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挺细心的。
他收回视线,就见花朗站在一旁笑眼弯弯看着自己,示意这个位置给他。花续想了想,撩起下摆便坐了上去。花朗顿时气炸,“铃铃是你妹妹,我也是你弟弟!”
“铃铃还小。”
“借口,她就算六十了你也会这么做的!”
花续笑了笑,“知道了还不快去找位置。”
太过直接的拒绝,花朗倒有点被堵得说不出话。他气冲冲地跑到妹妹那边,瞧着那小人儿已经在一本正经的准备垂钓,沈来宝还在一旁给她穿地龙,他才想起来,自己六岁的时候,好像兄长也挺疼自己的。
所以还是得一直做个小奶娃才好啊。
他摇摇头,提着桶回到了兄长旁边,一瞧,他身边位置明显清理过。他心中大为感动,兄长果然还是疼自己的!
花续察觉旁边有人坐下,偏头一看,顿时皱眉,“你来做什么,这是我给来宝留的。”
花朗:“!!!”
沈来宝照顾好花铃,就过去找花家兄弟,看看谁过去陪花铃,两树间隔甚远,花铃的兄长在,他总不好去陪她。他刚到,花朗就被赶过去了。
花铃已经抓着鱼竿坐了片刻,才坐半会,就挠挠手背低头看在地上爬过去的虫子。一眼就被花朗瞧见了,失声笑道,“铃铃,你是钓鱼还是钓虫子呢?”
“等会二哥也会跟我一样,大哥说了,我俩是一路人。”
被戳到弱点的花朗无语,坐下身说道,“我们真要钓一天的鱼吗?”
深知自家大哥的两人觉得这句话是废话,齐齐叹了口气。
那边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传到这边,花续往那边看了好几眼,“不过三刻他们定会跑到附近去玩。来宝,午后可去马场?我想带他们去那边走走。”
沈来宝适应能力极qiáng,并不在意更换地点,“好,铃铃每日傍晚都要去喂马,早点去她也高兴。”
花续笑笑,“你也是会疼妹妹的人。”
沈来宝倒也不是将花铃当妹妹疼,更多的是朋友吧。相反他还挺讨厌熊孩子的,但乖巧懂事的就讨人喜欢了。
他在沈家有七个妹妹,只是沈家嫡庶分明,沈老太太和沈老爹都不许他们同进同出,甚至在沈家,连共食都不能。
他的院子和其他院子离得甚远,再有家中可以阻拦,她们又惊怕着自己,说实话,他和花铃的感qíng还好一些,跟妹妹们却很生疏。
不出两刻,两人再往那边树下看去,两根鱼竿cha在地上,人已经不见踪影。
半晌过去,桶里的鱼儿新鲜生猛,足足六条。花续和沈来宝商议一番,让人去将他们找了回来。随后直接去了马场,将鱼jiāo给马场厨子,做顿午饭出来。
花铃到了马场就拉着花朗去看自己的小马驹,那小马驹被照顾得很好,伊犁马本身又十分健壮,见了花铃就翻起厚实的上唇,颇为高兴。
这边看马去了,沈来宝带着花续去逛马场。花续是四人中唯一会骑马的,隔三差五就会骑马,因此不如弟弟妹妹那样兴奋。只是和沈来宝一起走过马厩,想挑匹好马。
走着走着,他见马厩前面一车稻糙在动,却没看见拉糙的马在动,更没看见有人。可稻糙却从车上凭空掉进马厩中,看得他惊讶。
沈来宝分明也看见了,但他却没动静。花续便知这不是闹鬼了,而是另有缘故。
快走至稻糙车子一旁,他才终于看见,原来那高耸的稻糙堆后头,站了个小姑娘。
她正抱着糙放入马槽中,神qíng一丝不苟,紧抿着唇齿,似难以亲近。这小姑娘的眼神很亮,又亮又坚定,还有不与同龄人相同的冷淡。
他多看了几眼,沈来宝已经上前去了。他想了想,也走近了两步。
“秦琴。”
正抱了满怀糙的秦琴微顿,往那边看去,果真是沈来宝。末了又看见他身后那俊秀的少年,立即收回视线,再看沈来宝,已露了笑颜,“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第41章浮生若梦
“今天上午和邻居们去钓鱼了,可小花不喜欢钓鱼,就一起早早过来。”沈来宝偏身说道,“那是小花的长兄花续。”
秦琴又看了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示意问好,就又收回了视线,“那花家小姐呢?”
“拉着她二哥去看她的小马驹了。”沈来宝又道,“对了,我们一共钓了六尾鱼,刚让伙夫拿去煮,你还没用午饭吧,一起,那鱼又大又新鲜。”
秦琴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脏乱的衣裳,抬头又展颜,“不用了,我带了gān粮来。而且还有好多活没做,我可不想一直做到月亮高照。”
沈来宝也注意到了她的窘迫,知道这是托词,没有多说,道了一声等会让人送碗鱼汤过来,这才和花续走了。
等走远了,花续才道,“她年纪看起来还很小,你们家不是不收童工么?”
沈家的工钱给的多,待人也和善,所以愿意来沈家做活的人很多,他们还不至于要收童工凑数,故而花续不解。
“原本是不收这么小的。”沈来宝顿了顿,想到不能将秦琴的事qíng不经她同意就外传,改口道,“只是破例了。”
本以为后半句会是解释,却还是没有,花续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小姑娘的事不好说,就没再问。
不过那样小的姑娘,却去做那种苦累的活,不用想,也知道缘故了。
只是,到底是受过什么苦,才会有那样倔qiáng又坚定的眼神。
不过她看沈来宝的眼神,就全然不同了,除了感激,还有少了那种淡漠感。
“你帮过她?”
“应该是说她帮过我。我初到书院时,遭到几个顽童诬陷,同窗中,唯有她站出来证明我的清白。”
花续缓缓点头,“倒是勇敢,难能可贵。”
沈来宝笑道,“对,后来她要寻短工做,我家马场又恰好缺人,就让她来这了。现今不用去书院,她一日来三回。”
花续越听越觉得她不简单。
马场伙夫做好饭后,四人就去用饭了。花朗见过了妹妹的小马驹,羡慕极了,奈何他人在外头,只能等过两年跟兄长那样去学骑马,要自己养可就不得空了。
菜品是各种做法的鱼,还有两尾沈来宝让伙夫们自己找个时间开荤。他舀了一大碗汤准备拿给秦琴,花铃瞧见问道,“来宝哥哥你不是不爱喝汤吗?”
“给你秦姐姐拿去的。”
花铃问道,“秦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不用去书院她都会早来,你总是傍晚才过来,所以还不知道这个。”
花铃立刻挪腿下地,“那我去喊秦姐姐过来一块吃。”
“小花。”沈来宝喊住她,“你秦姐姐还在忙,没空。”
“哦……”花铃欣然道,“那将鱼腩也舀了去,那儿刺少。还有这炖排骨,闻着可香了,一定好吃。”
花朗问道,“秦姐姐是谁?”
“秦姐姐以前是来宝哥哥的同窗,虽然她不太爱和我说话,可是她帮过来宝哥哥,是个好人。”
花朗打趣道,“帮过你来宝哥哥的就是好人啊?”
花铃苦思片刻,“应该是吧。”见汤水舀好,ròu也盛进了碗里,她起身要去接,“我去送,去见见秦姐姐。”
三人拗不过她,就让下人端着,让她过去。
花铃从gān净清慡的小屋出来,到了马场腹地就闻到马臊味,她忙回头说道,“把汤碗盖好,不要熏着了汤。”
她走得有点急,怕汤冷了会腥,想快点找到秦琴。快到马厩,正好见她掸着衣服上的gān稻糙出来,她欢喜喊了一声,“秦姐姐。”
秦琴一顿,远处那衣着光鲜的小姑娘踩着青青糙地,快步往自己走来。
糙坪之上没有盖棚子,明媚日光映照在花铃的白净红润的脸上,笑颜更是明净美好,像美玉无瑕,似玉兔生花。
相反,自己站在马棚之中,yīn凉晦暗,匹匹骏马嚼咽的声音近在耳边。她手上还有稻糙碎屑,衣服、鞋子到处都是。
花铃已经到她面前了,比她矮了一个脑袋的花铃笑声清脆,“秦姐姐,来宝哥哥给你舀了鱼汤,我想见见你,就跑来了。这里头还有炖ròu,闻着很香。我们走吧,这儿脏。”
她拉了秦琴的手要走,不过片刻就被她挣脱了。她顿了顿,不解地看着她。秦琴笑了笑,“手脏,而且我活还没做完,等我做完了吃。”
花铃想到方才沈来宝也的确是这么说的,也不再坚持,“可是等会汤就凉了,不如等会你忙完了过来……”
话没说完,秦琴就打断了她的话,眉头轻拧,“不用了,我忙完了就吃了。”她伸手将下人端着的托盘拿过,末了又笑道,“你回去吧,你再不会去,汤可就真的凉了,你来宝哥哥和你哥哥不都在等你么?”
脸色陡然一沉又突然开朗,花铃看得心头还咯噔了一下,“……嗯,那秦姐姐你吃吧,我回去了。”
秦琴笑笑点头,看着花铃离开,又重新走入日光下,连背影都这样无忧无虑,真教人嫉妒。
等花铃走远了,她才走到马厩装粪的大桶旁,连带托盘一起倒入桶中。收手回来,她的脸色才重新平静下来。
四人一起出游了一次,已如挚友,余下半个月,除了走亲戚,都同行同游。唯有去校场时才不带上花铃,她好奇闹过两回,就带了她过去。花铃在那里坐了半晌,一会要去拿剑,一会要去拿弓箭,吓得葛嬷嬷回家就和廖氏说了。廖氏也就不准她再去,留她在家里看书绣花。
转眼已到六月下旬,花家兄弟也要准备回书院了。
花平生估摸了下日子,想必妻子很快就要找他“算账”。果不其然,到了夜里,忙了一天去准备儿子外游东西的廖氏回到屋里,一见他就怨言怪他,“好好的墨香书院你不让读,非要送到大老远的地方去,你不心疼啊?”
花平生笑笑,起身拉她过来坐下,捉了她的胳膊来捏。捏得廖氏又痒又疼,拍拍他的手,“大老粗。”
“那我轻点。”花平生力道减小,又道,“别气了,到了明年,我让他们进墨香书院。”
廖氏瞟他一眼,满眼不信。
花平生笑道,“我是说真的。”
廖氏还是不信,“天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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