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_吱吱【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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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升很是意外,但还是照着父亲的吩咐出了门。

  中午,三伯母面有难色地从诸家回来。

  “小叔父,诸家的人说,赶在端午节之前成亲,太急了。别人听了,还以为他们家五小姐是要去冲喜呢!”

  祖父不虞。

  只有那些没有把媳妇放在眼里的人家才会做出冲喜这样的事来。

  诸家这话说得太不好听。

  三伯母也有同感,却叹息道:“也不怪诸家生气,等三年是我们说的,现在赶在端午节成亲也是我们说的。诸家也是大户人家了,不要说这样急赶急地准备嫁妆,就是通知亲朋好友,只怕也来不及。”

  “我也知道。只是事急从权,只能这样了。”祖父道,“我记得诸举人有个姐姐嫁到了隔壁新乐县的陈家,要不,请诸家的姑奶奶出面帮着说说?”

  “那我用了午膳就启程去新乐。”三伯母没有推辞,立刻道。

  祖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留了三伯母用午膳。

  “东、西两窦原本是一家,七叔的事,就和我自己的事是一样的。”三伯母客气了一番,道,“今天晚上恐怕要在新乐过夜了,家里的事我还要安排安排。小叔父不用和我客气,把这件事办好了才最为要紧。”

  祖父没有再留她,让秋芬送了三伯母出了二门。

  之后不管三伯母搬了谁到诸家去说项,诸家一口咬定了就是不松口。

  三伯母急得嘴上都起了水泡,非常的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和大嫂家的小堂妹结亲的。现在就是想换人,也得拿了诸家的退亲书,只怕时间上一样来不及。”

  祖父迁怒于父亲,大热天的,让父亲在无树遮阳的前院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以至于父亲的膝盖又红又肿,连走路都很困难,又找了大夫来看病。

  这个时候,王映雪的大哥王知柄突然登门拜访。

  王知柄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可能是因为这些年生活的艰难,让他看上去像四十岁般的苍老。

  他身姿笔直地站在王家的大厅上,有如青松翠苍般的挺拔坚毅。

  “我家小妹受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拖累,这才抛头露面做些营生买卖。原来我是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我来接了我家小妹回去。”他语气铮铮,“你们家的聘礼我们没收,也没有钱物上的牵扯,你写纸放妾书,你我两家从此揭过,桥归桥,路归路。”

  祖父沉默了半天,让人请了王映雪。

  王映雪看见哥哥,又惊又喜。

  “大哥,您怎么回来了!”她qíng不自禁地抓住了王知柄的胳臂,随即脸色突然一变,上上下下打量起王知柄来了,“是不是爹爹……出了什么事?”一句话未完,眼泪已簌簌落下。

  “没有,没有!”王知柄的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忙道,“爹爹受诏任山东新泰县令,写信回家,这才知道你、你入了窦府,爹爹又悔又恨,连扇了自己三个耳光,只说是家里连累了你,让我赶回来,带你回家。”

  “您说什么?”王映雪呆呆地望着王知柄,“爹爹,爹爹他老人家,起复了?”

  “嗯!”王知柄连连点头,“爹爹他老人家起复了,过些日子就会接了娘和你去任上团圆,你再也不用为家里每天吃什么喝什么伤脑筋了……以后这些事,都jiāo给大哥cao心!”

  “大哥!”王映雪抓着王知柄的衣袖失声痛哭了起来。

  王知柄转过头去,不敢看妹妹的样子,只到王映雪哭湿了他的衣袖,他心qíng这才平静下来。

  “你别哭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王知柄说着,朝祖父望去,“要是窦老爷没有什么吩咐,我们这就告辞了。”

  连王映雪换洗的衣裳都不准备要。

  祖父自然不能让王映雪就这样走,笑道:“令尊和我们家元吉是同科,也不是什么外人。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令妹进门,屋里安排了服侍她的嬷嬷、丫鬟,还添了些东西,我让那嬷嬷、丫鬟收拾收拾,到时候你们连人带东西一并带走好了。令尊刚刚起复,千头万绪,总得一桩桩理顺。王氏能进我们家的门,说起来都是yīn差阳错,你总不能让她空着手走吧?别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不用了!”王知柄刚应了一句,耳边就传来妹妹因为高亢而显得有些尖锐的声音:“您说什么?让我跟着您回去,那明姐儿怎么办?她才刚刚三岁!”

  第三十一章偷听

  “自然是要留在窦家!”王知柄和窦铎不约而同地道。

  “不行,不行!”王映雪摇着头,神色慌张,“她还那么小,我不能把她留在窦家……”

  难道带回王家不成?

  就算王家答应窦家也不可能答应啊!

  王知柄望着一副护犊子模样的妹妹,颇为头痛。

  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乡亲四邻早就在背后议论纷纷了。现在父亲起复,知道他们家的人更多了,到时候不仅仅是小小的南洼乡,恐怕整个真定府的人都会在他们家背后指指点点,父亲面上无光不说,以后孩子们恐怕也难得在南洼乡挺起脊背做人。所以来的时候,父亲就和他商量好了,悄无声息地把妹妹接回去,等父亲安顿好了,他们举家随父亲去任上,以后再也不回南洼了。

  他还寻思着过几年风平làng静了再给妹妹说门好亲事。

  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算是怎么一回事?

  妹妹以后还嫁人不嫁人?

  退一万步说,窦家愿意把这孩子让妹妹带走,父亲也答应把这孩子养大,可如果亲戚朋友问起,他们又该怎么解释这孩子的身世呢?

  他们原本是怕那些流言蜚语才离开南洼的,若说这孩子是妹妹生的,妹妹的往事就兜不住了,他们这家岂不是白搬了?

  想撇清,就只能说是他的孩子或是弟弟王知杓的孩子。

  偏偏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说是他的,他这几年都不在家;说是弟弟的,弟媳生了个大胖小子,刚刚满月……难道说是捡的?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但毕竟是自己的家事,不好当着窦铎的面讨论。

  王知柄只好低声对王映雪道:“有些事我们回家再商量。”

  王映雪不敢跟哥哥回去。

  像她这样的qíng况,大归不是被送进庵堂就是异地远嫁,只怕以后再没有看见女儿的机会。

  窦昭还有舅舅、母亲留下来的管事嬷嬷照应,她的女儿却是孤零零什么也没有,她不能把女儿的未来寄托在那个从未曾谋面也未曾打过jiāo道的诸家五小姐手里。

  窦世英呢?

  王映雪举目四顾。

  他怎么不在场?

  他心肠一向软,决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生离的。

  “不!”她朝后退了两步,和哥哥拉开了一个距离,望着哥哥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警惕,“不商量好明姐儿的事,我是不会跟着大哥回家的!”她说着,朝站在厅堂门口的琼芳使了个眼色,然后含泪求着窦铎:“老太爷,明姐儿生下来就身子弱,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大夫和那些经年的老嬷嬷都说明姐儿可能活不长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小心翼翼地把她养到了这么大,我怎么能把她随随便便就jiāo给别人?求您看在明姐儿的份上,就让我带着她吧?”

  “明姐儿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窦铎语气温和地笑道,“儿女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òu,你担心明姐儿的心qíng我们都知道,可明姐儿是窦家的孩子,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去王家吧?你不是刚到我们家,我们家是怎样一个qíng况,你也是知道的,你刚进门,就派了一个老成的嬷嬷、两个丫鬟、几个粗使的婆子在你屋里服侍,等你生了明姐儿,除了明姐儿的rǔ娘和明姐儿屋里服侍的人,又给你添了两个丫鬟……你不用担心。诸家五小姐幼承庭训,xingqíng温和,贤良敦厚,会好好照顾明姐儿的……”

  “别人再好,怎比得上自己的生母?”王映雪看着琼芳快步离开了鹤寿堂,心中微安,嘴里却不住地求着窦铎,“求老太爷您就成全了我们母女吧?”

  窦铎笑道:“万元也是在他嫡母面前长大的,明姐儿你就不用担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愿意让步。

  窦昭很快得了消息。

  她想了想,对妥娘道:“走,我们去看看爹爹。”

  窦昭想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对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妥娘应喏,丢下手中的针线,和窦昭去了窦世英的书房。

  窦世英不在书房。

  窦昭想了想,去了厅堂后的花厅。

  祖父和王知柄在花厅里喝茶,父亲和王映雪在花厅后面的竹丛旁说话。

  窦昭朝着妥娘做了个止步的手势,自己仗着人小身矮绕过花厅,躲在竹子后面偷听。

  “……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你。”父亲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悲伤,“我比你大,又是成过亲的人,就算你倾心于我,我也应该义正词严地拒绝你才是,而不是顺水推舟,做出羞rǔ你的事,事后还责怪谷秋不愿意帮我遮掩,甚至是因为这件事而对谷秋恶语相加,让谷秋颜面尽失,自缢而亡。”

  “不是,不是!”王映雪忙道,“这怎么能怪七爷!是谷秋姐,待人待己都太苛刻……”

  “从前我也这么想。”父亲微笑着打断了王映雪的话,“可想起谷秋临死前对我说的那些话……”父亲语气微顿,“我就觉得,谷秋说的还真对。是我自己心思龌龊,做错了事,却只知道一味地责怪别人,指望着别人给我收拾烂摊子……”

  “七爷!”王映雪一副不忍父亲责怪自己的样子,“您别这么说。您这么说,我心里更难受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父亲闻言笑了笑,道:“说来说去,谷秋也不可能回来了。”他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宝蓝色绣着玉兰花的荷包,“这里面有三千两银票,你拿着,跟着你大哥回家去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给我带个信,只要我能做到的,决不会推辞。明姐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这不会把她和寿姑厚此薄彼的。你就放心回去吧!别学着那些尖酸妇人,去什么庙里修行,若是遇到好人家,你就嫁了吧!哪天想明姐儿了,悄悄地派人来跟我说一声,我让寿姑带着她去寺里上香或是到五哥家里走亲戚,你远远地看上一眼,也算是全了你们母女的缘分。若是明姐儿长大了,你还想认她,我就把她的身世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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