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_吱吱【完结】(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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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窦明已出了内室,羸弱地含泪依在内室的门扇上。

  仿佛一刀切下,屋子内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不要吵了!”窦明轻轻地喘着气,纤弱得好像风chuī过来就会倒下似的,眼泪籁籁落下,“你们不要再吵了。昨天晚上,侯爷喝醉了,我只是照顾了侯爷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代姐姐嫁过来,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事,自有我自己承担!”她说着,目光落在了窦文昌的身上,“大堂兄,我让窦家、让您颜面尽失,是我的不对。您不要为我和魏家的人争执了,要杀要剐,随他们魏家发落!”她望向魏廷珍,一双杏眼如百年寒冰,凉飕飕地刺骨。

  魏廷珍一愣。

  魏廷瑜则睁大了眼睛,“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窦明冷笑,嘴角噙着一丝轻蔑,“你们想怎样?尽管说就是了,用不着在这里羞rǔ我们窦家!”

  思及窦明的自缢未遂可能会让窦家的态度变得极其qiáng硬,张原明本打算先让妻子和窦家胡搅蛮缠一阵以后再和窦家理论,借此挽回些许颓势,因而一直沉默不语地作壁上观,此时见状不由轻轻地“咦”了一声,看窦明的目光就显得有些重视,就连纪咏,听着也直了直身子。

  魏廷珍气得想跳脚。

  你们窦家闹出姐妹易嫁之事,竟然还有道理了?!

  还让我看着办?

  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啊!

  魏廷珍毫不客气地指着窦明就骂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当得起吗?你凭什么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娘也就是个扶正的小妾,要不是你外祖父得势,别说和我们魏家结亲了,就是想踏进我们济宁侯府,你也没那资格!还随我处置?你要是真的想死,就趁着别人都不在的时候死啊!这个时候闹腾,别以为我是傻瓜……”

  窦明一言不发,朝着身边的落地柱撞去。

  “嘭嘭嘭”的声音像鼓擂,敲在众人的心里。

  “五小姐!”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魏廷瑜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就拦腰抱住了窦明,“你别这样!”他大声地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着,眼眶湿漉漉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魏廷珍愕然,随后气急败坏地大骂:“你这笨蛋,这是女人们惯用的小伎俩,你,你还不快快放开她!你放心好了,她不会死的,她死不了,她还等着做济宁侯府的侯夫人呢!放眼整个京都,有谁像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侯夫人?她心里正得意着呢……”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

  魏廷瑜想起自己第一次和窦明说话时,窦明笑语殷殷地告诉自己“我母亲是小妾扶正的,我姐姐和我的关系不好”时那看似轻描淡写眼底却难掩感伤的目光;想起她歪着脑袋笑着对自己说“你要好好讨好我爹爹,不然别想娶到我姐姐”时那看似欢快而眉宇间却好像藏着几分忧伤的表qíng;想起自己被岳父冷落,悻悻地走出书房时窦明从郁郁葱葱的花树后露出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颜……还有,她站出来大声告诉所有的人,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时的毅然决然;她说代嫁是她主意时的悲愤,都让他的心里顿时像被挖去了一块似的,痛不可抑。

  “姐姐!”他大喝一声,打断了魏廷珍的话,“她就是再不好,也没有说谎!”想起小时候,看着隔壁长兴侯家灯火通明的宅第,姐姐给他买了一大根糖葫芦,抱着不谙世事的他,指着长兴侯府道“以后,我要嫁个显赫的夫婿,要比他们家的院子还要大,比他们家的灯还要多,让全京都的人都拍你的马屁,再也不受别人的冷落”,他的声音就更大了,身体站得更直了,“她想嫁入济宁侯府,有什么不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既然已经拜堂成亲,已经dòng房花烛,就是夫妻了,您,您就别再骂她了……”一副要认下这门婚事的模样,却在魏廷珍怒火熊熊的目光中慢慢露出几分怯意,声音也低了下去。

  熟知小舅子xingqíng的张原明还好,窦文昌和纪咏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qíng,纪咏更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这窦明还真有点狗屎运,这样就能把个魏廷瑜给笼络住了。还好窦昭没有嫁给魏廷瑜,不然天天对着这脑子像浆糊似的魏廷瑜,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念头闪过,他又有些小小的得意。

  等窦昭知道自己帮她退了亲,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等到曾祖父去帮自己提亲,她会是怎样一副表qíng呢?

  惊讶,忿然,还是气呼呼地把自己叫去教训一顿,问自己到底有没有cha手过她们姐妹易嫁之事?

  想到这些,他又觉得有些小小的奇怪。

  婚姻大事,为什么他从没想过窦昭会害羞呢?

  或许,这就是他觉得窦昭好的地方吧?

  从不扭扭捏捏,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是像他的那些堂姐表妹们,总是说一半话意一半话,就是向来以才智敏捷、落落大方而成为堂姐表妹间翘楚的纪令则,好像也有这毛病。

  他看着窦明委顿在地,拽着魏廷瑜的衣角嘤嘤地哭了起来,觉得心qíng前所未有的舒畅。

  ※※※※※

  宋宜chūn的心qíng却非常的糟糕。

  昨天东平伯周少川家娶媳妇,会昌伯沈大贵笑嘻嘻地恭喜他:“你们家砚堂可真能gān,在避暑行宫天天被皇上召见,据说阁老们集议的时候,你们家砚堂就坐在丽正殿继续给皇上抄录《域州形式叙》,砚堂的学业jīng进如斯,可喜可贺啊!”又羡慕道,“如此殊荣,也只有你们府上了!”

  英国公府是好是坏,关他沈大贵什么事?!

  宋宜chūn有些气闷。

  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他只怕是再也没办法压制宋墨了。

  他吩咐小厮:“请陶先生过来叙话。”

  小厮应声而去。

  他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望着窗外油绿色的叶子间缀着点点繁星般嫩huáng色小花的桂花树,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和宋墨反目之后,宋宜chūn就将英国公府东路的樨香院修整一新,搬了过去,和颐志堂一东一西,成对峙之势。

  陶器重却觉得这样不好。

  宋宜chūn是堂堂正正的英国公,是英国公府的主人,这样让出上院,给人一种示弱于宋墨之感。劝了几次,宋宜chūn却铁了心非要在樨香院住下。

  陶器重暗暗摇头,却也知道不能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了。

  樨香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院子里种满了桂花树。

  中秋节临近,樨香院中桂花盛开,远远地就能闻到馥郁的桂花香,待走近了,香味变得更浓烈,反而让人有种气闷之感。

  陶器重走进书房的时候,看见宋宜chūn正在检查宋翰的功课。

  宋宜chūn很喜欢读书,年轻的时候曾参加科举,还中了秀才,于制艺上颇有造诣,后来被老英国公训斥,让他不要与士子争名,免得引来是非,这才没有继续科考,但却请了大儒在家里教自己读书,学问上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指点宋翰的课业绰绰有余。

  看见陶器重,他丢下了次子的功课,感叹道:“毕竟是……没有什么天赋,不如宋墨良多!”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和长子闹成今日的局面呢?

  陶器重在心里嘀咕着,却依旧恭谨地行礼,遵守着幕僚应有的分寸。

  好在宋宜chūn也没有让他评判的意思,像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当,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对陶器重道:“我看延安侯府那边,我们得积极点——明天你就去趟延安侯府,打探一下汪家的意思。”说着,叹了口气。

  这就是家里没有个主持中馈之人的坏处。

  女人之间好说话,说错了也有个转圜的余地。

  让幕僚过去,生硬刻板不说,话一旦被拒绝就不好再提起,他自己续弦之事一直不顺,也与此有一定的关系。

  第二百一十三章惊蛇

  陶器重笑着应喏,和宋宜chūn提起聘礼的事来:“……汪家这些年来多行商贾之事,国公爷拿定了主意,我也好和延安侯府的人说话。”

  宋宜chūn略有些不悦地道:“这关系到英国公府的体面,我难道还会亏待自己的儿媳妇不成?”

  陶器重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声告罪,和宋宜chūn商量了个大致的数目,正要退下,常护卫求见。

  宋宜chūn示意他暂时不要走,让小厮领了常护卫进来。

  常护卫给宋宜chūn和陶器重恭谨地行了礼,低声道:“颐志堂的严朝卿带着一大堆礼品去了宁德长公主府上。”

  宋宜chūn目光一凝。

  他和三驸马石祟兰私jiāo很好,而宋墨因为他的母亲——英国公府老夫人陆氏的缘故,甚得陆家上上下下的喜欢。听说宋墨和他有了罅隙,陆复礼和陆知礼还曾专程到家里来问究竟。他虽然搪塞了过去,却不好当着陆家的人再说宋墨的不是,宋墨也心知肚明,有什么事要求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就会请嫁到陆家的宁德长公主帮着递话。

  这次宋墨又有什么事求宁德长公主呢?

  宋宜chūn思忖着。

  陶器重站了起来,恭身向他行礼,道:“国公爷,我去查查严朝卿到长公主府上有何用意!”

  宋宜chūn颔首,陶器重和常护卫退了下去。

  屋子恢复了静谧。

  宋宜chūn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宋翰的课业本上。

  他不由眉头紧锁,把课业本狠狠地丢在了炕角。

  ※※※※※

  顾玉则拉了汪清淮喝酒,要支取一部分修缮huáng河故道的款项。

  没人比汪清淮更清楚勋贵之家那种看似鲜花着锦,实则捉襟见肘的窘迫,这也是他为什么咬着牙和六部官员打jiāo道的原因,何况顾玉手面向来很大,曾经有一夜赌输半条街的事。

  “行啊!”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道,“一万两银子够不够?”

  在汪清淮看来,现在已是秋季,再过两个月就要立冬了,各府的庄头、大掌柜就要回府拢账了,一万两银子,给顾玉支撑到立冬,绰绰有余。

  谁知道顾玉却摇了摇头,道:“有没有办法调五万两银?”

  汪清淮大吃一惊。

  顾玉不是用商量的口吻问他“能不能调五万两银子”,而是用一种势在必得的口气要他想办法调五万两银子。

  汪清淮第一个念头就是万皇后要银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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