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催了身边的大丫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大丫鬟去了半炷香的功夫才折回来,她看了一眼花房里服侍的人,淑姐儿会意,出了花房,和她站在大柳树下说话。
“是京都王家的二公子,给五小姐捎了封信,说王大人调任云南,王家老太太一听,急得闭过气去。又把七太太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通,把七太太气得直哭。五小姐就嚷着要去京都探望外祖母,陪七太太,谁也挡不住。四小姐没有办法,让人守在栖霞院,说这就写信给七老爷,只要七老爷同意,立刻送她回京都。”
淑姐儿奇道:“王大人的官运不好,与七太太有什么关系?”
御史弹劾只说王家,却没提王映雪扶正的事,窦世枢又借着这次机会入了阁,有心人仔细想想就会会心一笑,淑姐儿长在深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丫鬟就更不知道了,笑道:“或者是心里不痛快,叫了闺女回去喝斥两句?”
淑姐直皱眉,道:“四姑姑此时只怕也没心思和我说什么了,我们先回去吧!”然后去了窦昭那里。
窦昭正在给父亲写信,和淑姐儿寒暄了两句,把她送到了二门。
淑姐儿回到家里,母亲正和裁fèng商量给她做去京都的衣裳,她想到窦昭伏案疾书的样子,心里突然酸酸的,待裁fèng走了,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三奶奶听着心里不喜,道:“这件事原是七叔父做得不对,寿姑也不过比明姐儿大两岁,再沉稳,也只是个小姑娘,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这几年真是难为寿姑又吓又哄的,没出什么大事。”想想,又怕那边闹出什么事来,打发了女儿,去了二太太那里。
二太太拉着她往二太夫人那里去:“那边只有两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在家,这件事还得老夫人拿个主意才好。”
祖母从来都不是正经的长辈。
二太夫人听了冷笑:“我们窦家原来是在给王家养闺女!她想回去也使得,让她和她那个娘一起回去!”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二太太忙出来打圆场:“怪只怪家里没有个主事的人。七叔到今天也没个继承家业的,我看不如帮七叔找个清白人家出身的女儿过去服侍,让那王氏回来主持中馈。”
“这倒也是个主意。”二太夫人思忖道。
二太太忙道:“我看这人还得在亲戚里头找才好,知根知底的,这相互间也好走动。”
二太夫人颔首。
二太太就和二太夫人讨论起谁家的女儿合适起来,那模样,倒像是有备而来。
三奶奶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喝茶。
这几年他们帮着寿姑管理产业,日子渐渐宽裕起来,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七叔父那边没有儿子,就算是分了一半给寿姑,那剩下的也是一大片产业,何况寿姑出嫁不用再备嫁妆,窦明最多也就照着公中的惯例多给一点,也不怪有人惦记。
两人正说得热闹,柳嬷嬷沉着脸走了进来:“太夫人,西府的四小姐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济宁侯病逝了。”
“啊!”屋里的三个人都目瞪口呆,还是二太太最早反应过来,毛遂自荐地道:“寿姑是没有过门的儿媳妇,照理应该送份祭礼过去,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懂这些,我过去给她帮帮忙。”
前所未有的热忱。
二太夫人考虑到这些从前都是三太太的事,也没有多想,道:“你和老三媳妇一起过去吧!”
三奶奶想着三太太也去,再多自己一个想必二太太也不会多心,亦道:“我也跟着一块过去瞧瞧吧!”
“行!”二太夫人道,“济宁侯府只有魏廷瑜这一个儿子,老侯爷一走,他就要当家理事了,府上少了主持中馈的人,魏家定会派人来商量婚期,你们把老三叫来,这件事还得他去应付。”
两人齐声应喏,一面派了人去请窦世横,一面回去换了身衣裳,叫上三太太,一起去了西府。
和济宁侯病逝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陈曲水的一封书信。
他已随宋墨平安抵达京都。宋墨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宅院在英国公府的西路,三间五进,出门就是英国公府的侧门,通往剪子巷,剪子巷朝南是英国公府胡同,朝北就是因座落着顺天府学而得名的府学胡同,走过了府学胡同,就是安定门大街了,进出十分的方便。他被安置在了宋墨宅院花园东北角的一个三间带退步的小宅子里,宋墨派了两个小厮服侍他的日常起居。他没事的时候常和两个小厮聊天,知道宋家人丁不兴,英国公宋宜chūn是独子,一个堂兄宋茂chūn、两个堂弟宋逢chūn和宋同chūn都没有出五服,其中逢chūn还是一个祖父的。宋宜chūn和宋茂chūn都只有两个儿子,宋逢chūn有一儿一女,宋同chūn只有一个儿子。或者是嫡长孙的缘故,宋墨生下来就很得祖母——原两广巡抚陆宗源的女儿的喜欢,越过儿子把自己的陪嫁全赠给了宋墨这个孙子,宋墨在广东有十三间商行,一万多亩良田……最后委婉地告诉她,前几天英国公夫人进宫给定国公求qíng之后,现任通政使陆宗源的次子陆复礼上书为定国公喊冤。
窦昭心火蹭蹭直冒,“啪”地一下把书信拍在了书案上。
到底还是人轻言微!
定国公死了不要紧,要紧是定国公死后那些倭寇怎么办?福建的黎民百姓怎么办?宋墨有权有势还有钱,和她算起账来什么办?
所以当魏家人提出让她百日之内出嫁时,她不禁喝斥道:“我们窦家又不是破落户,没有拿了自家的姑娘去给别人家贴金的道理。”
第一百二十五章死讯
济宁侯府来传话的妇人四十来岁,穿了件莺背色妆花褙子,头上簪着鎏金簪子,手上戴着碧玉镯子,白白胖胖,看上去像殷实人家的主母。
窦昭记得她。
她夫家姓金,大家都称她金嬷嬷,是魏廷珍的rǔ娘,也是魏廷珍最信任的人。
在前世的时候,她只看魏廷珍的脸色行事,这一世自然也不会例外。
想必这是魏廷珍的主意了!
窦昭冷笑,说起话来就更不客气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济宁侯府不是请了媒人去和我父亲商量,却派了个下人来告知我们家的长辈,莫非是瞧我们窦家不起?或是觉得我们窦家女人都没见识,软弱可欺?”她大声地吩咐陪着金嬷嬷过来给她问安的柳嬷嬷,“你去告诉魏家的人,他们不要脸,我们窦家还要娶媳嫁女,可丢不起这个人!这门亲事他们想结就结,不想结,就把当初我母亲送给侯夫人的玉佩还回来,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gān。断然没有百日内成亲的道理!”看也没看金嬷嬷一眼,仿佛屋里没这个人似的。
金嬷嬷听着心头一紧。
大奶奶就是担心窦世枢入了阁,窦家的身份、地位跟着水涨船高,怕窦家四小姐嫁过去之后会作张作乔,这才提出热孝里结亲的,没想到窦家四小姐竟然这样的泼辣。
先是派了丫鬟去二太夫人那里问,是不是魏家来人了。既然对了面,她不好不来给窦四小姐问安。可刚进门,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窦四小姐就骂开了,让她措手不及,进退两难。
看这位窦四小姐的行事,难怪大奶奶会担心。
这要是真嫁过去,只怕就是大奶奶也管不住啊!
她不禁道:“四小姐误会了!我们家夫人、大奶奶并没有轻瞧窦家的意思,只是侯爷病逝,家里乱糟糟的,素闻四小姐有贤名,这才想早日把四小姐娶进门,早日为四小姐请封侯夫人,家里的事也好早点jiāo给四小姐。我们世子爷又没有其他的兄弟,这家产还不全都是世子爷的,这家里的开销、嚼用还不是用在世子爷和四小姐您的身上……”
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窦昭不屑地打断了,“这位是谁啊?怎么一副能当家作主的模样?”
金嬷嬷何曾被人这样轻怠过,脸色涨得通红,解释道:“老身姓金,是景国公府大奶奶的rǔ娘……”
正是因为知道才得理不饶人,要是别人,我还不和她一般见识呢!
打了狗,自然会惊动主人。
窦昭腹诽着冷哼了一声,道:“这就奇了,怎么景国公府的大奶奶管起济宁侯府的事来了?这地济宁侯府的规矩呢?还是景国公府的规矩?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金嬷嬷也有些吃不消。她辩道:“我们家大奶奶也是关心娘家的兄弟……”
柳嬷嬷可看清楚了。
敢qíng四小姐这是要给魏家一个下马威啊!
金嬷嬷既然能奉了魏家之命来给窦家传话,不管她是济宁侯府还是景国公府的人,肯定在魏家都是数得着的体面人,四小姐迟早要嫁到济宁侯府去的。她开始还以为窦昭把金嬷嬷引来是想笼络金嬷嬷,没想到四小姐根本就没有把魏家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免得魏家还以为窦家没人了呢!
热孝里结亲,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如今五老爷入了阁,虽然去管刑部了,可五老爷在吏部为官多年,人脉却没有断。济宁侯府的那位世子爷不管是想承爵还是想谋个好点的差事,都离不开五老爷的提携,就算是四小姐厉害了些,难道他们还敢给四小姐脸色看不成?
不过,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平日里落落大方的窦昭和此时横眉怒目的窦昭联系在一起,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在旁边装聋作哑,听窦昭把那金嬷嬷狠狠地羞rǔ了一番,这才朝跟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丫鬟找个借口把她们叫走。
能跟在柳嬷嬷身边的自然都是人jīng。
那丫鬟不动声色地悄然退下,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神色匆忙地穿过正院,请窦昭的丫鬟帮着通传一声:“二太夫人还有话要问魏家来的那位嬷嬷,特意让我过来请那位嬷嬷过去说话。”
金嬷嬷这才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拉了那小丫鬟问:“不知道二太夫人有何事要我过去说话?”
小丫鬟望着柳嬷嬷嘻嘻地笑。
柳嬷嬷含蓄地笑道:“金嬷嬷去我那里歇歇脚吧!用过了午膳再去给二太夫人请个安也不迟。”
金嬷嬷恍然,连声道谢,悄悄地塞了两个大封红给柳嬷嬷。
柳嬷嬷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金嬷嬷在窦昭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去不提,宋墨安置在窦家的陆鸣听说窦昭和济宁侯世子有婚约,忙写了封信悄悄地送回了英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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