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哥,我能不能喝这个?”
陆辕忽然蹦出的一句话显得有点突兀,苏淮筷子一滞,发现陆辕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酒盏。
苏淮爱酒,每顿饭都会喝上几盅。陆辕更是嗜酒,每次都会腆着脸蹭酒喝,只不过第一次酒后失态之后,苏淮除了除夕那晚,就再没松口给过他酒喝。
见苏淮犹豫,陆辕又是央求道:“反正这孩子也不打算留了,喝点酒也无所谓吧!”
苏淮没答话,略略垂眸,便是起身出门,又拎了一坛子新酒进来。开封是一股淡淡的清香,苏淮给陆辕斟上半盏,然后提醒道:“少喝。”
皱了皱鼻子,陆辕嘟囔着:“这个是劲儿小的果酒吧……”话没说完,头顶就被苏淮按了一下,那力道也说不上是揉还是推,是安抚还是责怪。
“让你醉一场,这个够了。”
“……”
陆辕瘪瘪嘴,是为得苏淮这一句小瞧,继而又是有点哭笑不得,倒是为了这个醉。
摊上这么个身子,光是养伤打胎就够他烦的了。陆辕虽说神经大条,但是也不傻,怎会想不到有孩子就得有爹,有柳叶剐的伤痕就得有麻烦的过去?他哪里是无知无觉,他是不敢去想,稍微一深思,这种不安都让他恨不得大醉一场!
皱了皱眉,陆辕拿起酒盏一饮而尽,淡淡的酒香伴着浓浓的果味,倒是真的不怎么辛辣。奈何他这个对酒jīng毫无抵抗能力的体质……
“苏大哥……你真小气……怎么半杯半杯地给我倒啊……满上满上嘛!”脸颊晕上一层红,说话间舌头已然撸不直,陆辕攀着苏淮的胳膊就是往上蹭,张开嘴一口淡淡的酒气。
早知道会这样,他刚才说什么也要禁受住这小子的软磨硬泡,不给他续上那半杯酒……
“你醉了。”拉过陆辕的胳膊直接绕在自己脖子上,苏淮挪开炕桌,就是要扶陆辕躺下。
“苏大哥……你让我喝嘛!反正现在胎已经很弱了,我多喝一点,也省的你费心,直接流掉!”陆辕在苏淮拉扯间挣扎着,一会儿推搡,一会儿又勾肩,也不知道是要gān什么。
苏淮眉头一皱,当真是怕他再这么乱动乱了稍稍稳下的胎气,gān脆把人往chuáng上一按,自己跨坐在陆辕的大腿上,双手分别按住他的两只胳膊。
“你就这么不想要这个孩子?”脸色微沉,苏淮闷声问道。
“废话!老子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你叫老子生什么孩子!我才不要当个怪物……”陆辕挣了两下,发现自己挣不开,便自bào自弃地扯着嗓子喊开了。
“小圆,你到底是什么人?”压着陆辕手腕的力道不由得一紧,苏淮从来不是个愿意管闲事的人,对于别人的事,就算是人家找他倾诉,苏淮也懒得听,可是今天,他对于这个找上门的大麻烦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个麻烦很古怪,从一开始就古怪的过分了!
身上受了刑罚,被官府通缉,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他没有小哥儿的自觉,却是稀里糊涂地怀了孩子;对过去的事qíng一无所知,却对怎么接生,怎么养胎打胎一清二楚……
他是谁?孩子的父亲是谁?他是真的失忆还是佯装天真?
苏淮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qiáng烈的探知yù。
让他喝酒,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故意。
“唔……疼……苏大哥你压死我了!”陆辕皱着眉抗议。
“我问你是谁?为什么被官府通缉,这孩子又是哪来的?”
“呃……我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眼前全是臭男人!还变成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小哥儿!还要生个不知道他爹是谁的野孩子……我这是犯了什么太岁了!”呼出一口酒气,陆辕脸上又愤又恼,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里除了埋怨、无奈还有深深的无助:“这副身子简直有够糟糕……我又不是这家伙,凭什么要负责他乱七八糟的人生啊!还不如癌症扩散死在那张手术台上,也省的我在这个世界观颠覆的地方遭罪……他妈的……”
身上的衣服被陆辕揪紧,领口勒得发疼,苏淮怔怔盯着陆辕,他已经被这个醉鬼莫名其妙的话弄懵了。
“什么叫你不是这家伙?”
“你不懂?哈哈……你当然不相信了!我自己都不相信……眼就这么一闭,一睁,老子就他妈的……”那句借尸还魂还没脱口,陆辕忽然打了个酒嗝,脑袋一歪,哇的一声,吐了。
“就怎么了?”苏淮脸上一抽。
陆辕呕了一会儿,也不搭理苏淮的茬,等到苏淮qiáng行扳过他的脸,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看了一眼地上,炕上,还有这家伙连带自己身上的秽物,又看看陆辕睡死的脸,苏淮忽然有一瞬间,恨不得就这么掐死这个麻烦算了。
第22章误会
等到苏淮给陆辕擦了擦身,又是收拾gān净被陆辕吐得脏兮兮的衣服和chuáng单,最后收了饭菜,已经入夜了。
大中午的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跟着杆子进城,好一番折腾,又是把陆辕背回来,这到了晚上也是没消停,苏淮着实是累,这一累又沾了酒人就容易乏,乏着乏着便也管不了那许多,直接掀了被子躺的陆辕身边,本以为头一沾枕头,便能睡着,苏淮却是失眠了。
侧过头,陆辕毛绒绒的脑袋就在眼皮子底下,这家伙倒是知道谁身上暖和,迷迷糊糊地就往自己胸口蹭。打着酣睡的香,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隐隐约约苏淮只听见什么“不要生孩子……打掉……”之类的话。
就这么不想要么?
既然犯了yín乱罪被搜捕,这个孩子不是个罪证,也该是个麻烦。大麻烦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哪里有闲心去顾及一个小麻烦?或者打掉才是明智的。
只是,以现在他这种迷糊的状态,一旦冲动打掉孩子,等到有一天想起过去的事,说不好就得后悔……
皱着眉盯着陆辕因为醉意而微微发红的脸,苏淮忽然心头一阵恶寒。
话说回来,他有必要站在这个麻烦的角度思虑来思虑去吗?
“果然是该睡了,脑筋都不正常了。”抬手推开陆辕的脑袋,苏淮找个舒服的位置,闭上双眼。
*
冬天的夜尤其长,清晨也来得尤其冷,两个人依偎在被窝里暖和,越是舒服就越诱人懒chuáng。苏淮本是打算多睡一会儿,奈何一大早,这门也不知被那个不长眼的,咣咣咣砸个不停。
“谁啊!”随便披上一件棉衣,苏淮趿拉着鞋,刚打开院门,就是愣住了:“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脸色一沉,立马就是要关门。
“啊!小少爷,是我啊,啊!夹着老头子的手啦……”
苏淮嘴角一抽,松了手,木门吱呀打开,一老一少一个踉跄闯进来,如出一辙地朝着苏淮笑得瘆人。
“华叔,华子,那老头子又想gān什么?”
“哼——死小子!老头子是叫谁呢!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来可不是找你的!我是来看我孙子的!”木门咣的一声,半扇直接被人踹开,个头不高的一个gān瘦老头儿梗着脖子走进来,挑眼瞪了瞪苏淮,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就是往里走:“老华,哪一间?”
“老爷,正对着您这间正屋……”老华头给苏老爷指路,顺便就结结实实挨了苏淮一道眼刀。
“爹……你咋哆嗦了?”
“咳咳……呵呵呵……”
陆辕正睡的香,隐约梦里有狗在吠,哼哼两声,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手臂在身边划拉划拉,总觉得空空的,被窝里也不这么暖和了。陆辕皱了一下眉,慢慢张开眼。
砰——
房门猛地打开,陆辕皱着脸,扯扯被子,哼哼道:“苏大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昨儿个衣服被陆辕吐脏了,苏淮直接帮他脱下来洗了,后来给陆辕擦好身子,也懒得给他穿衣服,直接套了件里衣,盖上被子睡了。这会儿陆辕抱着棉被,衣服睡的凌乱,一段大胳膊和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若不是这人高马大了点,当真算得上无边chūn色了。
“老华,你不是说那小子找了个哥儿吗?这个分明是个男人!”死死盯着chuáng上衣衫不整的陆辕,苏老爷肩膀有点抖。
“老爷,准少哥儿虽说长得奔放了点,但小华子看过他后腰那里有块胎记,鲜红鲜红的……”老华头说着,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屋子里气压骤降,皱眉摇摇头,续道:“而且我昨儿当真看着少爷去镇西十里铺买了打胎药……”
“老爷,打胎药在这呢!幸好还没喝!”正说着,华子捧着还没拆包的打胎药就给苏老爷看。
苏老爷脸色yīn沉,接都没接,直接挥手喝道:“这祸害我大孙子的东西,你立马的,给我扔了!真是不孝子……”气得浑身直抖,苏老爷扭脸恶狠狠地盯着苏淮,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孽子!连自己的儿子你都下得去手!你这良心让狗吃了?!我告诉你,谁敢打我的大孙子,我先打死他!”
说着,苏老爷便当真拿着拐杖就过去抽苏淮,幸好及时被老华头和华子一左一右拦着,又是求qíng,又是劝阻,房间里一时乱作一团。
石河村是个小村,乡里乡亲住得近,谁家也别想藏住事儿。这大清早的苏老爷找上门来闹,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是传的村里人尽皆知。这当口,苏家门外头就是挤满了爱瞧热闹的七大阿么八大哥儿的,闲言碎语就没停过。
苏淮脸色已经由青转黑,还是忍着没发作,直接走到炕边上,把一件棉衣扔的发懵的陆辕身上。
“苏大哥,这是……”
“先穿好衣服。”
这边陆辕套衣服,那边苏老爷已经让老苏头扶着坐下,华子又是擅自倒了茶给苏老爷压火气。
“爹,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先回去,我以后跟你解释。”
“你有什么话,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凳子还没做热,苏老爷就又是激动地要起身:“我们苏家要不得始乱终弃的孽障!就算这孩子模样寒碜了点,你也休想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就撒手不管!今儿个我来就是给这孩子还有我大孙子做主的!那个家你爱回不回,但这孩子我得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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