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却像没有察觉似的,殷勤地招待着她,跟她介绍这、介绍那的,还亲自把她送出了颐志堂。
素绢就掩了嘴笑,道:“她来gān什么?”
“不知道!”甘露长吁了口气,道,“应酬这种人,真是累死人了!”然后问道,“世子爷还在夫人屋里吗?”
素绢点头。
甘露笑道:“那我等会儿再去回禀夫人那吕正家的都和我说了些什么话。”
素绢就笑道:“也好,你先帮我们搬花去。”
甘露呻吟一声,苦脸道:“能不能不去?”
“可以!”素绢道,“那我们今天的衣裳就都jiāo给你洗了!”
甘露忙道:“那我还是去搬花吧!”
素绢咯咯地笑。
两人斗着嘴去了小花园。
正屋内室,宋墨脸色不虞,道:“你不用看我的面子,这些人再来,你直管叫了护卫把人给扔出去。”又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父亲这样抬举这些仆妇,也难怪家里乱七八糟的。”
“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不堪?”窦昭笑道,“我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你还怕我被人欺负不成?吕正家的不是管着上院的事吗?我是想,她若是常来颐志堂,我正好可以向她打听二爷的日常起居。毕竟是小孩子,若是他们有什么照顾不周的,我们也可以帮着看顾一二。她想来,让她来便是了。”
说到底,窦昭全是为了他。
宋墨神色微凝,道:“要不,我跟陆老夫人说一声,请她老人家出面,让父亲把主持中馈的权力正式jiāo给你……”这样,窦昭就能名正言顺地过问宋翰的事了,何必还要让那些仆妇在她面前猖狂?
“内院的事,还是用内院的办法解决吧。”窦昭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往年是因为家里没有主母,难道今年的chūn宴国公爷还让大伯母主持不成?就算国公爷想,大伯母敢来吗?”这本是她的责任,她不能把它推给宋墨,让宋墨为她出头。宋墨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但宋墨的态度,还是让她心生暖意。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世子爷、夫人,钟掌柜到了!”
“这么快?”窦昭讶然。
宋墨笑着打趣她:“向我要人的时候,催着快点来。现在人来了,你又嫌他来快了。你可真不好伺候啊!”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就道:“还是把陈先生请过来吧!这件事你不好亲自出面,jiāo给陈先生最好。”
窦昭同意。
宋墨安排钟秉祥和陈曲水见了面。
钟秉祥被宋墨快马加鞭地从广东叫来,就只是为了拜见新进门的夫人,他心里已经清楚了窦昭在宋墨心目中的分量。宋墨安排他帮着窦昭代管一段时间的陪嫁,他虽然觉得宋墨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以商贾特有的jīng神欣然接受了宋墨的安排,并笑着请宋墨示下:“我是先帮着夫人整理账目还是先和严先生对账?”
“先对账!”宋墨道,“夫人那边,需要你带一把的人还没有到京都。”
如果人到了京都,是不是先帮夫人整理账目呢?
钟秉祥笑着应“是”,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接下来的几天,宋墨都忙着和钟秉祥对账。
英国公府的一些管事也陆陆续续地开始和宋宜chūn对账。
英国公府今年的收益虽然比不上前几年,可也不算太差。
可宋宜chūn一想到宋墨手中的那十三间商行,心口就觉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如果没有这十三间商行,他有这个资本和自己做对吗?
宋宜chūn顿时心浮气躁,呼喝着新提携的贴身随从曾五:“去!看看世子爷都在gān什么?”
曾五连滚带爬地出了樨香院的正房,叫了个小厮去打探。
第三百二十二章气极
小厮回来禀道:“世子爷在对账。”
曾五抬起脚就给了小厮一下:“我还不知道世子爷在对账啊?!世子爷在和谁对账?什么时候开始对的账?广东十三行的收益怎样?你就不会动脑筋打听打听?真是桐油灯盏,拨一下亮一下!”
小厮捂着被踢疼了的大腿,喃喃地道:“连国公爷都不知道广东十三行的收益是多少,我,我怎么会知道?”
“说你蠢,你还敢回嘴!”曾五又给了那小厮一脚,“你不会去看看世子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难怪当了几年小厮也没个长进!还不快去再打听清楚!”
小厮不敢回嘴,一瘸一拐地去了颐志堂。
曾五掸了掸衣袖,在心里嘀咕道:我又不是吕正那蠢货,竟然还送上门去给世子爷打呢!
想到吕正从今往后就只能在账房里混吃等死了,他无端端地心里一阵踌躇满志,抓住一个路过的丫鬟:“去,给我沏杯大红袍来。”
那丫鬟白了他一眼,道:“大红袍是贡品,得了国公爷吩咐了才能取用。”
曾五冷笑:“就是国公爷要喝大红袍。你要不信,去问国公爷好了。”
丫鬟涨红了脸,就算明知道他是狐假虎威,却也不敢真的去问国公爷,只得低着头去茶房给他沏了壶大红袍。
他坐在茶房的太师椅上慢慢地品着茶,学了乖的小厮这次回话总算是言之有物了:“来的是广东十三行的大掌柜钟秉祥和各田庄的庄头,已经对了五天的账了,世子爷很高兴,昨天晚上还在醉仙楼设宴,款待了钟大掌柜和那些庄头。”
曾五听了有些走神。
从前英国公府和颐志堂没有分家的时候,钟大掌柜每年从广东来京都对账,都会给他们这些丫鬟、小厮带点小东西,就是在东大街的当铺里,也能当一两银子。可自从颐志堂的人不和英国公府的人在一个锅里吃饭以后,他们再也看不到钟大掌柜的东西了。
都便宜颐志堂里的那帮狗东西了!
他又妒又羡。想起有一年,吕正拿了二百两银子托钟秉祥带到广东去入股,到了第二年,二百两银子就变成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他看着,当时就动了心,只可惜手里没有银子,也不过只能暗自垂涎一番罢了。可现在……昨天跟着国公爷去醉仙楼应酬,那个总兵赏了自己五两银子;前两天国公爷要吃芝麻糕,他跑了趟腿,落了二钱银子……他这才刚服侍了国公爷七、八天而已,手里已经得了十来两银子,虽然比不上吕正,可也不算少了,不如也托了钟秉祥去入那个什么股好了……
只是不知道钟秉祥现在还愿不愿帮这个忙?
他思忖着,去了宋宜chūn那里:“世子爷正和广东十三行的钟大掌柜对账,其他田庄的庄头也都到了。虽说不知道颐志堂今年的收益如何,可听说世子爷高兴得很,昨天还请了钟大掌柜等人在醉仙楼喝酒。”
宋宜chūn正和天津卫的庄头说话:“屯口的山林去年都有两千两银子的收益,怎么今年只有八百两?”
听了曾五的话,他心里腾地升起一团火,而且还止不住地蹭蹭往上直冒。
他拿起账本就砸在了天津卫庄头的脑袋上:“蠢货,问你话也不会答,要你gān什么?”
突然一下,把天津卫的庄头吓得腿如筛糠,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国公爷息怒!去年风调雨顺,今年夏天刮大风,有些树被chuī得连根拔起——今年的树没有去年的多,收益也就没有去年的多。”
凭什么他的山林就刮大风,宋墨的十三行就风平làng静,一年四季连个龙卷风也没有?!
宋宜chūn脸色铁青铁青的,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从陶器重的脸上瞥过——陶器重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宋宜chūn本是多疑之人,看着心中一突,张嘴就喊着“来人”,指了天津卫的庄头,“把我给这个满口胡言的东西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我看他说不说真话!”
天津卫的庄头一听,吓得瘫软在地,哭着喊着直求饶:“不是大风!不是大风!是小的想在国公爷面前讨好,去年把能卖的树都卖了,今年只剩下些小树苗,卖不出价来……我真没说谎!国公爷要是不相信,可以问刘大,他最清楚不过了。”
刘大是天津卫从前的庄头,宋宜chūn不满意天津卫的收益,贴身的小厮就推荐了自己的表哥,他看着这人说得头头是道,就用他替换了刘大……没想到却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
他气得直发抖,上前又踹了那庄头几脚:“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庄头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满脸惊恐地往外跑去。
陶器重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
宋宜chūn醒悟过来,忙命身边服侍的:“把那家伙给我捆了丢到柴房里去,不把账目jiāo待清楚了,就直接送衙门。”
候在护外的几个护卫一拥而上,把庄头给拖走了。
曾五看得直缩肩膀。
宋宜chūn也没有了继续对账的心qíng,挥挥手,把人都赶走了。
国公爷说风就是雨,他得趁还在国公爷身边的时候攒点银子才行,就算是将来落魄了,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曾五想了想,叫了个心腹的小厮:“你去看看钟大掌柜在gān什么。”
小厮悄然而去。晌午的时候来给他回话:“钟大掌柜的账都对完了,每天只在偏厅里和人说话聊天,世子爷在和几个田庄的庄头对账。”
曾五决定现在就去见钟秉祥,如果等到晚上,只怕人还没有见着,自己却被颐志堂的人五花大绑地jiāo给了国公爷。
颐志堂的门房似笑非笑地将他拦在了门口:“曾五爷这是找谁呢?我们帮您通报一声吧?您可是贵客!”
曾五可不敢在颐志堂的门房面前摆谱,谄媚地笑道:“看哥哥说的,我算什么贵客?不过是个在国公爷面前跑腿的……”他好话说了一大筐,见那门房神色微霁,这才说明了来意。
门房的正准备帮他通禀,就看见钟秉祥和陈曲水说笑着朝这边走来。
曾五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他下意识地就想躲开,急急地说了句:“既然钟大掌柜有客,那我等会儿再说。”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可当他转过树林边,立刻打住了脚步,想也没想,钻进了林子里。
透过人高的灌木丛,曾五看见钟秉祥和陈曲水站在颐志堂大门的台阶上,朝着他跑开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又笑吟吟地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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