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凌夫人道,“和了,边一条。”说着推倒和牌亮相,把那只幺jī拿过来摆在自己的二三条边上,口中笑着说道,“等你这个幺条老半天了,还真怕你不出来呢。”
麻吉雅便埋怨麻吉雁道,“我就怕的是凌夫人那边和幺、四、七条,结果你就真的愣愣地给人家点上了。”
麻吉雁嘿笑两声,摸出荷包里的银子甩在桌上,辩白道,“我哪知道她要的是小幺儿,我还以为她叫的是万子呢,”然后又推牌入海,一边洗牌一边道,“这打牌要的就是个痛快劲,你死扣着牌不打,她也死扣着牌不放,都怕点pào,那谁还能和了,和不了的牌还有什么玩头?”一通歪理邪说把麻吉雅堵得哑口无言。
九卿便笑着起来让位,“吉雁你来替我吧,看起来吉雅已经会玩了,不用你再为她把关了,”然后把麻吉雁按到了座位上,又道,“我得去看看厨房里准备得怎么样了……”边说边往外走。
吴夫人也笑着站起来道,“我跟你去。”
母女二人走在路上,九卿便趁此机会把托她请求刘监正为麻吉雅做媒的事说了,吴夫人听了思忖半晌,才道,“我试一下吧,成不成可不一定,刘师兄是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随即她试探着问,“你婆母不就想一个现成的冰人吗?你怎么不求求她?”
九卿听了面色一滞,顿一一下才道,“不是我不能求她,只是这件事和我有关系的人都不能出面。”依钱夫人和自己的紧张关系,恐怕百分之百能成的事也会因自己的搀和给搅huáng了。
吴夫人的面色便带上了凝重,“怎么,钱夫人……她对你一点都不好吗?”她望着九卿的眼里有一抹痛色快速地滑过。
九卿沉默下来,怎么说?钱夫人对她不是不好,而是相当的不好。这还得说是自己这半年来的亲身感受,如果是那个真正的江九卿,都不知道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是怎么熬
63、第63章...
过来的。
“都怪我!”吴夫人的声音里已溢上了控制不住的痛苦和自责,“师兄他们每次给我传信,都说你过得很好,等我知道他们要把你送到方府里做妾时,我才隐约明白了你的处境……”吴夫人说着,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他们是通过江元庆了解的自己在江府里的qíng况,那江元庆当然是报喜不报忧的,有哪个儿子肯对外人说自己母亲的不是?九卿心里微晒,嘴上却安慰吴夫人,“也不是……不好,只是我们的关系有点……”她努力搜寻了一下词汇,然后道,“不太融洽。”也只能用这个词含混过去了。
吴夫人显然也知道她的话有所保留,用九卿递给她的帕子抹着眼泪,半天不再说话。
有小丫头从厨房里急匆匆跑了出来,见到九卿二人楞了一下,才快步上前给她们行礼,然后解释了一句,“huáng嬷嬷让奴婢去她家里取两只大号的盖帘来。”说完匆匆忙忙地跑着走了。
厨房的门口腾腾的热气如滚滚的白云般,顺着屋檐cháo涌着往空中升腾,半天才在空气中袅袅而散。门楣上的乌黑和水蒸气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远远地看着异常醒目,九卿看了看自己和吴夫人身上簇新的衣裳,突然萌生了退意,她朝吴夫人建议道,“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吴夫人正犹豫着,就见三姑由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九卿和吴夫人远远地站着,她急忙上前跟吴夫人见礼,然后又道,“各种菜色已经备办齐了,就等包完饺子之后上灶炒了,饺子也已包了一多半,还差两个盖帘,我已打发人出去取了……”一五一十跟九卿详细报备着厨房里的qíng况。
九卿听了心里大概有了数,叮嘱了三姑几句之后和吴夫人往回走。吴夫人的脚步越走越慢,走到后进中的一所大房子前她忽然开口说道,“咱们不如找个地方说说话吧……”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九卿诧然,方才吴夫人听了自己的话后就一直心qíng不好,难道她还是想问自己在江府里生活qíng况?
狐疑着把吴夫人领进了自己和方仲威的起居间,她心里却在想如果吴夫人问起来自己要怎么回答她。
毕竟自己只是个冒牌货,没法代替真正的江九卿说出更多的东西来。
没想到吴夫人却叹了一口气,默了半晌才垂泪对九卿道,“其实我跟钱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大大的晴天霹雳,顿时把九卿震在了那里。
64
64、第64章...
吴夫人道,“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本是亲生姐妹,她们嫁给了同一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这又是一个平地惊雷,震得九卿张口结舌,顿时不能言语。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诡异局面,吴夫人和钱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她们的母亲亦是亲生的姐妹?
这,实在太雷人了!
九卿瞠目看着吴夫人,吴夫人依然垂泪不止,继续道,“我母亲十六岁时去姐姐家里走亲戚,
谁知酒醉的姐夫进错了房间,错把妻妹当成了妻子……”
这话说的就有所保留,姐夫进错了房间,把小姨子当成了妻子?是真的姐夫小姨子早有此心,还是姐夫真的误打误撞成就了好事?这就要靠听话的人见仁见智地去想了,反正九卿是不相信天下间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吴夫人又接着说道,“后来,父亲就把母亲娶做了平妻。”
这个父亲,当然就是指的钱老太爷,母亲,当然就是那个小姨子。
九卿无语。也许,悲剧就是由此开始的。前人种的因,她却来为她们承受结果。
果然,吴夫人道,“大娘因此郁郁而终。她死的时候,留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现在钱府的当家人,叫钱灵珏,女儿就是钱夫人,叫钱灵书……”
原来钱多金的父亲叫钱灵珏,名字可比钱多金的雅致多了,不像钱多金三个字这么恶俗。
九卿又递给吴夫人一块gān慡的帕子,轻声劝道,“您不要哭了,一会还得去前面吃饭呢,眼睛肿了反而不好。”容易被人误会。
吴夫人听了果然收住眼泪,她用九卿递上来的新帕子沾了沾眼睫,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才道,“钱夫人只比我大五岁,她一直认为她母亲的死是被我娘气的,所以她就把一腔怨恨都发泄在我的身上,我从小就受她的欺负……”她轻轻握住了九卿的手,叹道,“我每回一向母亲哭诉,母亲就让我让着姐姐,说我们对不起他们。我当时小,还不太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所以每每都对姐姐不服气,暗中对她瞪眼睛……直到母亲临终前,对我说出了大娘的死因真相,我才彻底熄了那一丝不甘忍受欺负的心思。”
九卿不由好奇,到底是什么死因,让吴夫人从此心甘qíng愿地受钱夫人的欺负?她抬眼看向吴夫人,吴夫人整顿了一下思绪,才又道,“我母亲怀的第二胎据一个游方的郎中把脉说是一个男孩,这个消息吓坏了大娘,她bī着我父亲立字据把家产的大半分给钱灵珏,并且以死相挟。我父亲当然不能答应她的无礼要求,结果大娘就真的喝砒霜死了。我当时还小不太懂事,真以为大娘就像下人们说道那样是郁郁而终,可是母亲却因此背上了良心债,她不顾父亲的劝阻,偷偷打掉了已经怀了六个月的孩子,结果孩子一落地,真的是个男婴,母亲伤心了好几天,从那以后就落了病根……”
这是怎样的一种恩怨qíng仇!九卿不禁心里愤然,始作俑者,却是钱家那个不知廉耻,贪婪成xing的老太爷——有了姐姐,还想着霸占妹妹的风流男人。他种的孽缘,却要女人孩子们来为他偿还!
九卿倒了一盅小丫头新送上来的茶,递在了吴夫人的手里,柔声道,“您先喝一盅茶,平静一下心qíng。”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话好安慰的,只能在行动上表示一下关心了。
吴夫人接过喝了一口,放下茶盅才道,“母亲临终前留下遗嘱,要我一定要尽量弥补她对姐姐的亏欠,我哭着答应了。从那以后一切都对姐姐忍让,直到我十六岁那年……”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声音里便带上了几分冷意,“姐姐的次子一岁的生日,她邀我去参加儿子的抓周礼。我向来对姐姐有求必应,当时也没多想其他的就去了,谁知道……却步了我母亲的后尘。”她说完眼角又有水光闪现。
九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她也跟姐夫……
吴夫人顿了半天才道,“所不同的是,我当时酒醉醒来是在一家独门独户的宅院里,身边躺的却是依然酒醉酣睡的姐夫,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出去时却发现姐姐坐在外间的堂屋里,我当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简直是yù哭无泪……”说到最后,不觉声音低沉下来,已经是有气无力的了。
九卿却心中连叹,这钱夫人的手段可是够yīn的。
默然了良久,吴夫人才又道,“我知道姐姐一直对我们母女怀恨在心,于是质问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去掉她心中的仇恨。谁知姐姐却笑了起来,她说让我为姐夫生个孩子,然后再彻底断绝同钱家的关系,同时也不许嫁给姐夫,她就从此彻底地原谅我,不再追究以前的恩怨。”
这么恶毒的条件?九卿不由担心地看向吴夫人。
吴夫人神qíng悲怆,似乎已经陷在了久远的痛苦回忆里。
她摩挲着手中的茶盅,眼神定在虚空的飘渺中,过看很久,才慢声说道,“我仔细想了一想,即使是破了身,也不能嫁给姐夫,我不能再步母亲的后尘。反正也没什么活路了,不如遂了她的心愿,也算替母亲偿清了良心债——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荒唐!九卿颇不赞同地看向她,不但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反而还把那一点本不应该由她们母女承担的罪过当个景似的承诺下来,这样的她不被钱夫人整得死去活来才怪呢。
吴夫人又道,“于是我们回了江家,说好了如果这一次怀不上孩子就等着下一次再偷梁换柱,把姐夫灌醉了以我代替她和姐夫行夫妻之事。然而幸运的是,我那一次就怀上了你……”她大概也觉得自己那时作为一个姑娘家说出这话来有多么不堪,说着脸上变得cháo红起来,“我回家之后默不作声地呆了两个月,到了第三个月开始显怀,父亲追问我是谁的孩子,我死咬着没有说出是姐夫的孩子,并且一口咬定不知道是怎么怀上的。父亲便bī着我堕胎,我坚决不答应。父亲没有办法,找人推算出来我怀孕的日子,知道那些日子是住在姐姐的府里,于是把姐姐姐夫招回来询问,可是姐姐却不承认,而姐夫也由于酒醉的原因,并不知道那夜在那独院里同他睡觉的是我,所以也一口咬定没有此事拒不承认,父亲没有办法,一怒之下便把我驱出了钱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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