拍即合,就各自忙活两人的婚事去了。
沈家人多,沈夫人办事又稳妥,虽然时间有些紧张,可事事吩咐下去,也是有条不紊。
只是如此一来,沈来宝就不能跟花铃见面了。而且还要毁约——没办法带她去放烟火。
他想来想去,gān脆买了两箱的烟火,送去花家。
阿五送到花家,花家夫妇正好在,廖氏便问,“这是沈来宝送给铃铃的?”
阿五正经八百答道,“不,是送给花老爷的。”
“……”廖氏不由一笑,这孩子,就算他明着要送给她女儿,也没人会说什么。定了亲除了不能见面,其他事倒是放宽了许多的。不过也是谨慎,她倒是欢喜,“那就送到我房里去吧,等会给孩子们分一分。”
说是分,可还是全让花铃抬走了。
等过年时,家里来了小豆丁窜门,花铃就将它们搬出来,给他们放。她就坐在边上瞧,看着热闹,可心里还是觉得冷清的。
去年的时候,还有二哥,有盘子,还有尹姐姐,今年二哥没回来团年,盘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尹姐姐也嫁人了在夫家过。
只剩下沈来宝在隔壁,却也因为两人定了亲事,不能相见。
花铃看了一会,突然来了兴致,拿了几支烟火pào仗就跑去后院。寻了那堵和沈家相邻的墙,算了下应当就是在沈来宝住所附近。她蹲身把烟火cha在地上,随即点燃。
烟火噼里啪啦冲天而上,散开在两墙之上。
见了一天亲戚刚回房里的沈来宝蓦地一惊,片刻下人就在门口说道,“是隔壁有人在墙边放pào仗。”
沈来宝应了声,洗了脸正在擦拭,突然想到了什么。丢了毛巾就往墙边走,他总觉得,是花铃在放pào仗。那边是花家深院,一般都是不会让人进去的。
花铃没想到这支烟火动静这么大,捂着耳朵蹲在一旁僵了片刻,才又颠着手去点另一支,可手一哆嗦,没点着。她又拿着香火去点,又没点着。
墙上忽然传来笑音,“我以为是谁家的熊孩子,要炸我家的墙。”
花铃抬头看去,就见沈来宝蹲在那快过墙的桃树枝杈上,低头看着她笑。她垫脚递了根烟火给他,并不说话。
沈来宝俯身接过,“我听见你前院有pào仗声了,以为你也在那,怎么跑这来了?”
花铃反问道,“来宝哥哥想不明白吗?”
沈来宝笑笑,“想不明白。”
花铃抿了抿唇,“那你好好想吧。你真不将我当姑娘呀,脸皮薄着呢。”
沈来宝又笑笑,真想跳下去,捏捏她的脸,“小花,香火递给我。”
花铃又垫脚递给他,沈来宝接过,点了烟火。烟火瞬间向天冲去,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炫丽大花,映得两家通亮。可响声也炸裂开来,引得花家下人往这边跑来瞧看。
她有些恼,好不容易跟他见上面,可一个烟火好似láng烟,都将人引来了。她冲他摆摆手,“来宝哥哥快下去,小心点,不要摔着。”
“我还留了一箱烟火,等你嫁过来,一起放。”
花铃又急又觉好笑,“哪里有人过了元宵还放烟火的。”
沈来宝笑道,“我。年前承诺的话,总要兑现的。”
花铃微顿,抬头看着认真说这话的人,心有暖阳,轻轻点头,“嗯。”
沈来宝又多看了她几眼,直至看到廊道那边有人跑来,他才从树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有火药余味的烟火棒子,回到房里,他还舍不得丢了。
过完年,沈花两家长辈就完全投入到两个孩子的婚事中去了,忙前忙后,比过年更要欢天喜地。
正月十七,花家有女出嫁,嫁的,是隔壁沈家儿郎。
郎骑竹马来,绕chuáng弄青梅。
同居长gān里,两小无嫌猜。
第98章沈花喜事
沈家娶媳,花家嫁女,都是明州有头有脸的人家,又因沈来宝在这里实在算是“大龄男青年”,前缀还有“优质”二字,多少人家的好姑娘都拒了,别人正等着他到底会娶什么姑娘,一听,是花家千金,这下通通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唯有一个大写的“配”字。
倒是花家将女儿嫁给沈家,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只因花家祖上是出过翰林的,后代也都是文雅儒商。花家挑女婿也是千挑万选,谁想竟挑了个富贾之家,这着实跟花家素来的形象不符。
这两家联姻看着奇怪,可见过新郎官的人,都觉得他配得起花家千金,全然没有商人的粗鄙,甚至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尽是富贵之气。
沈来宝被众人簇拥入dòng房时闹声震天,守房的丫鬟都觉得他们要将房子拆了。可这才叫闹dòng房,就是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房内佳人凤冠霞帔,虽然衣服上的绣工可见jīng致,但是并无人细看。只是觉得新娘子身材娇俏,一眼看去,便被人吸引了,而不是嫁衣。
那不曾见过她的沈家远亲婶婶们,心中已啧啧称赞那盖头下的脸定是娇艳好看。也对,新娘的母亲犹见风姿,新娘父亲也是中年美男子一个,那生的女儿,又怎会差劲。
花铃听见门外喧闹声,不由将手中帕子抓好,凤冠垂落的珍珠珠帘外还有一层红盖头,将她的视线都阻隔了。直到有人走近,才能从下面看见一双黑面白底靴子。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旁人笑道,“快拿喜秤挑了这红帘,让我们也看看新娘子。”
沈来宝笑笑,他倒真不想让他们看见花铃的模样,至少不是今晚。奈何闹dòng房是风俗,当着面掀起那红盖头,也是费做不可的事。
喜娘已经递了托盘过来,他拿起上面系着红绸的喜秤,小心从盖头侧面穿cha而过,这才缓缓撩起。
圆润而白净的下巴先落入众人眼中,随后便是一抹红唇,娇艳yù滴,是沈来宝都不曾见过的红艳。
盖头再往上挑,就见了扑了胭脂的面颊,红润娇俏。继续往上,终于见了花铃的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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