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不同意!帝君,此举等同于向寒门妥协!”于家阁老斩钉截铁的反对。
“同为士子,本无寒门世家之分,何来妥协之说?”帝君冷冷说着。
“帝君此言差矣!”
帝君抬手阻止另一世家阁老的发言,沉声说着,“如果几位能够说出除了世家寒门之分的理由来,那就另当别论,不然,还请诸位考虑,更好的处置此事的方法吧。”
——
在朝议陷入凝滞之时,周家的祠堂里,也同样处于凝滞之中。
周博雅跪在祠堂的祖先牌位前,垂眸不语。
周文德背负双手,站在周博雅跟前,盯着在他跟前垂下头的周博雅,尽管现在周文德眼神复杂的很,但周文德的脸容平静,语气很稀松平常,“博雅,你娘已经决定要为你弟弟乐雅定下兵部右侍郎家嫡女,待明日,你就陪着你娘去一趟右侍郎家里走一走,给乐雅掌眼。”
周博雅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身体一震,随即抬眼看向周文德,见周文德脸色平静,但却很认真,周博雅知道,这不是试探,爹和娘为了断了他的念头,已经决定要给乐雅定一门亲事了。
对爹娘的这般做法,他曾经预料过,但未曾预料的是,爹和娘会在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试探都不提一下,就直接的出手了。
此时,在后院周文德和李绣娘住的院子里,周乐雅跪在李绣娘跟前,一下一下的重重的磕着头!
而李绣娘脸色涨红,神qíng激动带着隐忍的愤怒,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努力的保持着平稳,但手却是死死的攥紧了扶手,“乐儿,你还小,你不懂,男女婚配才是正理。乖,听话啊,爹娘给你找的这门亲事千挑万选的,兵部右侍郎家的嫡女虽然自小就有口疾,但乖巧听话,懂事孝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周乐雅拼命摇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绣娘,他并非是嫌弃人家姑娘,只是,他和兄长已经走到如此地步,怎能再与人家姑娘婚配?那是害人啊。
求娘亲万万不要订下婚事,此生此世,哪怕他和兄长会分开,也绝然无法再与另一个人婚配成家。
——他无法做到一心一意的去对另一个人,他的心里早就被兄长占满,如何再分出一半心来?
李绣娘看着周乐雅额头已经磕出的血珠,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站起,厉声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乐儿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给我反省反省!”
周乐雅愣愣的看着李绣娘拂袖走出,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但随即,周乐雅睁开眼,眼睛里满是坚定,周乐雅调整了一下跪姿,挺直背脊,倔qiáng的抿着唇,他绝对不会同意的,拂逆娘亲他并不愿,但他不能妥协,害人的事qíng怎么能做?
周乐雅垂下眼,苦笑一声,他和兄长的事qíng,娘亲都知道了吧,否则,就不会用这样qiáng硬的不许拒绝的态度要他应下亲事了。
不知道现在兄长如何了?娘亲既然出头了,爹那边……也该出手了吧?
“爹,请恕儿子不孝!”周博雅抬头,直视着周文德,语气坚定,“乐儿的婚事,儿子不会应允!”
周文德微微攥了一下拳头,看着周博雅,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乐儿的亲事不需要你应允与否,你只需陪你娘亲去一趟兵部侍郎家即可。”
周博雅盯着周文德,平静说了一句,“爹是什么都知道了吧。爹,儿子和乐雅之事已成定局,爹又何苦拖累别人家的好姑娘?”
——啪!!
重重的巴掌声突兀响起。
周博雅慢慢的将被打偏的脸转了回来,看向周文德,见周文德脸色涨的通红,一脸愤怒又失望的神qíng,周博雅垂下眉眼,紧了紧袖子里一直攥着的手,然后,慢慢的松开。
“爹,儿子不孝。”周博雅低声说着。
“你喜欢哪个男人,我都不会管你!为何偏偏是乐雅!”周文德低声吼道,“他是你弟弟,你知不知道!”
周博雅低声应着,“我知道,此举背德背理,但是,爹,儿子努力了三年,儿子想改过来的,但是,儿子……做不到!儿子真的做不到!”
周文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哑声说道,“你自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没我的吩咐,不准离开!”
周文德说罢,转身大步走出了祠堂!
但在即将离开祠堂前,周博雅低声问了一句话,“爹,儿子真是周家骨血?”
这一句话,让周文德浑身一震,而紧接着,周文德脚步有些踉跄的踏出了祠堂。
周博雅低头,心头艰涩,如非不得已,他绝不会问出那样的话来,伤了老父的心,他真的愧为人子!
周博雅抬眼看着在他跟前的几个牌位,周家的列祖列宗,不论他是否是周家骨血,此生他只会是周家人!
——
周文德踉踉跄跄的走出祠堂,站在走廊中间,周文德努力的平稳了呼吸,心头却还是刺疼不已。
博雅并非他的儿子。
第96章风雨同行(4)
周府里,yīn云笼罩。
周文德走进他和李绣娘的厢房,看着坐在软榻上默默擦泪的李绣娘,周文德长叹一声,声音嘶哑的问着,“乐雅呢?”
李绣娘抬头看着神qíngyīn郁凝重的周文德,擦拭滑落了的泪珠,起身低声道,“乐雅还在前屋里跪着,他……不肯答应。”
周文德听着,闭了闭眼,随即慢慢睁开眼,沉声说道,“不论如何,乐雅必须成亲!他和博雅……必须分开!”
李绣娘看着周文德,压低的声音有些哽咽,“老爷……博雅如果并非周家骨血,那,那他想和乐雅在一起,就,就随了他们吧!”
——她实则不愿bī迫过甚,她了解乐雅,乐雅是心意已决,而博雅,那孩子她从小养大的,又岂会放弃?
想起上次在亭子里,博雅对着她恭恭敬敬的磕下的三个响头,想着博雅对她的郑重承诺,李绣娘看着周文德,含着艰涩泪水的眼里满是祈求。
但周文德却是摇头,看着李绣娘,哑声说道,“博雅……虽然不是周家骨血,但,当初我受人所托,务必要将善公主的后人抚养成人,让他成为有担当有能力,能够继承善公主遗志的男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和自己的弟弟背德乱、伦!”说到最后,周文德的语气很是严厉,藏着隐怒。
李绣娘看着周文德,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着,“既然这样,那……那你让博雅娶亲就是了,乐雅他……我真的不愿bī他!他的xing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要是倔起来……他现在还在前堂跪着!”
周文德看着李绣娘,无奈的深深叹息一声,“夫人,博雅不是我所能牵制的,现在,也就只希望乐雅他能想通,他能懂事点……”
“老爷!你就不怕博雅他会做出什么事qíng来吗?!”李绣娘忍不住提高声音,反问道,“博雅的脾气,倘若乐雅真的娶亲了,博雅他会做出什么事qíng来谁都不知道!”
“那也好过现在他们这样一错再错!”周文德沉声说着,说罢,看着李绣娘一脸的凄楚,轻声叹息了一下,上前,揽过一脸凄楚流下眼泪的李绣娘,哑声安抚着,“我们……总的试一试不是?”
李绣娘捂着嘴,无声的再次流下眼泪。
——
跪在祠堂里的周博雅沉默的看着在他上方的祖先牌位,直至身后响起了声音:“属下拜见少主!”一黑衣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周博雅身后,一出现,就恭敬的单膝跪地拱手做礼。
“二少爷怎么样了?”周博雅垂下眼,低声问着。
“夫人提出要二少爷和兵部侍郎的嫡女成亲,但被二少爷拒绝,现在二少爷还在夫人的院子里跪着。”黑衣男子低声回禀着。
周博雅一听,皱起眉头,心头担心起来,看来爹娘打算从乐雅那里下手,这点他委实没有料到,而乐雅……怎么那么倔?就真的一跪不起了?要是伤到膝盖怎么办?娘亲最疼乐雅,难道真的就忍心让乐雅一直在那里跪着?
周博雅拳头紧紧攥着,他恨不得此刻就赶到乐雅身边,但却不能!
“外头的qíng形怎么样了?”周博雅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回主子的话,朝议还没有结果,寒门士子已经开始在各地聚会商议进京的事宜,选秀已经悄然进行,温家小姐已经榜上有名。李成玉最近足不出户,李云鹤接连两日被召入帝宫,现在,郑家于家都已经在下阁议的很多事qíng上和李家开始唱反调,宋家没有任何动静。”
周博雅仔细听着,听完后,微微点头,低声说道,“人留下一部分的人,其余的人赶赴蛮族和天川,着重跟进蛮族和天川的军事部署以及他们的兵力,随时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留下的人,跟进李成玉,务必要掌握和李成玉联系的外族人的所有qíng况,帝宫的钉子要开始发挥作用,不用做什么,盯紧温家小姐就好。”
“是!属下遵命!”
“最后……”周博雅抬头看着周家的祖宗牌位,声音有些沙哑,“盯住李成峰,他应该会和某些人开始接触了。”
“是!”
黑衣人恭敬的拱手做礼,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周博雅盯住周家的祖宗牌位,心头喃喃着:身世……他并不在意,但,如果能够证明他真的不是周家血脉,他和乐雅之间的阻力就会少一些,爹和娘亲也不会那么qiáng硬的反对吧?他实则不愿用过激的举动让爹娘不再反对……
——
夜色浓厚了。
周乐雅静静的跪着,他眉眼间有着倔qiáng和坚定,只是脸色苍白了点,额头上的冷汗多了一些,他没有习武,膝盖这时候已经乌青红肿了,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不是他没有痛觉,只是心头的压抑和苦涩掩盖过了他的疼痛。
月色慢慢的流动着,漆黑的堂屋里,他的影子在月色下慢慢的亮了起来。
就在这么寂静的苦涩泛滥的时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周乐雅没有转头,直至一件披风伴着一声无奈的轻叹披上他的肩膀。
周乐雅侧头,周文德已经在他身旁蹲下,周乐雅略微睁大了眼,爹?
“乐雅,告诉爹,你……真的想和你哥哥……白头?”周文德的声音沙哑,透着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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