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刚拜完堂就出这等事!
“快收拾收拾,开了宵禁的通行文书,带人去姜家!”
陈县丞虽夫纲不振且时时想着重振夫纲,但他对女儿的疼宠却是一等一。
“裴子桓,开文书!”
章氏狠拍他一巴掌:“裴先生已上京,你自己去开,我去备马。这亲,咱们不成了!”
“不成?”
“对,就不成!你或是有什么想法?”
“并无……”
县丞几乎滚着到书房,拿出科举时的jīng神,写好解禁文书。待他出来时,章氏已命人备好马,后面跟着县衙所余所有人手。
“老钱留下,拿老爷印召集临近民兵。老爷,咱们走。”
老钱虽留下,他儿子却跟了上去。趁着赶路,他再次将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他记xing好,将当时众人神色言语复述得一清二楚,二人听了如临其境。
“驾!”
大越皇帝热衷打压北方蛮夷,一改前朝尚文好雅之风,全民皆习武。章氏长于京城,自幼受其影响,弓马甚至比云州这些衙役还要娴熟。此刻她独领风骚,跨于马上风驰电掣。
“亏得巧姐喊宜悠跟去,这也是她的造化。”
恨恨的说着,她不由设想,若是吴妈妈和宜悠都不在,那四人能否保得女儿全须全好。即便保下,来传信的定是姜家之人,她也无从得知qíng况,做好打算。
越想她越对宜悠感激,越对宜悠赶集,她越发对姜家厌恶。全族没老到小,竟是一齐骗她娇养的女儿过去做冤大头。
“老爷,等会给我硬气起来,回府我便把翡翠给到你房里。”
县丞一哆嗦,夫人怎生发现他那点小心思。
“夫人这是说何话,巧姐是我唯一的闺女。”
章氏心下感动,她眼光终究是没坏到家。这个穷书生于小事上糊涂,在大事上却从来都有计较。
“今日之事,有知州大人在,怕是不会平顺。”
夫妻二人骑马在前,破开宵禁的云州府城门,嗒嗒的马蹄直接踩到姜家门口。
此时已是后半夜,客已散去。压抑住脾气,章氏命人递上拜帖,守门人忙客气的请进来。
喝着热茶,她顺带再次查看姜家。钱大不会欺骗于她,如今出如此大事,府中依旧井井有条。见此她神色逐渐紧绷,这种人家怕是要难缠。
正当她皱眉时,一排提灯丫鬟推门而入,见过数面的王氏走进来。
“章姐姐,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章氏叹气,王氏出自京城王家旁系,虽是旁系但也居于京城变。两人出阁前虽少有见面,但彼此也算点头之jiāo。如今她硬扯jiāoqíng,当她如此便要受制于人?
“受不得如此大礼,我还是先去看看巧姐。”
王氏僵硬的起身,脸色很不好看。方才丫鬟来报,儿子未能进屋,反而转到去了侄女房内。
多方盘算却被连番化解,如今她却只剩最后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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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本就睡得浅,听到院门的咯吱声立刻醒来。
“夫人,你可算来了。”
章氏声音响起,她忙推推巧姐,给你做主的人已经到了。可推过三两下,她竟似睡死了般,无论如何都不见动静。
探探鼻息还算正常,她默默收起方才未来得及处理的药碗。如果她所料不差,这又是姜家的另一层yīn谋。将人迷晕,待到男女共处一室时再行荒|yín之事。
dòng房花烛夜,又有诚心悔改的姑爷守着,一般丫鬟妈妈自会知趣的守门。
“醒醒。”
章氏由吴妈妈引着进门,就见宜悠趴在巧姐身上,拇指掐向她的人中。
“这是如何?”
宜悠下chuáng,摇摇空着的药碗:“夫人,巧姐已睡了三个时辰,如今叫都叫不醒,竟像是被下了迷汗药。”
章氏朝身后挥手,县衙供奉的郎中便走出来。
王氏黑了脸,儿子平日看着还好,今日做事怎如此不靠谱。早已与他说明此事厉害,他竟还将把柄递于旁人手中。方才回正院之后,婆母已厉声警告于她。此事若再出差错,她在府中日子怕是会更难过。
想到这她扬起笑脸:“章姐姐,安神之药本就助眠。”
“夫人,宜悠是觉得,助眠与迷晕应大有差异。郎中且先看着,夫人先瞧瞧这嫁衣。”
自出事后便被众人忽略的嫁衣,此刻由吴妈妈呈到章氏面前。独女嫁衣章氏用足心思,自苏杭寻来的锦绸上几乎平铺着一层繁复的绣花。绣花所用之线,皆是由老绣娘纺成,细而结实,保管压箱底存个百年都无事。
如此结实的衣物,如今却是支离破碎。若是这些刀捅到女儿腹中,那该当如何?
“岂有此理,姜家欺人太甚。夫人,我看我等还是找知府大人做主!”
章氏头一回未曾反驳夫君的话,只略作补充:“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等会你带拜帖,去访陈大人。”
听到陈德仁名姓,宜悠已是波澜不惊。她更关心的,则是说请知府大人时,王氏那气定神闲中忍不住的惊喜。
待章氏客气的请回王氏,宜悠才将疑问道出。
章氏捏着女儿的手,听得郎中答复,安神之药确实过量,她已气不出来。
“我看你倒是快成jīng,王氏出自越京,知州陈夫人尹氏之父,昔年乃是王丞相门生。王氏虽出自旁支,可尹氏堂姐嫁于她这一支,两人连着亲,关系自是非比寻常。”
如此错综复杂,直绕得宜悠头晕。不过她却抓住一点,王氏和尹氏有亲戚关系。
“那王氏为何如此惧怕婆母?”
章氏讽刺一笑:“为人妇,可不是只有个好出身便成。她那一支素不会做人,如真有那排场,那表妹还犯得着与人为妾?”
宜悠头却是点成拨làng鼓,经章氏一说,她总算明白前世自己失败之处。已入宅门,眼界却扔聚焦于农家那点柴米油盐之事。富贵人家不缺吃穿,紧要的则是拉拢各方关系。关系融洽,财源权势自是滚滚来。而她那鲁直xing子,却着实做不成此事。
好在如今,她已跳出是非圈。如今拉巧姐走出,回去后她仍是沈家包子摊的宜悠。
小富即安,这便是她今生的打算。
“夫人如此说,我可要告个罪。姜公子本想留下过夜,被我给拦了回去。”
章氏眼睛瞪大,生生撕扯烂嫁衣:“他还敢,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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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痴心妄想的姜公子便来扣门,章氏抖开嫁衣,趁他躬身请安时,直接蒙到他头上摁住,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当初求亲时你是怎生保证,姜家从无侍妾!”
宜悠在一旁看着,qiáng忍住不去叫好。章氏却只抓住不守信这一点来说,她手劲不大,拳拳都往姜成文骨头上锤。
县丞未曾离开,听妻子言语也红了眼。章氏只捶打,他却往腹部踹去。
男女有别,男人的腹部甚至比女人的更娇弱。姜成文捂住子孙根,却挡不住陈县丞的连环脚。他出身贫苦,如今虽体型肥硕,可幼时务农的力气还存着几分。夫妻俩这般下去,直痛得姜成文嗷嗷叫,身上却丝毫不留痕迹。
这一锤便是一盏茶时间,直到王氏准备招待的茶点到来。
“我的儿。”
她围上来,眼中全是心疼,言语间略带指责。
“此事成文是有错,可如今巧姐好好的,亲家就不能高抬贵手,有事好好说?”
章氏气乐了:“你且看看巧姐这衣裳,她被吓到不能言语,如今还未醒来。”
宜悠小声提示着:“姜公子身上带着股梨花香。”
章氏接上:“如此这孽障还有心qíng往那贱人处窜,小意安慰半夜,当真比那小妇养得还不如。堂堂男儿,不过轻拍几下便如此,怪不得连娶妻都得多方行骗。我竟不知,誉满云州的姜家是这等模样!”
王氏如霜打的茄子,撩起儿子衣袖,见并无痕迹,总算松一口气。
这么一会,一直未露面的姜家族长也到来。他进门后,先是命守卫捆绑姜成文,而后又便是一番赔礼道歉。
“家门出此事实属不幸,我久不在府中,竟是未曾监督,在这给亲家赔个不是。得知此事,我已连夜与陈大人商议,待到天明他便会过府。”
章氏听得明白,姜家这是打一棍棒给个红枣。处罚犯错子嗣,给足面子后,又以陈知州施压。
“姜大人可否告知,陈大人作何想法?”
姜通判捋捋胡须:“陈大人的意思,自古劝和不劝离。犬子失态,我自会好生管教。且经此一事,姜家定会好生对待巧姐。王氏腹中孩儿,生下后无论是男是女,都jiāo由姜家田户抚养。”
“爹!”姜成文不可置信,那可是他心爱的表妹所出嫡子:“世上纳妾之人千千万,为何陈家就容不下可怜的表妹!”
姜通判气倒,学着陈县丞一脚踹过去:“混账东西,你既长在姜家,便歇了这花花心思。”
姜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表态:“此事盖因王氏治家不严,待巧姐身子骨好起来,便由她掌家。”
新妇掌家,这是多大的荣耀。章氏扫了眼药碗,心中却无一点喜悦之色。县衙说起来应由县丞管,他执掌着印信,可事实是她说话比夫君都好用。
姜家比县衙复杂的不是十倍八倍,莫说巧姐什么时候好起来,就是能好起来,以她的稚嫩能管住姜家?
管家此事说起来好听,不过是张空头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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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所想正是宜悠所想,她能看出章氏心中懊悔。为人母都希望子女顺遂且荣耀,章氏为巧姐选得荣耀,再以自身之力保其顺遂。
如今她已然能明白,缘何前世章氏会将巧姐留在姜家。腹部被伤终其一生不可能顺遂,那便要份荣耀。可她依旧不解,为何巧姐会那般落魄。
房内一片沉默,姜通判胸有成竹的开口:“素闻公子博学,来年chūn闱主考官已定,正是尹大学士。知州大人与夫人已应下,定会推举陈公子于其名下。”
陈县丞呼吸深了些,望子成龙,长子如今于国子监苦读,就待来年chūn闱。
宜悠也已全然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章氏答应自是皆大欢喜,若不应下,那不只是陈睿丧失一次机会,结仇的两家自会想方设法断其前程。
“多年相识,我姜陈二家本该休戚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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