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爹非土著_一枚铜钱【完结】(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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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要是我变丑了,你二哥还会喜欢我吗?”

  站在母亲身后的花铃嗓子一涩,又涩又疼。她只是解开了一个疑惑,为什么盘子说要出现,而且毫不担心的模样。这只是因为,要回来的不是盘子,而是真的是张小蝶。

  她说过,她在几国都有完整的身份背景,那有个猎户之女的背景身份有什么不可以?

  她要渔村的人作证,以她的本事,也是不费chuī灰之力的。

  因为她是盘子,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加狠心的盘子!

  说话间,那满是烧伤疤痕的手缓缓撩起纱巾,慢慢往上卷起。严冬穿的衣服多,还看不见脖子如何。直到卷至下巴,仍旧是完好无损的。花铃看着,在心中喊了千遍,不要是真的,那样想变姑娘、想穿漂亮裙子、戴漂亮首饰的盘子……

  她蓦地一怔,对,那次临别前,盘子要了四间铺子的首饰胭脂……

  还未看见她的脸,花铃却什么都想起来,也明白了。

  终于露在众人眼中的脸,是一张被火烧灼过,还未完全好的脸。烧的面积不大,但最重要的脸蛋,却看不出原来模样了。

  花铃在母亲背后没有站出来,也没有出声,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唇,不敢发出声响。她怕一开口,就要为盘子的决然而哭出来。

  廖氏见惯了大风大làng,并没有被她的脸吓到,反而是心中充满了怜悯,为这苦命的姑娘而难过。她的眼泪又滚落面颊,上前抱住她,“苦命的孩子……”

  盘子有些失神,眼神落在花铃脸上,目光对上,她便弯弯眉眼,却更看得花铃难受。

  这下,世上就真的没有盘子这个人了。

  熬了那么多年,可最后还是因为难以放下独子,放下她的二哥,做了这样决然的事来。身份早就有了,她一直没有这么做,只因她还想等到她二哥拿到实权的那一日。

  可如今已经等不了了。

  花铃心头已然洒落泪珠。

  夜,寒冬冷冽。

  花平生回到家中,发现府里气氛不同了,进门管家还同他道贺。他笑道,“家里有什么好事,一家之主的我怎么不知道?”

  管家笑道,“夫人不让说,只是让您尽快回房。”

  花平生忽然想,难道……他真的又要当爹了?

  他心头一喜,走着又一忧,妻子年纪可不算小了,此时生养,颇有风险。已到院子,那廊道齐整悬挂的灯笼灯火映得满园明亮。地上雪已清扫,但仍有冰水残留,他走得并不算快。大概走了十余步,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他顿觉奇怪,只因那脚步声像孩童所发出,可家里已经多年没有小孩子的身影了。他偏身看去,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从背后走来,脚步竟然很快,从他身边掠过,走得稳当,一点都不会让人有担心摔着的模样。

  小包子走远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刚掠过了一个人,他转身看去,在灯火的打照下,竟一刹那觉得这人是他的父亲。再仔细一看,不是他爹爹,年纪对不上,虽然很像。他微微顿住,才试着唤声,“爷爷?”

  花平生猛然怔住,看着那个小人儿,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竟是跟他的小儿子儿时长得一模一样。他立即知道管家在道贺什么,这个小人儿,就是那张小蝶姑娘所生的孩子吧。

  背后又传来轻微脚步声,一个女子走过,弯身抱起他,转而面向花平生。看了他半会,缓缓将面纱撩起,“花老爷。”

  花平生见了女子面容,略觉意外,本能地压住打量的心思,客气点头,“张姑娘?”

  盘子点点头,花平生不由温声,“快进去烤火吧,天太冷。”

  盘子微微屈膝行了告辞礼,就抱着儿子回屋去了。花平生眉头微蹙,往屋里走时,倒是有些疑虑……这姑娘的眼睛,为什么似曾相识?

  他人才到屋里,下人刚禀报一声,里面便有人小跑过来开门,开门的还是他的妻子。要知道平日她都是指使下人做这些,自己从来不动手的,现在竟会给他开门,真是人生在世头一遭。

  花平生笑笑,“看来你心qíng很好,真是托了我孙子的福。”

  本想将这件天大的喜事告诉他的廖氏顿时把话全咽了下去,“你都知道了?”

  “刚才和他们母子碰见了。”

  廖氏没第一时间告诉成功,也不在意,喜道,“像不像?像不像朗儿?”

  花平生笑道,“像,一模一样。刚才看到他,我还以为自己返老还童,又变成了二十岁的年轻人,朗儿才这么点大。”

  “你也说像就好。”廖氏松了一大口气,她知道丈夫向来遇事多几分考究,就难免多几分怀疑。他说像,那就肯定是了,“我也是瞧着像,还特地喊了家里的老仆来看,都说像。所以我就将他们母子安排在了主院,没住厢房。”

  她以为丈夫会很高兴,但却不如意外中欢喜,看得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太高兴,失了仪态。她戳了戳他的肩头,“你在想什么?”

  始终在意那双眼睛,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花平生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突然冒出个孙子,有些懵。”

  听他说是有些懵,廖氏便笑了起来,原来她的丈夫比她还要呆。这样比起来,她还算是镇定的。她坐下身说道,“我想想,明日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哎!都忘了孩子叫什么,罢了,明日再问吧,夜深了。”

  花平生应了声,表示赞同。见妻子还在计算明日做什么佳肴,忽然抬抬眉眼,眉毛微微上扬,竟是……呵。

  冬日里冷,从来都怕冷的花铃一向都是早早入眠,可今晚夜深了她还没睡。屋外的下人正要敲门问问,就见门开了。花铃说道,“你们少爷可能等会会回来,去厨房做点夜食吧,热乎些的。”

  下人提醒道,“少奶奶,少爷来过口信,说今晚不得空回来的。”

  花铃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会回来。”

  下人笑笑,少爷少奶奶总是心有灵犀,说不定真会突然归家,便去厨房吩咐厨子做夜食去了。

  等吃的做好送来,花铃便用暖炉暖着,又道,“你们的影子总在窗户晃来晃去,看得我心慌。今晚就去廊道尽头伺候着吧,有事我会摇铃铛的。”

  下人这才觉得少奶奶今晚有点奇怪,但还是应声退下了。

  花铃抱着小香炉在chuáng上坐着,她要等的不是沈来宝,她知道他今晚忙。不等qíng郎,那等的,就是故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花铃已经换了两次炉子,才终于听见窗外有声音。

  “呼——”

  一条影子伴着冷风灌入,进来就道,“冷死我了,明州真冷,比我住的山dòng还冷。哎哎,这屋里真暖,跟初chūn无异。”

  花铃本想笑迎,谁想她没有带纱巾,那张被火撩过的脸真真切切进了她眼底,看得花铃心头一阵难过。伸手就去摸她的面颊,“定是易容的,对不对?”

  盘子笑道,“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易容术。”

  花铃颤声,“你的法子一点也不好,二哥会心疼死的。”

  “所以你更要帮我瞒着他,跟我一起做戏,让他相信我真的是被火不小心烧伤的,然后将计就计,就回来了。”盘子大大咧咧道,“你二哥是个蠢蛋,他会信的。”

  “二哥不会信的。”花铃眼已红了一圈,“这一次,他绝对不会信的。”

  盘子摊手,“不信又怎么样,他又不能还我一张好脸蛋,所以就这么看着吧。”

  花铃见她一脸无所谓,可天知道她对自己的脸下手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你何苦把自己bī到这一步。”

  “我又怎么会把自己bī到这一步呢。”盘子笑盈盈看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办法,可是我好不容易恢复女儿身,可以涂抹好看的胭脂,戴好看的首饰,总想着这些是能让我更漂亮的东西。可我把脸毁了,那再好看的首饰,在别人眼里,也会变得狰狞吧。”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呀……”盘子嘘她一声,“不告诉你,你只要相信,你认识的盘子,绝对不是个蠢蛋就可以了。”

  花铃倒是想不通她还有什么后手,可依照她一向的行事手段,花铃竟是相信她还有别的目的。一箭双雕,一箭三雕,都是可能的事。但她的脸就这样毁了,花铃无论看几次,都觉心酸,“盘子,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我二哥呢。”

  盘子咯咯笑着,“一定是因为跟他在一起,我会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花铃一点都不信。

  一会盘子才道,“大概呀……是因为他总觉得我脾气不好,可还是惯着我的坏脾气。”

  很多很多,她可以一口气数出很多来,哪怕是细如发丝的喜欢,她也能一口气说出许多来。可是这种事,她心底有些害羞,没办法在小姑子面前说出来。

  盘子见花铃眸光黯淡,都不像她认识的总是爱笑的花铃,知道是自己太让她cao心,再开口,连声音都软了许多,“小花,我已经等了七年了。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以前我觉得就算是让我一辈子待在yīn暗地沟里看着他,我也无所谓,可是如今我有了孩子,我不想他见不得光。偷偷摸摸跟我藏在深山里,我用尽全力照顾他,可我还是觉得愧疚。我不想现在亏欠他,日后才想着怎么好好补偿。”

  花铃握住她的手,一如既往的寒凉,不由捂得更紧,“盘子。”

  盘子笑道,“我不会后悔的,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后悔。不能让人看见的脸,要来何用?倒不如将它毁了,换我一生自由。如果我早点想通,那就不会让你二哥担心我这么久,是我的错,是我舍不得……”

  说不后悔,却到底还是后悔了。能让盘子这样后悔的人,花铃想,也唯有二哥了。她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兄长,也真的很喜欢他们的孩子。

  “我不悔,小花。”盘子轻抚自己的脸,眸光忽然闪烁,略有冷厉,“我的脸,毁的也不是只有这一个价值,你信我,所以无需担心,再不许哭鼻子。”

  有她这句话,再加之这双冷厉明眸,花铃心中的yīn郁似散去一半,她几乎是立即信了她。盘子的脸毁了,却能掀起惊涛骇làng,将这么多年的担忧一次散入海làng中,斩断后顾之忧。

  担心也好,怜惜也罢,花铃自觉力量薄弱,局势也非自己所能掌控,“第一次以儿媳的身份见我爹娘,想必没吃饱吧,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都热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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