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弟?花朗挑眉,边扶老者边道,“沈来宝,我比你大四个月,喊哥。”
“……”
花家的人为什么画风这么不一样!
将近正午,日头如火,烈焰炙烤大地。
校场里已经没练武的人,都回家用饭了。一个跛脚的中年汉子将地上的箭拾起,放入桶里。正要拔下箭靶子上的利箭,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握住了箭,将它拔下,放入桶中。
成客抬眼看去,那少年俊朗的脸上已有笑意,语气敬重,“师父。”
日经久晒已经黑红的脸顿时有了笑,成客立刻将桶放下,“续儿,你何时回来的?”
花续笑道,“回来好几天了,只是来了两回都不见您,第一次来说您病了,第二次来您正好外出。”
成客朗声笑道,“那我堪比诸葛亮,还要你三顾茅庐。走,别理这箭了,天热,进里屋喝水去。”
花续还是将箭桶提起,慢他一步,在后面看见前人脚步不便的模样,不管看几次都不能释怀。
那样厉害的人,为救一个落水的孩子,被激流冲走。等他们找到他时,成客的腿已经被沿途的石头撞断。自此以后,明州第一拳师,在校场里教人练武的拳师,就无人问津了。
花家兄弟从小跟着他练习拳法,后来被送去明州读书的第二年就听说了这事。他曾想过送师父钱财,他却不要,还道他尚且不能自食其力,凭什么将家里的钱送来给他。因此日子过得十分清苦,让他更不敢懈怠学业。
成客自从腿瘸后,就住在了校场,这样免去了他每日往返家中的痛苦。但也少教拳法,都是做些杂碎的活,得口饭吃。
花续跟着他进了屋里,这里摆设依旧简单,但gāngān慡慡,看来师娘收拾得很好。闲聊了半日后,他才道,“母亲听说我要来这里,就准备了一些东西让我带来。我说了不要,可我母亲的xing子师父您也清楚,非让我带来。现在还在马车上,等会下人就会搬过来了。”
他脸皮薄,思量了半天的话顺利的说出口,可脸却如醉汉通红。一眼就看穿了的成客笑笑,“不用编词了,拿进来吧,以后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了。”
花续一顿,“师父……”
成客说道,“可是觉得师父不同往日了?”他叹道,“师父之前不愿接受你们的好意,也是没想通。后来有人同我说,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好意并不是坏事,对方真的在关心你,你却将他们都拒之门外,他们身在门外,只会更担心你。”
花续闻言不由笑笑,“那人倒是豁达。”
“可不是。他也不嫌弃我脚不好,有一天他跑到我门口来,说请我教拳法。我以为他也是在逗弄我,就没搭理。谁想第二日第三日又来,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选我。他说,因为某日他无意中瞧见我打拳了,觉得比他现在教的拳师好。”成客提及新收的徒弟,连眼神都明亮起来,神采奕奕。
花续知道师父是真的高兴,也为他高兴。
成客又道,“那孩子着实刻苦,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可一点也不娇气。每天放堂后就过来,练到日头下山才走。而且待人十分礼貌,也敬重我这个师父,平日会给我带好酒好ròu,跟我一起吃ròu,年纪是个孩子,可谈吐却不像。”
还只是个孩子?从师父所说的话听来,花续觉得他很不简单,“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认识他。”
成客朗朗笑道,“你何必去特地认识,他就住在你的隔壁啊!”
花续一愣,想了一圈都没想起是谁,就要问清师父,突然想起一个昨天才在这里出现的人,沈来宝?他怎么也无法将那勤奋又厉害的人跟隔壁沈家大少爷联系起来,他试探问道,“沈来宝?”
意料之外的,对方点了点头。
花续彻底愣神了,“怎么会是他……”
成客摆手,“师父知道他以前是个傻子,可如今已经完全不同了。”
除了爹娘的话来,他最信的就是师父的话,而且师父这样直慡,他当然不相信师父会故意为他说好话。
咦,那个沈来宝当真不是个冷漠又不实诚的人?
难道……那两件事真如妹妹所坚信的那样,是误会?
“阿嚏!”
不知自己被人猜了一天的沈来宝终于打了个喷嚏,他刚摸了摸鼻子,就被花朗嘲笑道,“弱,你更应该让大夫看看。”
沈来宝恨不得给他亮一下胳膊上结实的ròu,想想还是算了,何必跟个小屁孩过不去。
两人将老者送到医馆,这会大夫正在里面为老者把脉,两人坐在外面等着下人喊她的家人过来。
花朗自知应该是误会了沈来宝,除开刚才救人不说,一路来他的言行举止,也说明这人不是个坏小子。他想到这两日来对他的误会,还有气得像跳蚤的自己,顿觉好笑。
沈来宝见他突然笑了笑,问道,“花二哥,你中邪了?”
花朗瞪他一眼,“你才中邪了。对了……昨日的事和今天早上的事,我误会你了,还在我爹娘面前说了你坏话,我跟你道歉。”
沈来宝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慡快的一个人,拿得起放得下,虽然是个急xing子,却不拐弯抹角,“太过巧合,难免让人误会。”
“这倒是。”花朗一点也没客气,他又道,“不过我妹妹一直相信你不会做那些事,看来我的眼光还不如我妹妹。”
沈来宝想到花铃相信自己的模样就觉心有暖流,笑了笑正色道,“的确不如小花。”
花朗咬了咬牙,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客气!
一会那老者就医出来,好在没有大碍,不一会那老者亲眷也赶到了。三方七嘴八舌说了一番,那老婆婆心善,没有刁难花朗。最后花朗给了就医的钱,又道,“若是以后还有哪里不舒服,只管来南风小巷的花家找我,我叫花朗。”
那几人一听是花家的孩子,急忙说道,“平日我们没有少得您父亲的恩惠,定不会再找您的麻烦。”
花朗瞪眼,“什么叫找我的麻烦,这事是我做错了。”虽然他心思神游,没有留意马车快慢,可也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让马夫放肆了,这个错,他当然要认。
沈来宝笑了笑,“对,你们就听他的吧,否则让花老爷知道,就该痛揍他一顿了。”
众人这才连声答应,老者又跟沈来宝道了谢,这才离开。
沈来宝送她到门口,嘱咐下人送老婆婆回家。等马车一走,他才发现这里离家甚远,可没有马车了。
花朗刚才当场喝退了车夫,马车还停在医馆门口,却没车夫。见沈来宝站在那,上前说道,“沈来宝,你我都没车了,一起走回去呗。”
沈来宝当即点头,“走,回家。”
第40章冰释前嫌
花朗健谈,沈来宝也健谈,两人结伴回去,路上倾谈,意外发现竟十分合拍。
原先还有一点疑虑的花朗此时才彻底觉得沈来宝当真不是小人,再想想他果然不如兄长想得通透。想到这,他坦然道,“我大哥虽然也跟我一样不知真相,可是却始终坚持要听你亲口解释,并没有想我这样不信任你。”
沈来宝说道,“现在的我对你们来说可以算是陌生人,误会太多,被怀疑也不奇怪。”
花朗说道,“这倒是,所以……我不是全错了。但我兄长肯定会训斥我的,唉。”
沈来宝笑道,“看来你哥哥是个很严厉的人。”
“对。他最信服我爹,最疼铃铃,对我就是一副长者模样了。”花朗说道,“明明只比我大三岁。”
三岁?沈来宝听他描述来听,还以为花续大他许多。他又想起昨日花续的模样,的确也只是个少年,可从神态来看,是比同龄孩子要稳重得多。
沈花两家共邻,可一点都不像。这么多年互不影响,也是奇怪。大概是因为两家虽然生活习xing不同,但骨子里都是好人,所以相处得融洽。而沈家跟一条巷子里的祝家是不往来的,花家也一样。
那祝家,就是起先在巷子里狠揍他的那个小胖墩家。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两人进了南风巷子,花朗就停下了步子,因为他看见那被自己赶走的车夫竟然又回来了,马车也停放在前头,车夫正搓着手拘束地看他。
花朗皱眉,他和兄长因常年在外,家里的马车空置,每次他们回来,才会临时雇个短工专门做他们的车夫。开始他赶车快还提醒过他,没想到他还是不长记xing,这样的车夫他实在不想再雇了。
沈来宝见车夫时而瞧看自己,又见花朗也要上前解决,别人的家事不便cha手,便道,“那我先进去了。”
花朗点头,“等会我去找你。”
沈来宝应声,这才回家。从花家门口经过,他想起该进去找花铃说核桃的事了,而且也该花续亲自解释那两件事,不能继续让人误会。他手已握住铜环,就见门背后有声音。不多片刻门就打开了,他稍稍退后一步,只见走出来的正是花老爷。
“花叔叔。”
正要外出的花老爷低头看去,笑道,“来宝,怎么得空来这了?”
沈来宝说道,“我来找花大哥和小花。”
“续儿他出去了,铃铃倒是在里面,不知道被哄睡了没。”花老爷忽然说道,“别动。”
沈来宝立刻顿住,前人已经弯身,伸手探向他的腰间香囊,想取下扎在里头的那根刺,怕扎了他。等拔出来一瞧,那分明不是刺,而更像是什么硬壳的碎屑。
沈来宝一咽,“是核桃壳……就是您送给铃铃,后来铃铃转送给我的的那个核桃舟。”
花老爷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坦白了,只是刹那就知道他不是有意隐瞒,心qíng竟因这坦诚好了许多,笑道,“哦?那是怎么碎的?”
沈来宝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挂在身上,唯一记得的好像是那日在桃庄遇险,我被人撞倒,当时觉得腰间被什么硬物硌得疼,可又不像是石头。回来后我看见核桃上有颜色,就反复擦,一用力,就碎成渣了。是我没有保管好……”
花老爷低眉想了片刻,大致知道他说的qíng形了。如果是这样,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本身核桃就不是易碎的东西。他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将碎掉的核桃带在身上?”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