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公义和陈晓风都无意离开英国公府,却都觉得这是件好事——跟着窦昭过来的人若是能被举荐为吏,那些年轻点的也就有了奔头和盼头,只会对窦昭更忠心了。
两人一商量,让那些护卫自荐。
有愿意去的,也有不愿意去的,段公义和陈晓风就来了个现场挑选,比资历、比忠诚、比身手,最后确定了一个人选报给了窦昭。
窦昭就把那人的名字、三代身家都写给了武夷,让武夷送给了宋墨。
宋墨当天就赶着让人送到了句容县。
这些事苗安平并不知道。
他站在那里,满脸羡慕地望着宋墨的绯红色官袍,直到宋墨不见了身影,他这才随着小厮去了绿竹馆。
宋翰和苗安素搬家的日子已经定了,苗安素正在收拾东西,家里的陈设不免有些凌乱和潦糙,苗安平看了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苗安素刚起来。
宋翰昨天晚上歇在她的另一个陪嫁丫鬟月红的屋里。
她正由季红服侍着梳妆。听说苗安平来了,她不由得抚额,抱怨道:“他怎么这么好的jīng神?这一大早的,他就怕不别人说闲话?”
这些日子又是分家,又是丫鬟们配人,还弄出了栖霞的事,宋翰十分的bào躁,没事都能挑出刺来,她哪有机会和他提句容县捕快的事?偏偏她这个哥哥一点也不省心,咄咄bī人地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
季红不敢吭声,倒是来禀报的小丫鬟无知者无畏,笑道:“舅爷遇到了世子爷,世子爷正准备上朝,还特意停下来和舅爷说了两句话才走。”
苗安素一愣,忙问道:“世子爷和舅爷都说了些什么?”
小丫鬟笑道:“就是问舅爷用过早饭了没有,还有天气越来越冷,屋里不点火龙写字手都伸不开了之类的话。”
苗安素松了口气,去了厅堂。
苗安平站在多宝格架子前打量着上面的一对霁红梅瓶,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见是苗安素,他皱着眉头迎了上前,不悦道:“英国公要把你们分出去单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派个人回娘家去说一声?英国公府的家产没有二十万两银子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你就不怕被他们给坑了?他们分给你们多少家产?妹夫可签字画押了?谁做的公证人?他们凭什么把你们给分出去?”倒像是他分家似的。
苗安素疲惫地道:“我就算是告诉了你们,你们能帮我些什么?找一帮子人来吵闹?英国公府有惯例——世子继承家产,次子分出去单过。”她实在是怕这个哥哥闹起来得罪了好面子的公公,不得不耐着xing子解释道,“婆婆的陪嫁分给了二爷五分之三,另五分之二分给了世子爷,世子爷后来又出高价把那五分之三的产业换了回去,婆婆这边的财产已算清了。至于英国公府的产业,都是公中的,最多能把公公名下的产业分一半给二爷。但公公现在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分财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苗安平已跳了起来:“你傻了吧?这个时候你不把该得的东西拿到手,难道还指望着以后公公断气的时候留一半产业给你们不成?你也知道你公公正值壮年,他要是续弦又生下幼子怎么办?还有,谁跟你说英国公府有惯例的?这惯例是你见过还是我见过啊?还不是他们嘴一张!他们要是不把财产的事分清楚了,你就不能答应分这个家……”
苗安素苦笑。
如果宋翰是英国公府的嫡次子……不,甚至是庶子,她都可以照着别府庶子离府的规矩争取一番。偏偏宋翰身份暧昧,他根本就不敢去争,说什么都不敢有二话,你让她一个做媳妇的怎么去争啊?
她没好气地道:“分家是国公爷同意了的,二爷也答应,你让我去跟我公公争不成?你是不知道我公公的脾气,你越是向他要,他越不给;你越是乖乖地听话,他反而会怜惜你。正因为如此,二爷才什么也没有说,分家的事全听了我公公的,我公公不就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在四条胡同给我们买了个宅子吗?而且我公公还分了个每年有两千两银子出息的田庄给我们,说以后每年再贴补我们四千两银子过日子。你就不要在这里乱掺和了!”
“呸!”苗安平恨铁不成钢地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他是哪张纸上写了每年都会贴补你们四千两银子过日子?这是今年有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的事,你在娘家的时候那么jīng明,怎么出了嫁反倒糊涂起来了?再说了,哪有分家不请了娘家人来做见证的?是不是我妹夫把你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正说着,就看见苗安素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还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苗安平心中一动,若有所觉地转身,看见宋翰沉着张脸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苗安平在心里嘀咕着。
他敢在苗安素面前放肆,却不敢得罪有所求的宋翰。
苗安平忙换了个笑脸迎了上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妹夫”,道:“您用过早膳了没有?我们家门口有一家买蟹huáng包的,味道极好,我特意带了一笼过来,妹夫尝尝味道如何?”
季红机敏地端了包子进来。
刚才苗安平说的话宋翰都听见了。
他不由在心里冷笑。
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你以为人人都出身市井,稍不如意就捋了衣袖打场架,完了见面依旧能笑呵呵地喊声“哥哥”。
自己若不答应分家,等待自己的就是个“死”字!
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的?
分出去了也好。
自立门庭了,也就有借口谋个差事了。
不用在宋墨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可比什么都qiáng。谁知道宋墨什么时候发起疯来会怎么整治自己?
反正父亲不开口,宋墨也不能指责自己以庶充嫡,自己仗着英国公府二爷的名头在外面还怕没有人巴结?
宋翰看见苗安平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站起身来,道:“马上要搬家了,陆家舅老爷那里、几位叔伯那里我都得去一趟,早膳我就在外面用了,你们兄妹正好说说话。”然后在苗安平一连串“妹夫,妹夫”的叫喊声中拂袖而去。
苗安平觉得被扫了面子,寒着脸质问苗安素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苗安素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非议人家的家事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苗安平心虚地嘟囔了几句,见捕快的事又没了着落,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带来的几个蟹huáng包全部塞进了嘴里,这才回了大兴。
苗父忙问他:“你妹夫怎么说呢?”
“别提了。”苗安平把在英国公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还道,“您说,我妹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啊?”
苗父却被那一万多两银子的宅子和每年四千两银子的补贴给镇住了。
他喝斥儿子:“你管那么多事gān什么?你妹妹上有公公下有夫婿,她不听公公和夫婿的,难道还听你的不成?”他说着,眼珠子直转,又道,“不知道那四千两银子是一次xing给清?还是分期分批地给?要是一次xing给清,不说别的,就是拿出一半来放印子钱,一年最少也能挣个千儿八百两的——我们家一年只要二三百两银子开销就够了。”
苗安平立刻明白父亲的用意。
他凑到了父亲的面前,低声道:“这件事可别让大伯他们知道了。我看最好说是英国公府有这样的惯例。”
苗父不住地点头。
苗安平就有些按捺不住,道:“爹爹,要不我去探探行qíng?这放印子钱,也不是谁都能gān的!”
“当然。”苗父催他,“你快去问清楚了我们爷俩儿好拿个章程出来。”
“嗯!”苗安平高高兴兴地出了门,晚上喝得烂醉才回来。
苗父当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次日苗安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chuáng,可一起chuáng就被他的狐朋狗友告知:句容县的两个新增的捕快名单已经下来了。
一个是句容县主薄的侄儿。
一个是英国公府的护卫。
第四百六十一章砸中
苗安平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恨恨地道:“怎么着?我不过是不疼不痒地说了宋家几句,他宋翰就要记恨我一辈子不成?不帮忙不说,竟然推了家里的一个护卫出来打我的脸,他这是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啊?”然后不管不顾地冲到英国公府。
宋翰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他气得脸色发青,冷冷地看了苗氏兄妹一眼,道了声“你们兄妹之间的事,不要把我给扯进来”,拂袖而去。
苗安平像被点着的pào仗似的跳了起来,把苗安素骂了个狗血喷头,bī着她去找宋宜chūn换人。
苗安素哭得稀里哗啦,却坐在那里怎么也不动。
事qíng怎么这么巧,她的哥哥刚刚说要谋求句容县的捕快,跟着窦昭从真定过来的一个护院就得了这差事……要说这其中没有蹊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宋翰也是这么想的。
他虽然讨厌苗安平,可苗安平到底是他的舅兄,苗安平被这样打脸,他一样没有面子。
宋翰望着颐志堂的方向,心里像沸水似的翻腾不止。
颐志堂里,得了差事的护院正在给窦昭磕头谢恩。
窦昭笑道:“这个事可与我无关,全是世子爷的主意,你要谢,就去谢世子爷吧!”
那护卫十分的机敏,奉承道:“没有夫人,世子爷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世子爷我要谢,夫人我也要谢。”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很高兴。
窦昭就赏了他五十两银子置办官服、打点上峰。
护卫谢了又谢,这才退了下去。
回到东跨院,他托高兴的媳妇帮着置办了几桌酒席,请了颐志堂的护卫喝酒,大家很是高兴了两天。
窦昭这边却琢磨着,既然宋墨默认了蒋琰和陈嘉的婚事,这层窗户纸就得捅破才成。
看陈嘉的行事作派,估计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蒋琰那里,也得讨个口风才行。而且这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从来只有男方主动向女方提亲的,若是女方主动向男方提亲那可就低了一头。
她想来想去,这个中间人只有蒋骊珠最合适。
窦昭就请了蒋骊珠到家里来听戏,透了个话音给蒋骊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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