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万无一失,想必父亲还有些事要提前准备。
现在他被人救走了,他不在场,不要说把他驱逐出家门了,就是之前的种种算计恐怕都要落空了吧?
现在,父亲一定很头痛吧?
宋墨觉得锥心地痛。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气氛也随着寂静变得越来越压抑。
直到陈曲水都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宋墨才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道:“我的伤怎样了?”
他感觉不到疼痛。
陈曲水迟疑了一会,低道:“您的伤势太吓人了,我们又不敢请大夫,段公义就给您用了他师门的疗伤药,不过,最好还是尽快请御医帮着瞧一瞧……”
那药里应该有麻沸散!
宋墨淡淡地道:“现在不是看御医的时候。让段护卫再给我几颗药吧。”
“这……”
“我知道。”宋墨道,“我的伤这么重,能让我感觉不到痛,这药肯定霸道,而且可能会有副作用。但总比丢了xing命qiáng吧?”他风轻云淡地看着陈曲水。
陈曲水看着宋墨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敬佩之色。
六天五夜不眠不休的疾驰,伤筋断骨的殴打折磨,丧母的悲痛,父亲的绝qíng,都没能消磨他的心志,一清醒过来就开始了解自己的处境。
意志之坚,实属罕见!
再过几年,何愁不能支起一个门户?
想到这里,他就更奇怪英国公的行径了。
这么优秀的长子,他为什么要放弃呢?
这念头刚一闪过就被陈曲水压在了心底——英国公府是显赫百年的勋贵世家,水深着呢,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碰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
宋墨眼中闪过一丝宽慰。
他轻声问陈曲水:“你能帮我送几封信吗?”
陈曲水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心里的狂喜,用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声音道:“四小姐说了,世子爷的吩咐,如同她的吩咐。”
实际上,窦昭的原话是:“如果能及时救出宋墨,你们就赶快让宋墨联系他信任的人。他如果托你们跑腿帮着送个信什么的,你们帮帮也无妨,如果是其他的事,你们就说人手不够,有心无力。千万不要搅和进去!我们救他的xing命已经仁至义尽了,犯不着把自己的xing命也搭进去。”
但他觉得,既然已经决定帮宋墨了,不如做得更漂亮一点。
宋墨嘴角微翘。
四小姐……
※※※※※
看见陈曲水从耳房里出来,段公义和陈晓风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问道:“怎样?”
陈曲水扬了扬手中的信。
段公义咧着嘴笑了起来。
陈晓风也松了口气。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他们为了搭救宋墨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如果宋墨还不为自己找条出路,那也太没意思了。
段公义这才打了一个哈欠,疲惫地道:“我负责送哪几封信?送完了,我也好去睡一觉。”
他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回真定,刚洗了个澡,又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京都,早就累得不行了。
陈曲水忙道:“你们去休息吧!不过是去送几封信,又不是要去打架,我和崔十三就可以了。”然后把宋墨要药的事说了。
段公义沉默了半晌,道:“世子爷的话也有道理。大丈夫宁愿站着死,不愿意跪着生。”去了耳房。
陈晓风和陈曲水齐齐叹气。
陈曲水去找崔十三安排送信的事。
陈晓风想了想,跟了过去:“陈先生,我和您一道去吧!我不像段大叔,几天之内连续两次从真定往返京都……”
第一百五十一章无功
宋宜chūn站在上房的庑廊下,看着院子里四处乱窜的护卫,只觉得全身发冷。
宋墨竟然失踪了!
他是从哪里逃走的呢?
又是谁救了他呢?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派个人在屋里守着的。
可他这个儿子,足智多谋不说,而且巧舌如簧,即便他真的派人守在屋里,说不定也会被他策反了。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太阳xué一抽一抽的疼。
常护卫面色yīn沉地走了过来。
“国公爷,”他抱拳行礼,“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发现?”宋宜chūn顿时bào跳如雷,“难道他还能飞了天不成?”
他的话刚说出口,两人皆jīng神一振,jiāo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急急地进了内室。
内室的顶棚,有几块承尘很明显的有被掀开过的痕迹。
“快来人!”宋宜chūn面露惊喜。
不一会,常待卫就领着几个人爬上了上去。
“国公爷,”很快,常待卫从顶棚上伸出头来,“屋顶的瓦被揭开了,还有铁爪留下来的痕迹——有人从东边的小巷爬了进来,救走了世子爷。”
东边小巷,旁边就是颐志堂。
宋chūn宜目光一凝,沉声道:“把颐志堂给我围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常待卫带着人去了颐志堂。
宋宜chūn却颓然地坐在了内室临窗的大炕上。
现在怎么办好?
他原本准备把宋墨打个半死,然后就这样把他在内室晾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开祠堂,再把他赶出家门……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劝,但他只要拖延几日,就算是最后把宋墨接了回来,以宋墨的伤势,只怕也活不了几日,根本不用上书皇上。
如果宋墨被人救走了,这条路就行不通了。
他之所以能顺利地擒了宋墨,完全是因为有心算计无心。等宋墨缓过气来……
宋墨十岁的时候就曾上阵杀过倭寇!
宋宜chūn不禁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蒋梅荪,都是他,把自己的儿子教成了这样!
这哪是他宋宜chūn的儿子,简直就是他蒋梅荪的儿子!
他在屋里暗暗诅骂着自己已经去世的大舅兄,有护卫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国公爷,二爷来了。”
宋翰!
宋宜chūn很是意外,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宋翰红着眼睛跑了进来,见屋里只有父亲一个,忙拉了父亲的衣袖:“爹爹,我要大哥!我一个人守着娘亲,我害怕!”说着,大声地哭了起来。
宋宜chūn不禁皱头紧锁,大声地喝斥着次子:“你都多大了?遇到事就只知道哭!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帮爹爹做事了,难道你就不能学着点?”提起长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娘把你给惯坏!”说着,一把将儿子甩到了一旁,“你再哭就给我去跪祠堂去!”显得很不耐烦。
宋翰愣愣地望着父亲,嘴张得大大的,震惊得忘记了哭泣。
从前,父亲虽然会喝斥他,但不会表现得像今天这样讨厌他。
宋宜chūn看着心里更烦了,大声地喊着护卫:“谁带二爷过来的?”
护卫忙道:“是二爷身边的梨白。”
“把她给我叫进来!”宋宜chūn脸色铁青地把梨白教训了一顿:“……你要是再看不住二爷,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梨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不停地给宋宜chūn磕头。
宋宜chūn抬脚就朝着梨白的心窝踹了一脚:“还不给我滚!”
梨白痛得额头都冒出冷汗来,揽着被吓傻了的宋翰láng狈地逃出了内室。
宋宜chūn这才觉得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
他问护卫:“常护卫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那护卫十分的机灵,立刻道:“我这就去看看!”朝着宋宜chūn抱了抱拳,飞快地出了内室。
宋宜chūn长吁了口气,坐下来喝了口茶。
宋墨应该藏在颐志堂。
他身边几个能用得上的人要么不在京都,要么被拘了起来,就算还有几个平时对他忠心耿耿的,可也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人物,早被他派人看管起来了,而且就凭他们,也没有能力把宋墨救出府去。就算是救出了府,也没有地方安置宋墨……
念头闪过,他不由坐直了身子,暗暗叫了声不好,背心里沁出一层冷汗来。
自己怎么把顾玉给忘了!
如果宋墨逃出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向顾玉求救,也只有顾玉那个二百五会不管不顾地收留宋墨。
“来人!”他喊着,一个护卫恭谨地走了进来。
宋宜chūn吩咐他:“你立刻派个人去把云阳伯家的大公子顾玉给我监视起来。”话音未落,又觉得不妥,改口道,“不,派四个人去!远远地跟着,一旦发现世子爷,立刻就派人回来禀报。”
护卫应声而去。
宋宜chūn心中稍安,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这件事来。
除了顾玉,还有谁有可能收留宋墨呢?
张续明、陆家,或者是那个什么神枢营副将马友明……他到底都jiāo了些什么狐朋狗友?
宋宜chūn心里像火烧似的。
常护卫忐忑不安地赶了过来:“国公爷,没有看见世子爷的踪迹。不过,颐志堂一个叫陈波的幕僚不见了,我们还在东墙院上发现了铁爪的痕迹。”
“什么?”宋宜chūn霎时面白如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声音都变了。
常护卫暗暗奇怪。
怎么国公爷有些害怕世子爷的样子?
他快速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宋宜chūn呆若木jī,一下子瘫坐在了炕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一副惊慌失措无计可施的样子,以至于常护卫见他在那里反反复复地叨念着这句话,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宋宜chūn拿个主意出来。
常护卫只好低声道:“国公爷,您看,我们要不要把服侍陈波的两个小厮拘起来问问?”
“要……要,要!”常护卫的话让宋宜chūn回过神来,他仿佛被点醒了似的,忙道,“不仅要好好审审那两个小厮,颐志堂的其他人你们也都要好好审一审,还要派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胡同里进出。”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道,“还有陈桃那里,也要好好打听打听,看宋墨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那些人也要派人盯着,说不定宋墨会去投靠他们……”说着,又满脸懊悔地道,“算了,陈桃那里就不用问了,问也问不出什么,说不定还会引起那小子的警觉,觉查到宋墨跑了出去,乱说一通,把我们引上了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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