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跟着笑道,“你看人家府里丫鬟的穿着,都比咱们江府里的好好几倍,更别说对待主子的待遇上了……”
正说着,秀芬进来说厨房已把饭菜做好,问九卿是在客房里吃,还是去正房的膳厅里吃。九卿便吩咐她把饭菜摆在膳厅里,然后领着三姑青楚径自去了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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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除夕...
按照大夏皇朝的婚俗,除夕这天正好是九卿接七换八的日子,江元庆一早就赶过来拜见老夫人,把江鹤亭的意思向老夫人说了。特殊qíng况特殊对待,万事从权计议,九卿已经成了方家的媳妇,大年除夕是不能在娘家过的,因此两家商量的结果,是免了九卿回娘家住满八日的礼俗。
江元庆走了之后,方府从上到下,由老夫人起,开始进入紧张庄严的开祠祭祖活动。
由方三老爷主祭,方仲君陪祭,方仲行同方七老爷、方九老爷几人分别献爵、献帛等,在礼乐中完成了祭奠仪式。
待供奉酒菜汤茶饭点完后,老夫人由众妯娌、儿媳侄媳簇拥着,回到上院的正厅,正是午饭时间,宽大的长桌阔椅早已摆好,待酒菜上齐,众人依序坐下开始吃第一波团年饭。
男东女西,男人们坐在东边,成一排面西而坐,由老夫人开始,下首依次是方三老爷、方七老爷、方九老爷、方仲君、方仲行,然后是方仲玉、方仲彦等几个三老爷、七老爷等人的儿子。
女人们面东而坐,紧挨着老夫人的是方三太太、方七太太等人,依次和对面的男人成夫妻对坐之势。直到九卿,才改了形势。
她的对面是方仲玉,方三老爷的儿子。
而以此推下来的,方仲玉的妻子就坐在了九卿的下首。
九卿不着痕迹端详了方仲玉的妻子两眼,是个相貌很普通的女人。
只是穿着却比那几个叔伯妯娌华贵许多,满身都是珠光宝气的。
孩子们由方瑾成开始,按年龄大小一排坐在桌尾,跟老夫人成对坐之势,各自身后都有奶嬷嬷服侍着。
饭吃至一半,突然听到坐在几个孩子中间的方施琪大声咳嗽起来,声音又急又嘈,仿佛有什么异物卡在喉咙里。
众人便是一惊,一起把目光向方施琪集中过去。
李锦玉已经面色大变,起身急匆匆向桌尾走去。
几乎是小跑着的,在一众丫鬟婆子匆忙躲避中,她一路冲到方施琪跟前。
“怎么了?怎么了?”她急切地扳着方施琪的肩膀,惶急地问。
侍候方施琪的嬷嬷已经惨白了脸,站在那里只顾喃喃地道,“小姐……小姐方才吃了一口鱼。”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似的,僵直着胳膊,紧身的袖子有点微微的发抖。
李锦玉狠狠瞪了她一眼,怀中的方施琪已经大声哭了起来,“娘,疼……”
是鱼刺卡了喉咙吗?
九卿紧张地望着方施琪,几次yù言又止。
这里这么多方家的权威人物,恐怕还用不着她多嘴。
方仲君也一脸急色地紧步向方施琪走去。
“快看看,让她张开嘴!”老夫人已经由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身体前倾,两只胳膊撑在桌沿处,仿佛要隔着桌子去够着亲自观看方施琪似的。一脸的焦切。
那个伺候方施琪的嬷嬷qíng知不好,扑通一声远远地跪了下去。
方三老爷等人也都随行就势地站了起来,各自眼里流露着担心。
这边的女人已经七嘴八舌地道,“快让她吃块硬东西噎噎……”
“让她喝口醋,也许能把刺苏了,就能被东西噎下去了……”
还有的道,“快去捉只鸭子,滴几滴鸭涎,也许刺儿就能顺着鸭涎滑进肚里了。”
“……”
纷繁复杂,各种说法不一。
九卿焦急地去看老夫人,也许她最后拍板钉钉的方法最管用,这里的人顶数她岁数大,经验最丰富,早一刻做决定,孩子就少受一刻的痛苦。
眼角余光中却瞥见立在自己上首的甄氏露出揶揄的笑容,仿佛错觉般的,一闪而逝。九卿眨眨眼,甄氏的脸上已经又恢复了焦急的神色。
老夫人在那头道,“快端一盅醋来!”有小丫头急匆匆领命而去。
她又对站在门口处的婆子吩咐,“去到后院捉一只鸭子!要快!快去快回!”
婆子应声而去。
厅堂里已经乱糟糟成了一团。
不一时丫鬟端来了陈醋,婆子捉来了鸭子。李锦玉手忙脚乱地一手抱着方施琪,一手端着盅子给她往嘴里灌。方施琪却不配合,用力扭着头躲避盅子,摇手蹬腿地张着嘴大哭。
方仲君急得直搓手,团团围着李锦玉娘俩来回地转,却是又急又慌又是无可奈何。
方施琪已经哭哑了嗓子,依旧摇着小手用力地哭。李锦玉急得落下泪来,急声对方仲君道,“夫君,你抓住她的胳膊,咱们给她qiáng灌。”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方施琪听了哭声变得更加响亮起来。
方仲君又急又心疼,不免有几分犹豫,“这行吗?”他看着李锦玉问,挨近了方施琪身边,却是不敢下手。
“不要……”方施琪大哭着往李锦玉的怀外挣扎,声音几乎穿破屋宇。
屋里的丫鬟婆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有方施琪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在高广空阔的大厅里。
老夫人在那边急得已经脸上见汗。她也是直搓手,起身就要在丫鬟的搀扶下往方施琪这边来。
又有婆子紧着上前搀扶她,“哎呦,老夫人,您慢点。”她的话未说完,又有几个丫鬟呼啦啦抢上前来慌手慌脚地搀扶老夫人。
老夫人便呵斥道,“慌什么,你们还嫌不够碍事的!”被她一喝,又有几个丫鬟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
一团混乱……
“这是怎么了?”正自乱着,就听门口想起一个低沉端肃的声音。这声音有如làng花翻滚的海上突然滚过的一声惊雷,立刻把屋里的嘈杂压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看了过去。
就听满屋子的抽气声,男人们吃惊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仲威……”
“三弟……”
“三哥……”
众口不一,却都带着惊喜。
“威儿……”最后这声发颤的声音是老夫人口中发出来的。
方施琪早已停止了哭声,瞪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门口,如水晶般的眸子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怯意。
九卿随着众人的目光朝门口望去。只见秋香色的帘子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黛绿色的袍子,外罩一领深棕色的鹤氅,头上戴一顶水獭皮的越冬帽,一身的风尘仆仆,满面的霜尘之色。
是方仲威!
不用问,九卿已在所有人的口中确定了他的身份。
男子微微笑着向老夫人叫了声“娘”,又点头跟众人微微的示意,然后便直奔方施琪而去。
事急从权,现在最主要的是方施琪。
他走到方施琪的面前,微微俯□子,轻声细语地对着方施琪问,“怎么了?”声音很温柔,仿佛三月的暖风拂在垂柳上,直暖人心。与他高大威武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方施琪眨着一双小鹿一般被泪水洗涤的清明澈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叫了声,“三叔。”然后自李锦玉怀中轻手轻脚下来,摆弄着一双小手,再也没了方才的任xing和不管不顾。
李锦玉便在旁边替方施琪解释,“方才吃了一口鱼,被鱼刺卡了嗓子。”她满脸担忧地看着方施琪。
方仲威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往一众下人的身上扫了一眼,眼底有抹不易觉察的波澜一闪而光。
那群聚在一起的丫鬟婆子都微微地低下了头。
离她们两步远跪着的嬷嬷便咚咚地磕起头来,“是奴才不小心,奴才在给大小姐挑鱼刺的时候没有看到里面的虚刺儿,让小姐卡了嗓子。奴才该死,请主子们责罚。”惶急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屋里,让人无由地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方仲威皱紧的眉头渐渐松懈下来,他扫了众人一眼,沉声吩咐妇人,“起来吧,”顿了顿,又道,“这笔帐等年后再跟你算。”声音不怒自威,有着统领千军万马的无上威严。
那嬷嬷先是一怔,接着面色一松,浑身的劲力仿佛顿时松懈了一般,伏低身子重重给方仲威磕了两个响头,才颤巍巍站了起来。
她软手软脚地走到一群婆子丫鬟中间,浑身无力地倚柱而靠,那张苍白的脸,宛如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一样,仍旧带着一脸明显的心有余悸。
九卿心里便暗暗叹了口气。为人奴婢的,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主人的手里,主人要你死,即使大过年的,也难逃被人鱼ròu的命运。
转回目光,就见方仲威轻声慢语地哄着方施琪,“没事,你张开嘴让三叔看看?兴许这时那东西已经不在了呢。”他又回头对方仲君夫妻二人说道,“既然是嬷嬷给挑过了的,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不是大刺儿扎了嗓子,用饭噎一噎也就下去了,大哥大嫂且不要担心。”
方仲君听了露出一分轻松来,李锦玉也是大大的长出一口气的样子。
老夫人在那边说道,“威儿说的也对,小小的虚刺儿倒没什么大碍,都怪咱们太慌乱了,一时忘了问施琪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不是虚惊了一场么。”她说着,又再向方施琪温言道,“乖孙女,快快张开口让三叔给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话啊……”
方施琪如小鸟一样依偎在方仲威的怀里,在他温和目光的鼓励下,一点一点把油汪汪的小嘴张开来……
九卿就听身边的甄氏低声嘀咕道,“也是,大嫂今日有点太心急了。不然凭她以往的思虑周详,断不会想不到这一层上去。”语义分明,显然含着层层的深意。
九卿无波无澜地瞥了她一眼。
一顿的功夫,那边方仲威已经把方施琪举了起来,笑着哄她,“看我们小施琪就是勇敢,这么一点点的小刺儿,算什么啊?一口馒头就把它噎下去了,是不是?”说完,他高高抛起了方施琪。
方施琪咯咯地笑着,李锦玉正把一个咬了一块月牙的白馒头递到旁边的小丫头手上。她的脸上也挂着禁不住的满满笑意。
方仲君便拉了方仲威的手,满面笑容地对他说道,“三弟,你这刚刚回来,舟途劳顿,还没有休息,就抱着她玩耍,小心累着了。”又转身吩咐站在李锦玉身旁的一个嬷嬷,“你伺候着小姐吃饭,”说着,眼神凛了一凛,“要仔细着些,别像方才的那个一样,否则,再有一次,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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