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迹,我离他八丈远。
“你猜。”梅因气死我不偿命。
“难不成他是逃犯?”我眨眨眼。
梅因点头。
汗,有必要这么准么,我胡说的。
“知道凌西的父亲是谁吗?”
“修义。”我脱口而出,那次在深渊蓝烟提过,是那个神族大将军。
“那他母亲是谁你知道吗?”
我苦思冥想:“按亲缘来说……应该是丹雅的姐妹吧,是谁?”
“是丹雅的姐姐,她早前和我们堕天,在政府担任要职。没想到五千年前,修义来到七狱谈判对她一见钟qíng,竟然有了孩子,我们立场不同,修义最终还是回原动天了,连孩子的模样都没见过。”
靠,这是什么男人,我皱着眉头暗骂。
梅因笑着深手把我拉过来,拿浴巾擦了擦我差点触到眼睛的湿发,轻声说:“傻孩子,你没有责任,不懂得其中痛苦。”
“我乐意……”尴尬的躲开,问道:“后来呢。”
“丹雅的姐姐很疼凌西,那时候她刚生产不久,身体虚弱,法力几乎尽失,便请了假每天在府里照顾儿子,本来他们母子可以很幸福的生存下去,没想到丹雅的姐姐竟然被趁虚而入,被刺杀身亡,而那个杀手,就是夏尔。”
“那你还把夏尔藏在这?”我惊愕的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男人。
“因为……夏尔是丹雅的爱人,他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谁也没想到夏尔竟然是神族的间谍……”梅因眼眸垂下:“而且,夏尔真的是个很伟大的画家。”
“那也不行啊,他就该偿命,你这样做对不起凌西!”我正义感陡然爆发。
“那时凌西还小,我在他开始学魔法那天答应过他,只要凌西成为六星法师能够去一狱守卫前线,我就把杀他母亲的凶手jiāo给他。”
“所以你才说……凌西要参加魔法竞赛?”
梅因点点头。
我转了转眼珠子开始消化这些耸人听闻的故事。
“原来凌西说的是对的……”梅因若有所思:“你果然爱听那些老掉牙的事qíng。”
我见过梵高的向日葵,又见到了思岸的彼岸花。
缺乏光线的漫长走廊,每隔几米就有相对的两幅画作,全部是殷红如血滴的记忆之花,绽放的,枯萎的,飞舞的,腐败的,漫天的一群,或者孤独的一朵,视觉冲击的同时,心底象是有什么呼之yù出,沉沉的也是饱满的,全无杂念,只记得那人尽皆知的花语,悲伤。
悲伤,不仅仅为爱qíng悲伤,是有关生命的缠绕灵魂的感触。人,不一定爱过,但是,人,全都悲伤过。
度假的心qíng已然全无,梅因推开走廊尽头画室的门,我不由自主的走向巨大房间的对这我们的那面墙。
战争壁画,全部是暗色系的,太大了,一时说不清楚也看不清楚。法师,骷髅,野shòu,幽灵,华丽的魔法光,滑翔的龙翼,燃烧的野糙,照的绚烂而又乌云侵压的天空……我从东面走到西面,一百七十七步,所看到的每一个人物都独特生动,给人很大的紧张感和压迫感,画的一边,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上站着一身戎装镇定自若的……梅因。
我仰视着,不自觉的淌下一滴泪来,刚才彼岸花所带来的感触也一扫而空,说不清原因,就是突然间被触及到某种东西,就像第一次聆听仲夏前夜。
一双手温柔的扶住了我的双肩,回首,现实中的梅因朝我笑的优雅。
“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吗?”
我摇摇头,心底的惆怅就像是隔了一层纱账,明明触手可及,却什么也看不到。
梅因的白手套触摸着庞大壁画的一角,叹道:“雪路就是在这场战争中消失的,我救不了他。”话必,手忽然握成拳,重重的锤到了画上。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向我提起雪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思绪就被背后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你来就是为了破坏我的东西吗?”
梅因笑着回答:“还不是你画的太好了,感同身受。”
“哼。”夏尔不以为然:“还是多想想你的肖像问题吧。”
被他一提,我才意识到这间大的离谱的画室两端,挂满了肖像。
有小部分我认识的,但内容实在诡异。
硬朗xing感的芙灵,竟然穿着碎花长裙坐在阳光充裕的糙原,笑颜明媚,耀眼虚幻的苏伊,一身素白衣服,背后是简单的农舍,竟然很有中国风……还有一张空dàngdàng的画,里面除了偶尔闪动光芒,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好奇地看向姓名栏,呆滞片刻,立刻回头看看若无其事的魔王。
梅因指指夏尔对面的长塌,说:“亲爱的,到这来,他要给你画肖像了。”
本来没什么,可看了成品不知道为什么我jī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磨磨蹭蹭的走到夏尔前面,刚要坐,他又语不惊人死不休:“脱衣服!”
“啊?”
梅因点点头。
“我不画了。”气愤地站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的要求让我分外反感。
没想到夏尔两步并作三步冲上来,修长的青白的手卡住我的脖颈,丹凤眼眯起,有些恶狠狠:“你真的以为梅因带你来玩吗?别làng费我的时间。”
梅因站在不远处轻声笑:“不要这么凶嘛,米莱不听话,要用对方法。”
话毕白手套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片刻之后,老子赤身luǒ体的趴在软塌上,只剩下无比怨恨的眼神能够表达意识。
夏尔回到画板前,仰头喝下一小瓶蓝色的液体,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而后又紧紧盯着我,孩子似的专著。
一滴血红的颜料滴到地板上。
极度安静。
我象是中了昏睡咒,控制不住qiáng要闭合的眼皮,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命运这个东西存不存在,谁也不知道。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但看到夏尔的画,还是被大大震动了一把。
那日在画室醒来,不知过了多久,但看着所剩无几的颜料,大约是进入了尾声。
因为梅因的魔法的力量已经在我身上消逝。
肢体僵硬的爬起来拿着旁边的睡袍套在身上,还没等我抱怨,斑驳的画架上忽然金光熠熠。
夏尔呆呆的看着,又不敢相信的看看我,油画棒啪嗒掉在了地上。
我莫名其妙的瞅向若有所思地梅因,难道老子以后变身为大怪shòu哥斯拉?
画室一时间静得出奇。
夏尔果然是艺术家神经质,双膝一软,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流淌下去,竟然朝着我跪得虔诚无比。
我背后一阵发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推开夏尔望向那张很神秘的肖像。
竟然没有认出是自己。
白色锦绣制的法师礼服,上面银色花纹复杂而古老,浅褐色的柔软头发很长很长,与礼服的垂摆一同拖到了大殿的地毯之上,在阳光下明媚耀眼。
像是长大了,成熟了,舒展的眉眼间全是疏离,修长指骨扣着沉重的权杖,上面璀璨的魔石流光溢彩。
多么完美又多么冷酷的形象。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未来的我所在的地点还是很清晰明白的。
那是苏伊曾带我去过的祭台。
那是原动天。
画室静得有些恐怖,许久,夏尔抬起头来,过目难忘的美丽的脸对上我再也不是鄙夷和蔑视,而带了……一种我也说不清的东西——大家只会留给梅因的东西。
“权杖上面的就是上古水晶,只有主神才可以掌控它,米莱殿下,你是未来的神。”夏尔轻声说道。
主神……主神是什么概念……也许神族可以换很多很多的统治者,但曾经称得上主神的,却寥寥无几。
夏尔是间谍,至死效忠神族,不跪才怪。
没有丝毫兴奋,我听了反而更加恐惧与忐忑,相信脸色一定漂亮。
又沉默了片刻,梅因淡淡的说:“夏尔,你先出去吧。”
随着大门重重关上,我故意笑:“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谁都知道米莱脾气坏,贪财惜命,还是魔法白痴。”
梅因从后面忽而抱住我,也笑:“谁知道?”
说着,有力地手环住了我的脖颈。
一动也不敢动,听着梅因清雅的声音越来越低:“真是不公平,我注定要死,而你却可以成为主神,你说,会不会是你把我杀掉的呢?这些年我总是想不明白究竟还有谁杀得了我。”
随着他越来越用力,我喉咙痛得几乎断掉,虽然很想忍住,最后却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嘶哑呻吟。
白手套就是在那一刻离开的。
梅因反而抱得更紧,轻声说:“不过,我的米莱真的会越变越动人。”
我重获自由,qíng不自禁的用力呼吸,跟着勉qiáng陪笑。
他猛地把我转过来,倾身吻上来。
如同bào风雨般qíng绪复杂的亲吻,梅因像是打定了伤害的主意,狠狠的在我的唇间吸吮啃咬,血腥味弥漫了我们的口腔,但微眯的紫色眼眸为什么又会那么温柔的凝视呢?我被弄得糊涂了,心跳紊乱,呼吸急促,双手扣住他的背如同抓着救命稻糙,相拥之间跌跌撞撞的倒退着,摔到了软塌上。
仰面躺着,看着梅因缓缓离开,半卧在旁边,面带调笑的拉开了我的睡袍衣袋。
“不要,我不想。”不受控制的打开他的手。
梅因愣了下,又笑:“好,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但我那晚就想问,你这样忍着不会难受吗?”
我闻言脸颊有点发热,一时无言。
他缓缓的摘下洁白的手套,钢琴家似的指尖落在了我最脆弱的地方。
虽然隔着睡袍,但还是像有电流经过,我差一点出了声,却在刹那间又被梅因压着身吻住。
此时此刻,房间里只剩下摩擦声,紊乱的呼吸和我被他一只优美的手折磨出来的呜咽。
明明就这么近,几乎肌肤相触。
我喜欢他,也讨厌他,但我绝对不可能痛恨到杀死他。
不明白清醒如梅因为什么会放我一命,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如同钻石耀眼,我平凡无奇,却能有那样的结局。
几个月以后,巨大肖像因为夏尔的事故而被送回哥特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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