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道:“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吗?”
“很漂亮。”陈嘉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如雨打梨花般苍白却凄婉动人的面孔,忍不住道,“我看着,和世子爷倒长得有几分相似。”
窦昭心中猛地一跳,不禁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
陈嘉表qíng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若是夫人不相信,哪天我可以把人带出来,夫人悄悄地看上一眼。”
窦昭自然相信陈嘉的眼光。
她突然觉得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了。
窦昭想了想,对陈嘉道:“你先回去。小姑娘那里,派人好生看着,不要有什么闪失。这件事,待我和世子爷商量过之后,再做打算。”
陈嘉猜到遗贵是宋墨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怎敢多问,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等在门口的虎子立刻迎了上来,他低声道:“夫人怎么说?”
陈嘉狠狠地瞪了虎子一眼,沉声警告他:“这也是你该问的话?”又道,“你亲自带几个人去隆福寺那边,好吃好喝地把那小娘子伺候着,千万不要让那小娘子有什么闪失……至于其他的几个人,每个人给笔封口费,我把他们介绍到南边的同僚那边当差,让他们再也不要回京都,如果再遇到我,小心刀剑无眼。”
虎子吓得缩了缩头,但还是忍不住道:“您不是说夫人也许要用这小娘子对付英国公吗?知道的人岂不是越多越好?他们都是跟了我们好几年的人……”
没等他说完,陈嘉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瞪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吓人,声音更是yīn恻恻的:“想活命,就不要乱说话!”
虎子跟了陈嘉这么多年,陈嘉就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打过他。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声应喏,飞快地跑进了人群里。
陈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窦夫人的样子,不像是要用遗贵对付英国公的样子,这件事显然比自己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自己这样一头扎了进去,到底是祸还是福呢?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浮现起他初次见到遗贵时的样子。
她双肘抱胸,瑟瑟发抖地躲在客房yīn暗的角落里,那惊恐的目光,就像一只被围攻的幼shòu,可luǒ露在外的雪白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像一块美玉被人为的损坏了一样,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心疼来。
陈嘉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贵女又如何?
越是长得伶俐,越是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他叹了今天的第三口长气,转身牵了马,慢慢地离开了巍然显赫的英国公府。
窦昭在宋墨的书房外面徘徊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宋墨说这件事。
瞒着他,又不甘心让他这样被蒙骗;告诉他,又怕他知道了伤心。
倒是宋墨,等了半天也不见窦昭进来,就好比一双鞋子只脱了一只,另一只鞋子却一直没有落地的声音,让他心焦不已,手中的公文也看不下去了,索xing自己撩帘出了书房,站在书房的台阶上笑着问她:“你是不是要等我来请你你才肯进来?”又打趣她,“今天的天气虽然不错,可风chuī在身上却有点热,你就是想等我出来请你,也要换个yīn凉些的地方才是,也不用站在院子中间受罪啊!”
窦昭失笑,不由横了他一眼,心qíng却舒缓了不少。
她和宋墨在书房坐下,斟酌着将这件事告诉了宋墨。
宋墨知道窦昭在查黎家的事,窦昭向来有自己行事的风格,他对窦昭非常的信任,并没有过问。此刻听了窦昭的话,他非常的惊讶:“你是说,那小姑娘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不可能吧?就算是父亲在外面养的,他要抱回来,又是个女孩子,不过是多几口饭,多几件首饰衣裳,出嫁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份陪嫁,说不定还能嫁个对英国公府有帮助的人家,母亲不可能拦着,父亲也不可能不闻不问,任由黎家这样胡乱养着。”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啊!”窦昭道,“若是个别的什么物件倒好说,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瞧黎家的行事作派,说不定那小姑娘什么也不知道……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好?”
宋墨沉默了片刻,道:“等我先见见那小姑娘了再说吧。”
窦昭松了口气,踌躇道:“如果真是英国公爷留在外面的孩子,你准备认下她吗?”
宋墨显得有些烦躁,道:“到时候再说吧!”
也的确是不好办。
黎家这么养着她,肯定有所图,遗贵又嫁了人,嫁的还是个无赖,不管认不认下她,只要有风声传出去,都是个麻烦。
窦昭有些头痛。
此时轮到宋墨安慰她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两人同心协力,什么坎过不去?就算是有风声传出去了,这英国公府不还是父亲的吗?与我们何gān?”
也是哦。
窦昭不由朝着宋墨笑了笑。
第四百零三章见到
上一世,因纪咏做了隆福寺的主持,隆福寺有了和大相国寺分庭抗礼的能力,才名震京都的。
窦昭并不记得隆福寺的名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响亮的,她听说隆福寺的时候,隆福寺已是一香难求。
可这一世的隆福寺,虽然香火旺盛,却名声不显,来上香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妇人,很难看到装饰华丽的马车或是轿子。
窦昭站在隆福寺的大门口时,不由抬头望了一眼隆福寺的山门。
不知道这一世纪咏还会不会和隆福寺结缘?
她转回头望了一眼宋墨。
为了不引人注目,宋墨和她都换了身朴素的净面杭绸衣裳,她发间cha了两根银簪,轻车简从,只带了陈核、金桂姐妹和段公义等几个护卫随行。
隆福寺里香烟袅袅,宋墨和窦昭在大雄宝殿上了香。
不时有来进香的妇人盯着他们看。
陈嘉苦笑。
他把遗贵安置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香火鼎盛,进出的人多,可以鱼目混珠。可他却忘了宋墨和窦昭的样貌是如何的出众,就算他们穿着最普通的衣饰,可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雍容华贵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遗贵安置在大相国寺呢!
他在心里嘀咕,想到遗贵那怯生生的脸庞,不由得朝着虎子使用个眼色,示意他去提点遗贵一声,免得她等会儿看到宋墨和窦昭又会像小shòu似地躲在墙角发抖。
虎子会意,匆匆去了东边的群房。
宋墨和窦昭捐了香油钱,和陈嘉往群房去。
仲夏的早晨,太阳一升起来空气就变得有些燥热,隆福寺院子里合抱粗的大树绿荫匝地,却依旧难消宋墨心中的烦躁。
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都没有睡。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qíng。
同qíng?那女孩子是他父亲外室的女儿,是他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这qíng绪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憎恨?如果他不知道那女孩子的遭遇,他也许会憎恨她,可当他想到正是因为父亲的不负责任才让那女孩子落得如此下场时,他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憎恨不起来。
喜欢?那就更谈不上了。他一向以qiáng为尊,就算是个女子,把自己弄得这份田地,可见她自身的xing格也有不是之处,让他怎么喜欢得起来?
直到踏进隆福寺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想好该怎样处置这个女孩子。
宋墨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这样纠结过。
他不由握紧了窦昭的手。
窦昭也紧紧地回握住了宋墨。
她的心qíng和宋墨一样复杂。
同为女子,她很同qíng这小姑娘的遭遇,可想到这小姑娘有可能是宋墨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偏向宋墨的心就没办法对这小姑娘抱有更多的怜悯。
两人不紧不慢地进了厢房。
大热天的,厢房的门窗紧闭,只有从屋顶明瓦she进来的一束阳光,屋里显得非常的幽暗。
虎子正细声地和坐在中堂里的太师椅上的一个女子说着话,听到动静,见他们走了进来,他忙退到了一旁,那女子则慢慢地站了起来。
虽然看不清那女孩子的相貌,可她纤细的身材显得非常的瘦弱。
宋墨显然有些意外,他在门口站定,沉声道:“你就是黎遗贵?”
女孩子没有作声。
陈嘉有些着急。
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
枉他昨天跟她说了那么多!
英国公府世子爷权高位重,他一句话就能让她生、让她死,见了英国公世子爷,语气一定要恭敬,身段一定要柔和,切不可摆架子,只要能讨了世子爷的欢喜,她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再也不用怕会被韦全抓回去或是被贺昊欺负了。
他不禁轻轻地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遗贵:“英国公世子爷和夫人来看你了,你还不快些上前给英国公世子爷和夫人请安!”
小姑娘却杵在那里没有动。
陈嘉只好上前,轻轻地推了那小姑娘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跪下!”
小姑娘却犯了犟,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陈嘉没有办法,只好又推了那小姑娘一把。
这次劲用得有点大,小姑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才站定。
透过明瓦she进来的那束阳光就照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那jīng致的五官,明秀的脸庞,让窦昭和宋墨都看得一清二楚。
窦昭顿生明珠染尘的心疼。
宋墨却是一愣,骤然变色,失口喊了声“母亲”。
屋里没有旁人,本来就静悄悄的,窦昭这下子自然听了个清楚。
她惊愕地朝宋墨望去。
宋墨也正好朝她望过来。
她看见了他眼底如惊涛骇làng般汹涌的惊骇。
“怎么了?”窦昭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茫然,但她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宋墨的胳膊。
宋墨脸上已没有了半点血色。
“她,她长得和我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喃喃地道,“比含珠表姐还要像……”
黎窕娘的女儿怎么会像蒋夫人?
就算是像,也应该像宋宜chūn才是!
那府里的宋翰又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指尖发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嘉却如遭雷击。
不是说遗贵是英国公的外室生的女儿吗?
怎么又扯上了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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