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续花朗正在厅堂上和双亲说话,花铃乖巧地坐在兄长中间的椅子上,如此一来就算cha不上嘴,不说话了,也不会被人忘掉的。
花朗眼尖,心思又总是神游,最快察觉到有人正往外面进来,探头一瞧是沈来宝,当即从椅子上下来,“来宝。”
“花二哥。”
两个小少年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半年一别,自觉都比对方高了不少,谁想一见,分明差不多嘛。这一抱着拍对方肩头,都特别的用力,不甘心呀不甘心。
花平生和廖氏也问得他们差不多了,便将厅堂让给他们,两人继续去后面指挥下人清扫大宅。
花朗说道,“年后我也去墨香书院了。”
沈来宝微微笑道,“我念的是中班,你进来怎么也得是念小班,来,喊师哥。”
花朗哼声,“想得美。”
花续想起放烟火一事,待两人说得差不多了,才道,“来宝,大年三十你可要出门?”
“应当是留在家里吃年夜饭,不出去。”沈来宝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年,并不知道沈家到底是什么安排,不过年三十应该都是留家里吃饭,不出门走亲戚的,顶多是去去城隍庙烧香吧。
花续说道,“那用完饭若是没事,我来寻你,我们一起去灯塔放烟火。”
提及放烟火,花铃的眼睛就更亮了,可一想到要爬灯塔,眼里的光芒又扑哧扑哧灭了。她的顾虑被沈来宝看在眼底,还没问她,花朗就哀嚎道,“不要啊哥……灯塔有二十六楼之高,你是要带我们放烟火呢,还是要带我们登高捞月?”
花续瞧着弟弟妹妹两个小懒人,尤其是小妹都不吭声了,他暗暗摇头,他们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一提这些就蔫,“去那里不但可以放烟火,还能看别人放。大年三十定是到处都有人在放pào仗烟花的,万一被烫伤了怎么办?”
沈来宝暗想还是花续想得周到,不过还是个少年,可已经很有担当和责任感了,处处为别人着想。
“而且在那儿放的烟火,会更好看。”
再来一句,花铃已经心动了,扯了扯旁边二哥的衣角,“二哥,要不我们就去吧,爹爹也说灯塔上面可好看了,他每年都要带娘去的。”
花朗见妹妹退步,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能去,会累死的!”
花续笑道,“那你不要去,我带来宝和铃铃去。”
整日都跟兄长一起同进同出的花朗瞪大了眼,自知他们意见一致,自己不去就得落单,完全没有退路了,唯有气馁地答应,“好吧……”他拨了拨妹妹的小辫子,“铃铃你会后悔的,那塔真的、真的很高。”
“爹爹背着我上去过一回,虽然我趴在他背上睡着了,最后什么都没看见。”路漫漫都能让她睡着,可见那塔有多高。不过为了好看的烟火,花铃决定拼一回。
沈来宝跟他们商定好这件年底大事,就准备回去了,花家兄弟刚回家,得好好休息。花续唤住了他,“秦琴那晚也会去。”
沈来宝心觉奇怪,不知道为何花家大哥跟秦琴会联系上,而且他不是刚回来吗?他点头应声,出来时才看见桌上有油纸包,看模样,像极了百家饼铺的饼。他低眉微想,也并未深想,就回家去了。
到了大年三十,才刚到未时,家家户户就关了门,准备年夜饭。
沈家大宅也热热闹闹的,每道小门都贴着新符,每个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哪怕是柴房门口,也挂了一盏。未来三天都是要亮灯长挂的,一来为了威慑年shòu,二来是寓意吉祥。库房里堆满了年货,还有准备给亲戚、来客送的回的礼。厨房也挂着排排腊ròu,食材多样让人眼花缭乱。
沈来宝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有年味的年,光是看着进进出出热闹的人,他的心qíng就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沈老爹唯有此时看见儿子模样,才恍惚想起以前儿子傻气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口气。沈夫人听见,问道,“老爷怎么了?”
“想到以前的傻儿子了……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我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儿子曾经痴傻过,恍若梦境。”
沈夫人也感同身受,相比初chūn那时,知道儿子如正常人般,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本以为自己的命要苦一辈子,没想到老天没有亏待她。
沈老爷在厅堂门口站着看走马观花的儿子,笑笑说道,“只是这个时候是骗不了人的,来宝最喜欢过年了,看来不管是傻时还是聪明时,都改不了孩子心xing啊。”
沈夫人盈盈笑道,“今年压岁钱给多一些,对了,将来宝的宝箱还给他吧。那钱是他这些年从各处积攒得来的,又不全是您给的,您这样扣着,被母亲知道,非得训斥您。”
“我已经将钥匙给他了,让他得空就来搬箱子。可他一直不来……”沈老爷低吟,又觉得蹊跷。儿子明明有钱用的样子,难道是母亲又给她的宝贝孙儿塞钱了?
“来宝定是不像以前那般,总拿钱去扔人了,所以不缺钱。”沈夫人对扔钱一事知道,不是被花老爷送过来两回,又被他爹揍过吗,可不是谁都像花老爷那样好,或许扔了别人他们不知道。唯有自家哥哥被扔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到兄长,沈夫人不如以往那样闹心了,只因兄长像变了个人似的,进了书院当先生。起先葛家人还不信他会老老实实甘愿做个先生,谁想事实完全相反,葛明修在书院这一个月,兢兢业业,颇得常dòng主赞赏。年底回家,还表示明年会再来。
到底是谁令他这样改变的,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沈夫人如此想到,看着在院子里满目神采的儿子,再想到一直让人cao心的兄长,又想到这半年来丈夫的转变,已不自觉地微微弯唇,日子可算是顺心起来了。
用过年夜饭,天还没黑,沈家已经早早用过饭了,连隔壁准时准点的花家都早了些。只因长辈都知道,早早吃完年夜饭,好让孩子们去玩。有孩子在家里巷子里,甚至是街上闹腾,才有年味。
沈老爹听见儿子要和隔壁家的孩子去灯塔放烟火,早就准备了两大箱子pào仗,款式极新,还有能蹦出小凤凰的烟火。让下人搬上车,先抬去灯塔。
沈来宝要出门时,见几个妹妹坐在那,时而往他这边瞧,似有期盼,又有畏怯。他想到方才她们偷偷打量那两箱pào仗的眼神,便过去说道,“妹妹们也一起去放烟火吧。”
几个姨娘顿觉受了惊,忙说道,“万万不可。”
沈老爷也说道,“家里这么大,让她们在家里放就行了。”
沈来宝说道,“过年嘛,而且又是放烟火,一起去也好,爹娘也趁着外头热闹一起去走走吧。”
沈老爷还要再说些什么,瞅了一眼七个女儿眼巴巴看着他,似一群想外出戏水的小鸭子。想了许久才道,“好吧,可是不许去灯塔,这么多人,塔顶人多一乱容易出事,就在附近街上玩吧。”
几个被“囚”已久的小姑娘顿时面面相觑,沈来宝都觉得如果她们能像自己一样自由出入,那肯定又是七个乐观开朗的小花铃,可是现在已经被硬生生养成了七朵yīn郁的小蘑菇。
外面花家已经有下人来敲门了,沈来宝立刻出门,刚迈出门槛,就见个红色团子一手举着一支烟火雀跃道,“来宝哥哥,这是我爹给我买的,说是可以开出小凤凰来。”
沈来宝笑笑,“我那也有很多,等会一起放,给你开出一群小凤凰来。”
花铃更加欢喜,沈家爹娘也跟着出来了,给花家孩子发了压岁钱。沈夫人给花铃的红袋子尤其漂亮,是用心挑选过的。看着她在儿子旁边欢喜说话,若是十年后还是这样的光景,那真是一对璧人。
因灯塔建在城心,所以去饼铺还得绕路。花续知道弟弟妹妹是小懒人,便自己过去接她,因此这会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花续到了饼铺,街上全是已经吃完饭领完压岁钱的孩子,地上也都是拆封残破的红纸袋,被人踩来踩去,像是铺了一地红花,和地面残余的积雪相映jiāo错,似腊梅被刻在了石路上。
饼铺门前无声无息,唯有门fèng漏出的一点光火显示里面有人。
他刚站到门口准备敲门,就闻到里头有酒味飘出,浓浓的酒味还混着起伏颇大的声响,像唠叨,像咒骂。抬起的手半晌没下来,直到听见里面有人出来,他才退后一步。
出来的是个妇人,饶是过年,也穿得并不整洁,像是昨日未洗的衣服。秦母一见有个俊气少年站在这,当即问道,“做什么,想讨压岁钱吗,你瞎啊?”
一直在里头不言不语的亲qíng听见立刻跑了出来,见是花续,又往他身旁后面看去,并没有看见想见的人。花续忙说道,“婶婶好,我是来找秦琴一起去放烟火的,我妹妹他们也在……”
话没说完,秦母就将秦琴拉过来往他身前一推,差点没将她推倒。花续伸手稳住秦琴,心觉诧异,哪有这样做母亲的,她就不怕女儿摔着么。
“去去去,同这位贵公子一块去放烟火。”秦母弯身笑道,“好好玩,看看这公子要不要丫鬟,明年不要去书院了,让你舅舅把钱给我,你也去赚钱吧,赔钱货。”
秦琴脸色惨白,直勾勾看着她,转身就走了。花续也更是惊愕,惊愕得都忘了挪步,直到秦琴过来拉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
“那真是你的母亲?”花续愕然,“她怎么能说那种话?”
秦琴除了面色苍白,倒也不太激动,“说得更难听的都有。”她微微抬头,“他们呢?”
“去灯塔了,不顺路,等会又要爬塔,所以我绕路来了。”
秦琴没有再说话,只是花续看见她衣着单薄,又有些破旧,想到等会去那的孩童的穿着……他想了想,解了披风给她围上,这样既暖和,又不会让无心的人嘲讽她的穿着。
披风还唯有余温,秦琴抬头看看他,道了一声谢。
两人到了灯塔下,沈来宝他们已经在那了。秦琴远远就看见了他,还有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正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同他说话,两人时而有笑,jiāo谈甚欢。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来宝会跟个小姑娘这样要好,明明差了有四岁,按理说,和其他同龄的人不应当会玩得更亲近么?
“秦姐姐来了。”
花铃遥遥冲她招手,秦琴也扬了扬手,见沈来宝也往自己招手,也似为她的到来而高兴,便回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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