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奔到九卿的面前,就去扯她被青楚握住的手,口中急问,“怎么了?五小姐她怎么了?”
九卿眼帘微闭,气息微弱。
王嬷嬷就去摸她的脉门。青楚急忙抢过她的胳膊攥在自己的手里。
九卿抬眼看了看王嬷嬷,又无力地把眼睛重新闭上。
这时麦嬷嬷已跑到跟前,她qíng急地去翻九卿的眼皮……王嬷嬷却隔着她揪紧青楚的衣襟,大声地bī问,“还不快说,五小姐到底怎么了?”
青楚抽抽噎噎,被王嬷嬷这一揪紧衣襟似乎更加害怕,立时豆大的泪珠便如夏日的雨帘一样,从眼眶里成双成对地滚下来。
王嬷嬷大急,她一把掳起青楚,厉声冲着她吼道,“还不快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小姐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大夫人不扒了你的皮!”
青楚的身子便如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麦嬷嬷毕竟xing子绵软一点,她挡开了王嬷嬷揪住青楚的手,低声劝她,“你先别急,你越吓她,她越说不出话来。”说着又转身对青楚和颜悦色问道,“你先别哭,好好跟我们说说,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王嬷嬷便在一旁重重哼道,“再不说,小姐如果有了什么事,她就跟着一起下地狱吧!”意思很明显,小姐如果死了,你也得跟着一起死!话里全是浓重的威胁。
麦嬷嬷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再去回头跟青楚说话,“你不要害怕,不管什么事,还有我们给你作证……”
青楚怯怯地瞅了王嬷嬷一眼,哽咽着道,“小姐的金耳环不见了……刚才我点灯的时候还看见她拿在手里把玩,可是等我放好烛台,它就……就……不见了……”青楚抓起九卿的手臂大哭,断断续续地道,“我问她……她也不说……然后……就是这个样了……”意思已不言自明。
她说完又爬在九卿的身上痛哭起来。
王麦两位嬷嬷听了青楚的话立时魂飞魄散,两人对视一眼,急急向外跑去。及到暖阁门口,又想起什么,王嬷嬷急速对麦嬷嬷道,“你留下来,我去告诉太太。”
话未完,人已不见了踪影。接着就听到叮叮咣咣的门响,和碰翻了凳子盆架的乒乒乓乓声。
麦嬷嬷转回身来坐到炕沿上,握紧了九卿的手带着哭音安慰她,“小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九卿虚弱地呻吟了一声,麦嬷嬷立刻神qíng紧张地盯着她,惊恐的瞪大着眼睛问道,“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啊?哪里不舒服,您快说一声,我……我……”接下来要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只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到最后她用手咣咣捶头,口中不停地喃喃,“哎呀,都要急死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整个人惶惶如惊弓之鸟。
青楚的哭声越来越大,看着麦嬷嬷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便越发没了主意,几次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这里的响动终于惊动了外面的王嫂子和绣缘几人,她们一窝蜂似的拥了进来。
见到九卿的模样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几个小丫头也qíng不自禁跟着青楚呜呜哭起来。
王嫂子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停止哭声,反而在青楚的带动下越哭越响亮。她一时神思无主,便站在地上直愣愣望着九卿发起呆来。
不大的屋里立刻便如炸了营的蜂巢一样,变得一盘混乱。
钱夫人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局面:麦嬷嬷不停的在地中央来回转圈;王嫂子瞪着两只大眼,死死地盯着九卿,一脸的悲痛;青楚伏在九卿的身上大哭,嗓子已经变的沙哑;绣缘还有另外几个小丫头,一排齐整地站在炕沿根处,两个拿着帕子,两个空着手,都在奋力地抹眼泪……
简直乱的一团糟。
“怎么回事!”钱夫人沉肃的声音仿佛一支定心剂,屋子里的所有声音立刻随着她的语声戛然而止。
王嬷嬷跟在钱夫人身后,脸色灰败。她冲王嫂子低声吩咐,“还不快带着她们出去!”
王嫂子如梦初醒,担心地往炕上的九卿看去。无意中碰上钱夫人威严的目光,她缩了缩头,招呼绣缘
16、谈判...
一声,自己率先往暖阁外走去。
绣缘走过钱夫人身旁的时候瑟瑟看了看她,钱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立刻低着头快步在几个小丫头之前走出屋去。
屋里重归宁静。
钱夫人雍容华贵地坐到九卿的身边,她抓起了九卿的手,对站在地下的王麦两位嬷嬷吩咐,“你们出去迎一下乔储医,他来了马上带他进来。”
两位嬷嬷诺诺连声。
“还有,”钱夫人又道,“别的人来了别让他们进院子里,不管是谁!”说到后面这句话,她加重了语气。
王嬷嬷听完面现犹豫,钱夫人看出她的心思,叮嘱她道,“就是大老爷来,也一样拦着。就说是我说的,有乔储医在就够了,人多反而添乱。”
王嬷嬷得了准话,答应一声,拉着麦嬷嬷的衣袖疾步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九卿、钱夫人和青楚。青楚犹豫不绝,不知道是退出去,还是留下来。钱夫人便冲她挑了挑眉,吩咐道,“你不用出屋,站到帘子后面去,给我盯着点外面的人,谁也不许进来。”
青楚去看九卿,九卿冲她点了点头。
钱夫人便微微一笑,握住九卿的手轻轻摩挲起来。像摸着一只宠物狗软绵绵的皮毛,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宠爱和微笑。
九卿立刻毛骨悚然,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坐直了身体。
钱夫人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装了?”
九卿捋了捋鬓角,回给她一个同样的笑容,“没必要了。”
钱夫人伸出长长的指甲在炕几上画着圈,声音幽幽的,随着扑闪的烛光飘飘摇摇从她的口中溢了出来,“说吧,你到底想要gān什么?”
九卿把身后的迎枕往高立了立,开门见山说道,“我要五个庄子做陪嫁!”
钱夫人脸上一闪而过一丝讶异,她望着九卿的眼神突然深沉起来,细细端详了九卿半天,才笑微微地说道,“没想到你倒真的好手段。我防你防得这样紧,居然还是被你钻了空子。”她指的是九卿知道了她和方将军议婚这件事。
九卿也微微地笑,她随手摆弄着耳边掉下来的一绺头发,漫不经心地道,“娘亲倒是过奖了,女儿绝对没有你说的那般好手段。只不过机缘巧合,今天量完衣裳尺寸之后,让我参透了以前想不明白的许多事qíng。”她并没有把钱多金扯进来。
钱夫人对着烛光的那张菩萨脸,因为九卿咬音极重的“娘亲”两个字,yīn晴不定地变了变。
“哦?你说说看?”钱夫人声音轻轻的,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九卿盘膝而坐。
“那天,娘亲你是不是跟嫂嫂说过要报答方家的话?”她的声音浅而软糯,轻若羽毛一样,仿佛重一点就怕吓醒了正在沉睡的婴儿似的。
钱夫人淡淡点头。
九卿对着烛光,悠悠然道,“那时娘亲是不是就开始想到把我往方家设计了?”
钱夫人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我那天还有点不太明白,父亲为何看见我们几个女儿就唉声叹气,满面愁容……”九卿眼神迷离,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开始拢头发,“今天我才想通。是不是父亲当天听到了方家请求赐婚的上书,他不好抉择了?”
她抬眼去看钱夫人。钱夫人也正定定望着她。
“也是,他欠着方家的人qíng。一家老小好几口人的xing命是方老侯爷救的,如今人家儿子有难,他正是报恩的大好时候。”她善解人意,口齿清晰地说着,“即使方家不求皇上赐婚,只要他们有冲喜的打算,父亲也打算牺牲一个女儿去成全他知恩图报的美名吧?”
钱夫人脸上露出一片讶然。
九卿接着道,“只是却有一样出乎了父亲大人的预料。”她顿了一顿,眼中浮出一抹讥讽来,“他原本是打算把三姐嫁给那个不知死活的方将军,好捞个诰命当当……可是,当他听到钱多金的一番话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钱夫人眉头轻轻耸动,看着九卿的目光不觉又深沉了一分。
九卿笑道,“这也就让你的计划出现了一个事半功倍的转机。我说的对不对,娘亲?”她笑语晏晏,“你原本是想让媒人去方家给他们露个口风,说江侍郎为了报恩,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方将军做妾,用自己的女儿来给方将军冲喜……没想到方家人却想左了你的意思,她们不知道受谁的撺掇,居然给皇上上了奏折,请求赐婚。”
钱夫人默默听着,皱紧的眉头里,泄漏了她对九卿所说之话的认同。
“于是江老爷就有了那一日的纠结。他想把嫡女嫁给那个方将军,又怕他活不过来,女儿刚一过门就要成为寡妇。”九卿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闲闲的,像讲故事似的说着,“但是我朝规制,皇上赐婚,哪有不给嫡女的?所以,他当时虽然纠结,却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决定把三姐嫁给方将军……却不料钱多金的一番话,又让他改变了主意。”
“哦?你倒说说,多金他都说了些什么?”钱夫人忍不住问。
九卿抬起头来,眼中的冷茫一闪而过,她清冷着声音说道,“他的原话我猜不出来,但是意思我可以肯定,那个方将军,有可能是活不过来了。”她一五一十地给钱夫人分析,“那日朱将军说的是那么一番话,而钱多金带回来的却是另外一种消息……两人的说法大相径庭,这其中的曲折,也就让你们推算出了另外一种结果。这种结果,有可能这个方将军的最后,落得的下场还不如死了的结果好。”
钱夫人愕然,眼底散发出来的烁烁光华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九卿不为所动,手指捻着头发继续道,“所以父亲改变了主意,他不能拿着自己的嫡亲女儿冒险……而这也正合了你的心意,于是你们便一同商量了一个针对我的办法……”
她话未完钱夫人就长叹了一声,“可惜啊!你却是那个女人生出来的,要不然……”说到这里陡觉自己失言,又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九卿紧紧bī视着她,声音冷如冰霜地问道,“我的生身母亲到底与你有什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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