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柏拉过纸:“给我试试。”
孟樱把笔递给他,他随手写了松尾芭蕉的千古名句:
古池や
蛙飛びこむ
水の音
(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孟樱看着他写,突然就想起霍云松来,她把笔递给他:“你真的字是什么样的?”
霍云松唇角一弯,接过笔来,写了一首悼词:
曾见仙人海上来,遗我朱樱栽高台,
少年慕恋不知起,yù效刘郎常徘徊。
仙人辞去二十载,红叶三千沉碧海,
晨钟暮鼓欺世人,夜夜梦魂访蓬莱。
陶柏先称赞说:“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这是照搬的,他的总结是,“好看!”
他兴致勃勃地和霍云松八卦,“我和你讲,最近省城的傻多速喜欢附庸风雅,上古琴课上绘画书法班,但是呢,好多人的审美就和乾隆一样,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没地方说。”
霍云松微笑:“是吗?”
“是的呀,我怎么好骗你,不过你这字真的好看。”陶柏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孟樱的,实话实说,“反正比我们写的好看。”
“我不大会日文。”霍云松温和地说,“更不会画画。”
“这倒是,sakura画画真的是很棒的。”陶柏转头问孟樱,“sakura?”
孟樱被陶柏喊了一声才回过神,她神思不定:“什么?”
“你怎么啦?”陶柏学她一样托腮看着她,“难道是霍云松的字写得太好,所以你看入了迷?”
孟樱迟疑了一下才说:“这是你写的?”
“你希望呢?”霍云松意味深长地反问。
孟樱说:“写这首诗的人一定失去过很重要的人,希望你不是,不然也太难过了。”
难过吗?当然难过的,最美最温柔的日子只有那三个月,三个月后,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决意出家,与其说是骗世人无yù无求,不如是骗自己,可那并没有什么用,依旧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孟樱因振灵香而死,他却因此香而活,两人之间本就有因果,这是他欠她的,那怎么办呢?那自然是……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不过,霍云松回过神来,对担忧的孟樱笑了一笑:“这一次不会了。”
这一次……应该是在说她?孟樱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还有上一次,那个人,是他的初恋吗?
第22章老司机呀带带我
陶柏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他摸了摸下巴,笑着岔开了话题:“sakura,我难得来一趟,你会留我吃饭吧?”
换做从前孟樱肯定一口答应,然后打电话叫饭店的外卖,但现在是霍云松做饭,多个人吃饭就得多烧菜,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没逃过陶柏的法眼,他大呼小叫:“不是吧,你留我吃个饭还要他同意?sakura我是很相信你的,你不好骗我的呀!”说好的没有别的关系呢,没有别的关系你留我吃饭还要看他脸色?
“我没骗你。”孟樱赶紧澄清,“只不过……”她话还没有说完,霍云松就笑说:“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去买点菜回来。”
陶柏……陶柏一口茶喷在了狸奴身上,狸奴尖利地叫了一声,飞快窜开躲到了外面,他无暇顾及,一边抹水一边咳嗽:“咳咳,等等,不是叫外卖吗,霍云松做饭?”
霍云松很平静:“外面的自然不比家里烧的好,你想吃什么?”
陶柏现在有点后悔了,他本来说要留下来吃饭,是看准了这边几家老字号的饭菜,以往他过来都是如此,但现在要让霍云松做饭……他心里有点怵。
孟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千万不要流露出对霍云松落难到此的同qíng,以免他心里更为不适,陶柏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变脸,严肃地说:“那挺好的,我想吃ròu。”
霍云松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若无睹,拿了零钱就出去了。
陶柏张头探脑,眼看霍云松走远了,忙不迭和孟樱吐槽:“sakura你不厚道呀,这么大一个雷放下来差点把我炸死了。”
“那,我也没有想到。”孟樱还记得当初霍云松来应聘时她出的难题呢,还以为能叫他知难而退,没想到霍云松做饭的本事不差,从那天开始就接手了家里的一日三餐。
陶柏仔细想想,也只能服气:“也就是你能把人家这么当普通员工使唤啦,我就算知道他不比以前,还是做不到平常心,sakura你是对的。”
平常心?孟樱心里苦笑,她哪里是平常心呢。
陶柏看出她神色有异,不由关切地询问:“sakura,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和我说。”
孟樱和陶柏关系再好,感qíng这样私密的事也说不出口,可她不说不意味着陶柏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咳咳咳。”这回轮到孟樱呛着茶了,“为什么这么说?”
陶柏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脸严肃:“因为我没瞎。”
孟樱:“……”
“好啦,很简单啊,”陶柏两手托腮,表qíng看起来分外软萌,“我以前以为他到你这边来有两种可能,一避避风头,等风声过去了就会回去,该报仇报仇,该算账算账,二是心灰意冷大彻大悟,就好像我那个小舅舅一样。”
陶柏的外家一共有四个孩子,他母亲排行第三,一共有两个兄长,一个弟弟,大家庭自然免不了有争夺家产的戏码,他母亲帮了大哥算是优胜,二舅舅贼心不死,依旧谋划着卷土重来,唯有小舅舅,在家庭大战中落败,心qíng不好决定去寺庙禅修一段日子。
结果突然就对人世间心灰意冷,觉得脱出红尘才是归宿,于是飞快回家离婚,直接在寺庙里出家了。
然后现在当了主持,算是“事业有成”的另类版本。
“但是要是想回去,现在也该有打算了,搞他们家的人只是在省城里有点分量,他只要去北京就不会有事,说不定还有别的造化呢。”陶柏掰着手指头和她逐一分析,“所以,他应该是放弃了吧。”
孟樱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怔了片刻:“他从没有提过要走。”
“这就是关键,因为就算他不想报仇,真的是心灰意冷要远离是是非非,也应该离开这里了。”陶柏有理有据,“要知道,搞他们家的人连省里的关系都有,别说你这个小县城里了,想隐居什么的,最好是去大山里自己建个房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要么出国彻底和过去说拜拜,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孟樱竟然无话可说。
陶柏话锋一转,振振有词,“不过,出国也好,去山里隐居也好,没有女朋友还是单身狗,哪里比得上在这里和sakura嗲嗲地过日子嘛,对不对咯?”
孟樱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呢!”
陶柏做了个鬼脸:“我又没有说错。”
孟樱咬唇:“画不给你了!”
陶柏立马捂胸做震惊状:“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可以重色轻友!”他提醒,“我给你带了爱伦坡,爱伦坡!”
孟樱还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陶柏顿时坐直,佯装两人压根没在背后说人家:“sakura,你之前要我帮忙定做的那套炉瓶三事快弄好了,你是打算上架卖呀还是自己用?”
“先做一批来试试看,”说起正事,孟樱暂时放下了纠结,和陶柏商量,“大家说点线香没有焚香的仪式感。”
陶柏:“……好作哦。”
孟樱的“一炉香”里除了卖香之外,还会卖一些附属产品,比如香cha,有陶柏的这层关系在,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虽然定价比淘宝上其他同款要高,但是由孟樱亲自设计,陶柏质量把关,口碑一向不错。
但是cha香点燃那么简单的步骤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需求了,孟樱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烧几套炉瓶三事出来试试水。
价格可以定的高一点,关键是做工要jīng美,这样才能满足客户装bī的心理需求。
“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话说你最近粉丝怎么涨得那么快,前两天才8万多,现在已经12万了,你买粉啦?”
孟樱装聋作哑:“咦,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拍到了明前龙井。”
陶柏以头抢地:“你泡茶的技术不过关呀sakura。”日本茶道盛行,陶柏的鉴赏水平一向很高,尤其是他老妈平时爱好有二,一是cha花,二是茶道。
所以孟樱这一般的泡茶水准……太家(dan)常(teng)了。
孟樱很有自知之名,反正她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泡茶:“那你看看画吧,我牡丹图都画好了,一共十一张。”
陶柏正经起来:“画了那么多?”
“你选一选好了。”孟樱是出了名的慢工出细活,画如果达不到她自己的标准,她不会给出去,客户爱等不等。
有意思的是,这年头越有脾气的设计师越让顾客喜欢,客户们觉得没有脾气的设计都不是好设计。
陶柏认真地筛选起来:“我喜欢这张。”
孟樱看了一眼:“御衣huáng比较素淡,可能不是她会喜欢的风格。”这次的客人审美和乾隆是一个画风,就喜欢富丽堂皇姹紫嫣红的。
“我知道,但牡丹老是大红大紫的太辣眼睛了。”陶柏决定把这张素淡的也拿回去烧来试试,“这几张她应该会喜欢,够艳。”
霍云松做好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俩认真地在聊正事,狸奴翻着肚皮啃脚丫,没人理它,它觉得有点寂寞了。
所以它决定大发慈悲去临幸一下那个一只想要摸它的女人。
此时孟樱正拿着自己的画和陶柏说话,狸奴要是扑过去,她面前的茶杯多半会打翻,这画了好半天的稿子估计会报废。
就在那电光火石间,霍云松伸手拎住了半空中意图袭击的狸奴,狸奴撒娇似的“喵”了一声,唤回了陶柏和孟樱的注意力。
陶柏赶紧把画收好:“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
孟樱则被狸奴在空中乱蹬的四肢吸引了注意力,趁它不注意,飞快地捏了捏它的ròu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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