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周围转了一遍,没有看见曾五,却看见落雁端着只空的霁红小碗从宋宜chūn的屋里出来。
看见陶器重,她吓了一大跳,声音紧绷地喊了声“陶先生”,神色有些慌张地道:“国公爷还没有歇下,我这就去帮先生通禀一声。”
“不用了。”陶器重不动声色地道,“我刚从国公爷屋里出来。你忙你的去吧!”说着,朝外走去。
落雁松了口气。
看着陶器重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拔腿就朝茶房后的桂树林跑去。
曾五正翘首以盼地在那里等着。
看见落雁,忙道:“怎么样了?”
落雁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道:“差点被陶先生发现……你快记下来,我只记得这么多……一共有二十八个人,全是三公主府那边的,除了三公主,还有十二个女眷……”
把明天宋宜chūn要宴请的人说了个七七八八。
曾五虽然能写几个狗爬式的字,可这黑灯瞎火的,没纸没墨,他拿什么写。
但他记xing好,落雁说的人他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塞了支鎏金簪子、两朵珠花并几块碎银子给落雁,曾五一溜烟地跑了。
落雁不想要什么簪子和珠花,被人发现了,还以为她和曾五有私qíng,可曾五跑得快,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不见了。
她只好悻悻然地出了桂树林。
在茶房门前却看见陶器重正朝里张望。
她一时有些错愕。
陶器重却笑了笑,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曾五……”
落雁就觉得衣袖里的那些首饰有点滚烫,道:“我没有看见曾五……”
陶器重一面往外走,一面笑道:“或许是我花了眼。”出了樨香院,心里却暗暗纳闷,难道自己想偏了?
他去了曾楚生位于千佛寺旁的宅子。
曾楚生亲自迎了出来,非常客气地对他道:“国公爷已赏了重帛,怎好劳动陶先生亲自走一趟?您有什么事,只管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又拿了上等的碧螺chūn待客。
陶器重暗暗惊愕。
听曾楚生这口吻,是国公爷请他去唱的堂会!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有人假借国公爷之名行的事?
他试探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国公爷来让问问,接下来曾先生有什么安排?”
曾楚生笑着吩咐徒弟拿了份大红洒金的戏单递给了陶器重,道:“这是接下来我要唱的戏,若是国公爷觉得不好,随时都可以照着国公爷的意思改动。”
陶器重就收了戏单,道:“我临来时才得了吩咐,也不知道前因后果……”
曾楚生惯在豪门大户里走动,以为陶器重是和哪位管事争风头,忙道:“是贵府回事处崔十三崔爷请的我,这戏单也是崔爷的意思。”
英国公府回事处哪有个姓崔的?
陶器重有几息的茫然,很快就意识到,这姓崔的,十之八九是夫人娘家老姨奶奶崔氏那边的亲戚……
曾楚生已经去唱过一堂了,英国公府也接待了,他难道能说那姓崔的是假的不成?
陶器重气短胸闷地和曾楚生应酬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回了英国公府。
宋宜chūn已经睡下,知道陶器重过来,又爬了起来。
陶器重把事qíng的经过告诉了宋宜chūn。
宋宜chūn当场就踢翻了个脚凳。
脚凳翻了,他的脚尖也痛得要命。
他捂着脚尖冲着陶器重喊道:“明天就把那个戏子给我赶出去!他还想在我们家连唱几场?门都没有!”
“千万不可!”陶器重急急地道,“那戏子常在各府走动,特别是和那些老夫人、太夫人打jiāo道得多,难保他不像个女人似的嘴碎。我们若是贸贸然地把人给赶了,那些老夫人、太夫人肯定会问起的,万一那曾楚生答得不好,有什么风声传出去,英国公府岂不成了笑柄?广联社号称是京都第一戏班,过年过节的,不如就让他把这几天唱完,也凑个热闹!”
宋宜chūn跳了起来:“我奈何不了那对孽障,难道我连个戏子都奈何不了?让他明天就给我滚蛋!”
陶器重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得黯然地退下。
宋宜chūn在屋里骂骂咧咧了良久,吓得值夜的丫鬟小厮个个战战兢兢了半宿。
而宋墨望着被汗水打湿了头发的窦昭,却是满心的心痛。
他拉了自己的小衣帮窦昭擦着脸,担心地问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窦昭觉得自己好像跑了几条街似的,非常的累,却又有种莫名的舒畅。
“你从哪里学得这些手段?”她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呻吟变得有些嘶哑,“老实jiāo待?”
窦昭斜睇着宋墨,目光潋滟,心里却很是不快。
她知道自己是宋墨的第一个女人,宋墨喜欢些什么,会些什么,她很清楚,可刚才的那些风月手段,却绝不是宋墨凭空就能想象出来的。她怕宋墨去喝花酒或是章台走马了,只有那种地方,才可能有人知道怎样和怀孕的女子欢好。
一场盛宴下来,宋墨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心里无比的高兴,哪里体会到窦昭隐约的不悦。
他搂了窦昭在怀,咬着她的耳朵问她:“好不好?”
窦昭微一思忖,诚真地低声笑着说“好”,并揽了他的腰。
宋墨顿时有些得意起来,悄声道:“我问了宫里的嬷嬷……她们说能行……”
窦昭讶然,随后又有些汗颜。
她对宋墨应该更有信心才是。
可这样的答案,让她更加面似火烧。
知晓这种事的燕喜嬷嬷,通常都由皇后娘娘管束。
她们肯定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的。
大年三十的团年饭、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全是皇家家宴,不要说是那些勋贵了,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也得奉了特旨才有可能参加,而英国公府是沾了祖上曾做过皇家养子的光,算成了皇室中的人,逢年过节都得进宫,所以英国公府自家的团年饭就定在了小年夜。
窦昭想到元宵节还要陪着内命妇赏月赏灯,她就想拿chuáng被子把自己捂住长睡不起。
偏偏宋墨还闹她,笑道:“要是你进宫见到了皇后娘娘,她让你给我安排通房,你就说已经安排了。我可是把嘉定伯送来的两个美人都送给了顾玉,你可千万别漏了我的底!”
窦昭只盼有个地dòng能钻进去。
“你就不能忍忍?”她娇纵地背过身去,和宋墨生着闷气,“这下大家肯定都知道了,我怎么好再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不会的!”宋墨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肩,轻声笑道,“皇后娘娘把我叫去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就喜欢你,其他的人都不喜欢……皇后娘娘还叮嘱我好好地待你,说你怀了身孕,难免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叫我多让着你一些……”
第三百六十四章chūn色
窦昭恨不得一脚把宋墨给踹下chuáng去。
“这种事也是能随便和别人说的?”她腾地坐起来,却忘了自己身无寸缕,杏目圆瞪着宋墨,“我们夫妻间的事岂不是都被人知道了?”说着,顿时委屈地落下泪来。
“没有,没有!”宋墨笨手笨脚地帮用小衣帮她擦着泪,眼神却忍不住朝她的身子飘过去,顿时觉得良辰美景,都不过如此,不免有些心不在焉,“只有皇后娘娘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说长道短之人,她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像我姨母似的,她找我去问,也是怕我们少年夫妻不懂事,伤了子嗣。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窦昭脸色一红,抓了件中衣就披在了身上。
那更麻烦!
她可是辽王的生母!
在自己的继子被she杀之后,在自己的丈夫被死气之后,她还能jīng神抖擞地过日子,那得多硬的心肠啊!
莫名的,窦昭哭了起来。
那些藏在心里的前世过往,无处可渲泄的负面qíng绪,随着这泪水,像破闸而出的河水,全奔腾着涌了出来。
在宋墨的心里,窦昭是聪慧的,是机敏的,是坚韧的,所以当她哭的时候,宋墨震惊之余,还有种锥心的痛。
他慌慌张张地抱住了窦昭,不停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后不管是谁,我也不说你的事了!你别哭了,这次全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手掌所触之处偏偏又嫩又滑,让他忍不住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却感觉到手掌下的雪肌有点凉意,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地用被子裹了窦昭,继续哄着她,“不哭,不哭!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
或者是因为知道宋墨喜欢自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会心疼自己的伤心,窦昭哭得更厉害了。
宋墨只好一直哄着窦昭,直到他变了个小戏法,这才让窦昭破涕为笑。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拧了拧她哭红的鼻子,佯作出副恶声恶气的样子,道:“以后再也不准这样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窦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一改往日的飒慡,反而有几分娇憨,像个小姑娘似的。
宋墨突然明白过来。
窦昭,这是在向他撒娇呢!
他不由抿了嘴笑,不仅不觉得讨厌,反而觉有种被需要的满足和喜悦。
宋墨起身叫了热水进来帮窦昭擦身子。
窦昭拉着被角不松手:“我自己来。”
“我来。”宋墨的眸光温柔,把她按在了被子里,“你身子不便,刚才又累得慌,快躺下。”
窦昭依旧紧紧地攥着被子,低声道:“我,我的身子是不是变了样?”
“没有!”宋墨没感觉到,“嬷嬷不是说到了五个月才出怀吗?”
别的女人怀孕,都和丈夫分房而居,等到孩子两个月之后,能同房了,才会在一起,她和宋墨日夜厮混在一起,怀孕的变化自然没办法避开宋墨,可她也不想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摊在宋墨的眼前。
“真的假的?”这段时间窦昭感觉到身子有点沉,“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宋墨想到她刚才流了一身的汗,又坐起来和自己理论了半天,若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不敢和她争辩,在一旁为她递温帕子。
窦昭躲在被子里自己擦了身子,宋墨用自己的披风裹了她,甘露几个进来换chuáng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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